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句承诺，6000多日夜悉心照料雇主“瘫儿”

文/惠之

17年前，一位老人弥留之际将瘫痪儿子托付给护工。为履行好嘱托，护工承担起亲人义务，悉心照顾无法自理瘫儿，并在几年后把他接到自己家中。十多年里，她似姐姐照顾“亲弟弟”一般，被方圆百里乡亲誉为“最美护工”。她名叫张根宝。17年来，她用善良书写生命感动，用爱奏响一曲无私奉献赞歌！

护工面对雇主瘫痪儿子是走是留

2017年10月2日清晨，一位年近七旬老太，健步推着轮椅上比她小9岁的“弟弟”，在河边兜风享受新鲜空气。这是浙江嘉兴王店镇梅溪新村几乎天天可以看到的温馨画面。其实两人非亲非故，却已朝夕相伴18年……

时间追溯至2000年，张根宝一家养鱼失败，从老家湖州南浔迁到嘉兴秀洲区王店镇谋生，并在梅溪街租个小房住下来。一时没找到合适工作，经人介绍，张根宝到李大爷家做护工。李大爷妻子早亡，前两天不慎摔伤腿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唯一儿子李增因小儿麻痹症双腿瘫痪。看着张根宝手脚勤快，为人热情，照料他的同时还要照顾轮椅上生活难以自理的儿子，老人非常满意。一月多后李大爷能下地行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后，87岁的李大爷重病突发，张根宝跟随到医院日夜陪伴伺候，将李增托付邻居照顾。硬撑二十多天，弥留之际，李大爷对病床前的张根宝断断续续地说：“张阿姨……你是好人，我……我有一件事放不下……我那残疾儿子……我想你能不能留下继续照顾他……”李大爷艰难说完，干瘪眼眶溢出几滴浑浊泪水。张根宝连忙安慰大爷。听到要将瘫痪儿子托付自己，张根宝还是愣住了，不知怎样回答。

张根宝不是不愿意，是因为比她小9岁的李增双腿瘫痪，生活无法自理，自己是个女的，服侍起来不方便，张根宝犹豫起来。那一刹那，她看到老人渴求的目光，张根宝心底最柔软地方被触动，她想起自己14岁当童养媳的艰难岁月，一股同情心油然而生。张根宝郑重点点头：“李大爷，您安心走吧，李增我会照顾好，我一定不会让他挨饿受冻！”张根宝终于答应，老人目光变得慈祥，挤出最后一丝笑容，安然离开这个世界。

善良村妇义无反顾照料重症“弟弟”

其实，当时张根宝在家很难“脱身”，替人当护工是出于无奈，主要赚些钱贴补家用。儿子儿媳远在外地打工，老伴年纪大了，且身体不好，唯一的孙子是智障人，须她照顾。这样一来，张根宝必须两头跑，两边兼顾。听说老太婆要留在李家照料李大爷瘫儿时，丈夫一个劲摇头反对，说给多少钱也不干，日子宁可过得苦些。张根宝却含泪说：“我已答应李大爷，怎么能反悔，做人要讲良心，也好让李大爷九泉之下安息！”张根宝好说歹说，丈夫不情愿中以沉默勉强同意。

这样，张根宝接手照顾李增任务，每天负责李增吃喝拉撒。照顾瘫痪病人艰苦可想而知。李增双腿无法站立，整天坐在轮椅上，每件事都要张根宝操心。而且病人屋里待久了，心情会烦躁。以前李增就常发脾气，甚至摔东西，李大爷忍不住也会“骂”几句，但对儿子十分心疼，叹息不已。为了让李增放松心情，天气晴朗，张根宝会推着轮椅，带他出去晒太阳看风景，最远时一推就是十多公里。饮食方面也依李增口味做，尽量合李增胃口，这让他非常感动。

“时间久了，我就把他当弟弟照顾。”张根宝说，最难的是抱李增上厕所。每隔一天她要抱着李增上厕所排便。“他有130多斤，但人没‘筋骨’，抱起来特别重。”常累得满头大汗。张根宝咬咬牙，克服心理障碍，毕竟自己是女的，刚开始抱着个大男人上厕所很别扭。眼下为照顾李增，张根宝顾不得这些。

