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好吗”已无人应答

喜歡一个女孩是什么感觉呢？比如这样一个时刻：我趴在栏杆上，见她跟她的女生朋友们在花坛边上说话，说着说着她弯腰笑了起来。那时候，我感觉其他的女生都不存在了。她是我们班的班长，瘦且高。她不知道我一直在暗中留意着她。

因为是班长，所以她坐在中间最前排的位置，很意外的是，在一次调座位时，她被调到中间来了，而且成了我的同桌。我心里十分讶异，看她的成绩单，名次果然滑落了不少。

那时候我已经不住在姨娘家了，搬到学校的男生宿舍。回到宿舍，洗洗刷刷一番。到了十点半，宿舍熄灯，说话声就开始了。说着说着居然说到了她的名字，有人扑哧一笑，说：“山鸡，她是不是跟你表白咯？”那时候风行古惑仔，那个绰号叫“山鸡”的同学说：“哪里有？我怎么会看得上她？”那人又笑说：“人家是校花，只怕看不上你咯。”山鸡说：“瞎扯！”山鸡是坐在最后几排的学生，他高大好斗，时常惹出些麻烦来。她怎么能看上他？我始终不理解。

马上就要元旦了，学校决定开一次元旦晚会。我们班上的节目编排自然落在了她身上。她开始召集班上的女生们，排练舞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的祖国》。

晚会在操场上举行。所谓舞台，就是前方一块空地。她一袭白裙子，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发抖的迹象，她流畅清晰地说着我为她写的台词。一说完，她又坚定地走下去，立马把羽绒服给穿上，我很担心她会因此而感冒。

终于轮到我们班的舞蹈。音乐响起，班上的女生排成两队，两只手上拿着点燃的蜡烛。她从舞台的后面正中间款款走来，低着的头慢慢抬起，脸笼在烛光之中，神情肃穆端庄，我心中浮现出一个词来：圣洁。

第二天，她果然感冒了。时不时听到她咳嗽的声音，我问她：“你没事吧？”她摇头说没事。中午回去吃饭，我把家里的感冒药带了过来。趁她出去时，我把感冒药偷偷放在桌子上。我装作在写作业，而她也看到了感冒药，左右张望了一下，沙哑地问我是谁给她药的，我摇头说不知道。她点点头，过了半晌，我斜瞥到她往后看了一眼，我知道那边是山鸡坐的地方。直到晚自习结束，她都没有吃药，药盒子被她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期末考试最后一次班会上，班主任绷着脸：“有些同学心也该收收了，好好放在学习上。”我心跳了一下，感觉班主任的目光压在我们这块。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你到后面站好。”我心里简直惊讶极了，一直以来，她都是我们班级的典范，她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转身往教室后面走去。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误？

一回到宿舍，问话迫不及待地立马冲向山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快讲快讲！”山鸡很无辜地回答：“什么都没有。你们不要乱猜。”如果跟山鸡没有关系，那班主任会因为什么事情惩罚她呢？下课了，同学们都拥了出去，她一个人在教室里坐着看书，我也没走，默默地坐在一边。我在本子上写了一句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我相信你能扛过去。”写完后，我推到她那一边，她看了我一眼，又去看本子，笑了笑，在我本子上写：“谢谢你，我没事。”

那个本子我始终保留着。初三去报名时，她没有来。听同学说她原来和别的学校一个男生谈恋爱，闹出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自此以后我再没见到她。有时候走在街上，看到穿白裙子的女孩，我会想起她，但我立即判断那不是她。她走路的模样，我实在熟悉不过了。我也很少能听到像她那样的声音，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单属于她的。现在，她在世界上哪个地方？现在还好吗？

作者简介：邓安庆，湖北武穴人。现居北京。已出版《纸上王国》《柔软的距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