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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场悲喜酸辣 尽在笔下挥就

2018-07-10甘松

高中时代 2018年6期
关键词:举子及第登科

甘松

古人有不少描写和表现科举生活的文学作品,唐诗中有脍炙人口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孟郊《登科后》),《全宋词》中也有近百首表现宋人科举生活的词作。其内容或是送人赴试,或为贺人及第,或写赴考的辛酸和落第的感伤,摹写出世态人情。通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看到一幅幅科举生活的剪影,听到一首首抒写科场悲喜酸辣的心曲。

送人赴试与鹿鸣宴词

科举考试是封建社会的大事,举子命运,在此一举。所以诗词中送人赴考的作品颇多。这些作品大多以祝福为基调,寄托着长辈、亲友对应试者金榜题名的殷切期盼。

葛立方在其子殿试之前,作《清平乐》相勉:“文章惊世,半挹南宫第。蟾窟澄辉天似洗,折得窅窊丹桂。当年蓬矢生贤,流霞满祝长年。更愿巨鳌连钓,枫宸第一胪传。”上阕庆祝儿子通过省试,有折桂之喜;下阕祝贺儿子生日的同时,鼓励他再接再厉,祝愿其在殿试中独占鳌头。曾协的《点绛唇·送李粹伯赴春闱》:“小驻征骖,一尊古寺留君住。六花飞无数,飞舞朝天路。上苑繁华,却似词章富。春将暮,玉鞭凝伫,总是经行处。”是写送友赴考,依依不舍,而漫天飞雪预示着吉祥,情致深婉,含蓄蕴藉。

举子离家之时,往往还有妻子的祝福和叮嘱。刘鼎臣的妻子在其赴考之际,作《鹧鸪天》相送:“金屋无人夜剪缯,宝钗翻作齿痕轻。临行执手殷勤送,衬取萧郎两鬓青。听嘱咐,好看承,千金不抵此时情。明年宴罢琼林晚,酒面微红相映明。”依依惜别之时,妻子不忘嘱咐丈夫要珍惜夫妻恩爱之情,并祝愿丈夫顺利登第归来。陈彦章的妻子送其赴考时,写了一首《沁园春》,在夸贊丈夫“陈郎俊哉”“京样官坯”的同时,殷殷叮嘱:“那孤灯只砚,郎君珍重,离愁别恨,奴自推排。白发夫妻,青衫事业,两句微吟当梅折。彦章去,早归则个,免待相催。”两首小词,语浅情深,而且用心良苦。封建时代的女性处于从属地位,妻子往往担心丈夫因发迹而“负心”,所以送夫赴考前要好生叮嘱一番,这几乎成为了她们的“集体共识”。

州郡地方长官也会为赴京赶考的举子举行饯行宴会,称之为“鹿鸣宴”。鹿鸣宴始于唐代,《新唐书·选举制上》记载:“每岁仲冬……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豆,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因与耆艾叙长少焉。”宋代张元千的《喜迁莺·鹿鸣宴作》云:“雁塔题名,宝津宴,盛事簪绅常说。文物昭融,圣代搜罗,千里争趋丹阙。元侯劝驾,乡老献书,发轫龟前列。山川秀,圜冠众多,无如闽越豪杰。姓标红纸,帖报泥金,喜信归来俱捷。骄马芦边醉垂,蓝绶吹雪。芳月素娥情厚,桂花一任郎君折。须满引,南台又是,合沙时节。”激励举子们为家乡争光,并祝愿他们折桂归来。鹿鸣宴词中有许多祝颂、祈愿之辞,充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

贺喜及第与进士宴游

一旦及第,则荣耀无比。一是唱名赐第,由皇帝主持隆重的唱名仪式;二是赐宴庆贺,皇帝赐宴于琼林苑,称之为“琼林宴”;三是跨马游街,百姓围观,倾动全城;四是编登科录、立题名碑。同时,新科进士还会得到宗族友朋的热烈祝贺。这些在诗词中都有着真切生动的描写。