尽管辛劳，张根宝从没吭一声。她说她不容易，李增生活更不容易。当年，李增靠着父母留下的积蓄，每月支付给张根宝护理工资150元。很多人劝她犯不着，这150元什么地方挣不到。张根宝说她也曾动过心，想等到合适人手再离开。她让会写字的李增记账，一月给多少钱，伙食费用掉多少，一项项写清楚。免得别人说闲话。但是，不管最初每月150元工资，还是后来450元工资，都根本没人愿意上门照料“瘫子”。此时，将李增托给不熟悉的人照顾，张根宝也放心不下。因为李增生活不能自理，又没有社保，就靠父母一点积蓄生活。“我答应了李大爷，就要把他残疾的儿子照顾好。”

然而，张根宝悉心照顾李增却招来闲言碎语。不知情的人说她照看李增为了图李大爷留下的房子，否则世上哪有这多情多义的人？话传到张根宝耳朵，她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去找人理论，不作任何解释，她深知自己的行为是为履行一个老人的嘱托，凭着一颗无私的心把李增照顾好。而当李增听闻传言，气得脸色发青。一次吃中饭，他涨红脸感激地对张根宝说：“姐，你无私照顾我，细心又辛苦，有人竟这样胡说八道，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向大伙澄清事实！”张根宝笑笑：“何必呢，别理它，嘴长在别人身上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李增难过地埋下头。

常常这边帮完李增，张根宝还要急匆匆赶往海盐，照顾智障孙子。有时，她会让老伴搭手帮一下，但老伴有病身体虚弱。无奈，张根宝只得求助邻居和亲戚帮忙。再忙再累，张根宝不曾叫过苦，她说唯一祈盼就是李增能平安，这样自己对李大爷的承诺就不会落空。但厄运却再次降临李增身上。2006年8月，李增突然昏倒，送往医院被查出患有糖尿病，并伴有严重并发症。医院里，李增昏迷9天9夜，张根宝陪了9天9夜，一步不敢离开。说起当时情景，李增不由得哽咽。医生护士都以为张根宝是李增亲姐姐，当他们从李增那里知晓是个曾经照顾他爸的护工时，惊得目瞪口呆！

李增说，张根宝对他的好难以言表，像亲人一样照顾他。出院后，李增需要注射胰岛素，早上空腹打一次，晚上饭前打一次。但他身边没别的亲人，唯一依靠的就是张根宝。于是，张根宝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在医院硬是跟着护士学会换针头，学会打胰岛素。看着张根宝笨手笨脚给自己打针，李增双眼噙满热泪，说：“姐，真是辛苦您了……”而张根宝觉得，“弟弟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总是帮到底。有多少力量和本领，要全部使出来帮他。”医生难以置信，张根宝这样的农村老太竟学会了打针，而且不久就显得很熟练。

由于糖尿病人不能过多摄入糖分，张根宝在李增饮食上很注意。她准备了很多含糖量相对少的麦粉给李增做早点，一瓶瓶装好，吃掉一瓶再换一瓶。最麻烦的是，李增出现了许多并发症，导致有时大小便失禁，但张根宝没说过一句埋怨话，默默替他收拾。李增得了糖尿病，每天打胰岛素，张根宝更是一步都走不开，甚至过年到自己亲戚家吃年酒也带着李增。无微不至照顾，李增看在眼里，感恩在心头。“这么多年她一直对我好，虽然我瘫痪了，从来没嫌弃过我，这让我非常感动。”说起像亲人一样照顾自己的大姐，李增眼睛又红了。

最让李增感激的是南浔之行。2009年8月，张根宝要到南浔老家办事，思前想后，决定带着李增一起。张根宝拽着130多斤的李增上车，抱他下车，先后换了五辆车才到达南浔老家，两人都被汗水湿透，张根宝更是累得直不起腰。事后，邻居们无不惊讶，大家佩服张根宝哪来这么大力气。张根宝笑笑，这也是逼出来的。随着年龄增加，张根宝这种担心越来越强烈，于是，她与李增做了个约定：如果有天自己身体实在扛不住，会把李增送进敬老院。

让爱在平凡中闪烁光芒

护工是个辛苦工作，说白了就是做全面生活护理照料，了解患者情况，为其穿衣洗澡、擦身捶背、端水喂饭、打针服药、处理大小便……那是什么力量让一位农村妇人如此坚持不懈，以亲人名义，6000多日日夜夜悉心照顾毫不相关的“瘫子”？是嘱托，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满满的爱，让张根宝无怨无悔地坚守和付出。“如果说中间没有动摇，那是假的”，张根宝直言。

