一条街，两个人

李雷

在山东莱阳的一条马路上，每天早上七点，你准会看到这样的两个人：一个穿着橘红色工作服的女人清扫马路，一个穿着便装一瘸一拐的男人倾倒垃圾。打扫完毕，两人互相搀扶着，边走边说着什么，一副幸福的样子。

他们是一对夫妻，妻子叫陈晓兰，今年五十一岁，丈夫叫刘建明，跟我们家是邻居。

刘叔叔年轻时是出了名的大帅哥、好男人，还是陈阿姨追的他。那时，刘叔叔在建筑公司上班，陈阿姨在一家国企，生活虽不富裕，一家人倒也美满。后来，陈阿姨下岗，做起了清洁工，一做就是十二年。

三年前的一天，刘叔叔从五米高的脚手架上摔下来，脑子受了重伤。陈阿姨四处借钱，给丈夫医治。那是他们家最窘迫的一年。陈阿姨白天往医院跑，回家還要照顾备战高考的儿子。

刚开始，刘叔叔躺在床上动不了，陈阿姨就教他说话，每天还架着他去医院针灸理疗。渐渐地，稍微好点了，陈阿姨就扶着他锻炼，在楼下一遍遍地走，握着刘叔叔的手来回晃动，就跟跳舞一样。

在陈阿姨的精心照顾下，刘叔叔最终挺了过来，恢复了行动能力，但留下了后遗症，智力跟三岁的孩子差不多。

起初，陈阿姨每天上班前给刘叔叔把饭做好，把门锁好，防止他外出迷路。但即使这样，意外还是发生了。有一次，趁陈阿姨下楼买菜的空档，刘叔叔跑了出去。直到两天后，才在一所废弃的工厂厂房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经历这次风波后，陈阿姨再也不敢把刘叔叔单独留在家里，就跟他商量：“你跟我一起去扫大街吧，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也不放心。”刘叔叔像听懂了似的，点了点头。

因为刘叔叔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很慢，为了不影响清扫进度，陈阿姨每天比往常提前一个小时起床，先帮刘叔叔入厕、洗漱、穿衣，再喂他吃完早饭，然后搀着他一起下楼。

到达工作场地，陈阿姨拿出从家带来的马扎放在人行道上，叮嘱刘叔叔坐着，不要乱跑，然后自己开始清扫街道。

北方的冬天，树叶特别多，陈阿姨一扫就是一个多钟头，一大堆的树叶像小山一样，要装进麻袋运到附近的垃圾站。有一次，刘叔叔想帮着撑麻袋，可是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还有一次，刘叔叔想小便，一时没有看到陈阿姨，便尿了裤子，待陈阿姨发现后，裤子都结成了冰。没办法，为了防止各种小意外发生，陈阿姨想了一个办法，用一根长绳一头系在刘叔叔手腕上，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刘叔叔有需要时，就扯一扯绳子。

夫妻俩真的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一绑就是三年。

如今，陈阿姨的儿子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儿子心疼妈妈，让陈阿姨辞掉环卫工作，好好照顾爸爸就行。但陈阿姨淡淡一笑，说：“我还能干得动，不能拖累你。只要你好好工作，就是给爸妈最大的支持。每天带着你爸就当锻炼了，要不他这腿永远也好不了。”

一条街，两个人，走三年。每天天不亮，“刷刷”的扫地声就会准时在街道上响起。这是一首平凡却动人的歌。

【选自和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