姚勉考中状元后,在《贺新郎·及第作》中描述了自己殿试的经历:“三策忠嘉亲赐擢,动龙颜、人立班头玉,胪首唱,众心服。殿头赐宴宫花簇。”“玉勒金鞯迎夹路,九街人、尽道苍生福。争拥入,状元局。”殿试时,自己被皇帝擢为第一;殿试之后,皇帝赐宴,跨马游市,引得观者如云。这里所描绘的进士跨马游街的热闹场景,是当时社会生活的艺术再现,有一个宋代鎏金银盘可以与之印证。这个银盘上錾刻着新科状元游市的图案。银盘中心还刻有一首《踏莎行》:“足蹑云梯,手攀仙桂,姓名高挂登科记。马前喝道状元来,金鞍玉勒成行缀。宴罢琼林,醉游花市,此时方显平生态。修书速报凤楼人,这回好个风流婿。”词的内容与银盘图案互相呼应,生动地展示了一幅宋代科举风俗画。

举子登第之后,欣喜之情,往往溢于言表。唐朝诗人王建中举后心花怒放,挥毫疾书:“一士登科甲,九族光彩新。”白居易27岁考取进士,写下《及第诗》:“得意减别恨,半酣轻远程。翩翩马蹄疾,春日归乡情。”宋朝梁灏在82岁时被钦点为头名状元,兴奋之余写道:“白首穷尽,少伏生八岁;青云得路,多太公二年。”

当然,对于有志之士来说,功名富贵不应是人生的最高理想和终极追求。姚勉在《贺新郎·及第作》词序中写道:“余不喜旧词所谓‘宴罢琼林,醉游花市,此时方显男儿志,以为男儿之志,岂止在醉游花市而已哉。此说殊未然也,必志于致君泽民而后可。”姚勉认为,应举的目的不应是“醉游花市”、光耀门楣,而应该“致君泽民”。这番表白颇符合儒家所倡导的“达则兼济天下”的政治理念,体现了科举时代有识士人的志向和胸襟,弥足可贵。

赴考辛酸与落第自嘲

省试在京城举行,对全国各地许多考生而言,可谓路途遥远。贫寒士子进京赶考,尤不容易。《红窗迥》一词中写道:“春闱期近也,望帝乡迢迢,犹在天际。懊恼这一双脚底。一日厮赶上五六十里。争气。扶持我去,转得官归,恁时赏你。”眼看春闱日期逼近,赶考者还在路上徒步跋涉,脚痛心焦,真是苦不堪言。无奈之下,只好自我安慰,以暂缓眼前的苦痛。赶考辛苦,应考也不轻松。有一首《青玉案·咏举子赴省》描写赴试举子凄惶的可怜样儿。“钉鞋踏破祥符路,似白鹭、纷纷去。试盠袱头谁与度。八厢儿事,两员直殿,怀挟无藏处。时辰报尽天将暮,把笔胡填备员句。试问闲愁知几许,两条脂烛,半盂馊饭,一阵黄昏雨。”举子赴试,风尘仆仆;想要挟带作弊,“怀挟”在严密的搜检之下无处藏身;考场中的几天煎熬,只有冷烛、馊饭以及凄凉的黄昏雨相陪伴;考试行将结束,没有做完的部分只得胡乱搪塞了事。这首词将举子赴试、应考的过程写得真切细腻,自嘲之中语带辛酸。

金榜题名者毕竟是极少数,更多的人名落孙山,不得不慢慢咀嚼落第的苦涩与悲凉。柳永落第之后,作《鹤冲天》以抒发牢骚和愤激:“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怎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董德元在《柳梢青》中悲叹:“满腹文章,满头霜雪,满面尘埃。直至如今,别无收拾,只有清贫。功名已是因循,最恼恨、张巡李巡。几个明年,几番好运,只是瞒人。”

当然,也有落第不久即获成功的幸运儿。南宋洪迈《夷坚甲志》记载:“侯中书元功蒙,密州人。自少游场屋,年三十有一,始得乡贡。人以其年长貌寝,不加敬。有轻薄子画其形于纸鸢上,引线放之。蒙见而大笑,作《临江仙》词题其上。”“未遇行藏谁肯信,如今方表名踪。无端良匠画形容。当风轻借力,一举入高空。才得吹嘘身渐稳,只疑远赴蟾宫。雨余时候夕阳红。几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侯蒙用轻松诙谐的词作反击了嘲弄,相信自己定会时来运转,蟾宫折桂。说来也巧,侯蒙竟“一举登第,年五十余,遂为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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