虽然张根宝以极大耐心和热情，用善良、微笑，一直温暖着李增。然而，她除了要照顾瘫痪的李增，还要照顾体弱的丈夫，尤其患有智障的孙子。孙子已经二十几岁，智力只有五六岁孩子水平，生活上要处处照料，还要有人管住，不然就往外乱跑。一次，老伴中午打瞌睡，一不留神找不到孙子，后来在众多乡邻帮助下，折腾四个多小时才在十多公里外一个桥下破涵洞找到孙子。这件事让张根宝吃惊不小，也深深自责，为此，她只得更繁忙地两头奔波。

陀螺一样的旋转让张根宝精疲力竭，一次，她劳累过度晕倒在地，幸被好心人发现送到医院……张根宝自叹，有好几次都坚持不下去，想辞工回家，但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这么多年了，感情肯定有，他把我当成姐姐，我对他也像亲弟弟一样。”张根宝看着瘫坐轮椅上的李增感慨。“虽然有时挺累，也真的感到绝望，但不管怎么样，我答应了李大爷就要守信。尽管疲惫，但睡过夜力气又来了。幸亏我身体还好，能照顾得了他。”

为了方便照料李增，2010年5月，张根宝与老伴商量，拿着老家房子8万元拆迁费，又向亲友借了几万元，在梅溪新村买了套一楼房子，她要把李增接到自己家照顾。当张根宝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增时，坐在轮椅上的他愣了，继而感恩的泪水“哗哗”而下。“姐，这是真的吗？太好了，我这个重残弟弟，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这辈子的福气啊！”“李增，别说了，这也许是缘分，更何况我答应过你爸的，一定要把你照顾好。”无声的泪水模糊了李增双眼。“姐，我只有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您！”“不许这样说！”张根宝连忙让李增打住。

不仅如此，张根宝还叫回外地打工的儿子儿媳，让他们回海盐照料智障儿子，顺便在当地找份工作，她则一心一意照顾瘫痪的李增。儿子打电话略带责怪：“妈，你真的要和无亲无故的瘫子在一起，不管亲生孙子吗？”张根宝听了心头五味杂陈，虽然难过，但她无怨无悔。

从此，李增成了张根宝家真正的一员。家里有好吃的，张根宝二老让给李增。一家三口吃饭，张根宝根据李增轮椅高度，特地让木工定做一张桌子，给他提供方便。饭桌上，张根宝总将“弟弟”爱吃的菜往他碗里夹。每天清晨，只要天气好，张根宝服侍好李增，就把他抱上轮椅，到外面散心呼吸新鲜空气。邻居见了诧异道：“张嫂，怎么你把他带回家了？”“是的，是的”。张根宝眼里盈满柔柔笑意……而她目前每月只拿450元护理费。说起这450元，张根宝显得不好意思。她说，本来她不打算收了，过去这么多年，李增早已成为他一家人，但李增说自己有政府低保，还有父母一点积蓄，死活要给张根宝几百元护理费。而张根宝丈夫透露，其实，这点钱老太婆给李增买衣服，买吃的用的，基本都用在李增身上。

“以前不住一起时，我护理完他，回到家还担心他一人要喝水拿东西、上厕所怎么办。现在住一起好多了，他有什么不舒服，我都能及时知道，也更方便照顾。”张根宝说，我家条件不好，当地民政部门给我们二老也上了低保，生活虽清苦，但我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李增能平平安安，这样我对已故李大爷有个交代。为增强李增体能，张根宝特意让人在他床头安装一副吊环，每天她要帮“弟弟”进行一小时康复训练。“一、二、三……”看到李增攀吊环次数增多，体能渐渐增强，张根宝脸上露出欣喜笑容。

2016年9月6日晚，在嘉兴秀洲区文化馆导演指导下，一群专业表演者在秀洲·中国农民画艺术中心排练以“中国好人”张根宝为主角的小品《心的呼唤》，这个小品在10月底嘉兴全市小品大赛中首次亮相并获组委会一等奖。嘉兴市委宣传部决定把“最美护工”张根宝的事迹拍成微电影进行宣传。相比健全人，下肢瘫痪的李增是不幸的，但和一些孤苦无依的残疾人比，他是幸运的，因为有这么一位比亲人还亲的姐姐能够时刻陪伴他左右，温暖阳光般照亮他凄寒人生。

因为一句嘱托，张根宝铿锵坚守17年，为照顾好雇主瘫痪儿子，她克服常人难以想象困难，被中国无数网友赞许为“最美护工”。张根宝先后被评为“感动嘉兴十大人物”“最美浙江人”，当选“全国孝亲敬老之星”，荣入“中国好人榜”。2017年11月张根宝获“第六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人物。她微笑着说，我没那么伟大，这样高的荣誉受之有愧！“只要我身体还行，李增我一直会照顾下去，以告慰李大爷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