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课堂教学遇见人工智能
2018-07-01吴秀娟
吴秀娟
刷脸上课、刷脸借书、刷脸吃饭……近日,杭州市第十一中学将“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引入课堂。借助人脸识别技术,学生无需手动签到,即可刷脸上课。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将给课堂带来哪些影响?该如何把握现代科技介入课堂教学的尺度?一时间,有关人工智能的话题引起了教育界人士的热议。
“人工智能”下的课堂新生态
在杭州市第十一中学的课堂上,学生进入“无感刷脸”的新时代。该校自引入“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以来,教室里安装了组合摄像头,对学生进行“刷脸”匹配,完成考勤。
值得一提的是,该系统每隔30秒就会进行一次扫描,针对学生阅读、书写、听讲、起立、举手和趴桌子6種行为,分析其面部表情,最终归结为高兴、反感、难过、害怕、惊讶等类型,进而汇聚成精确的课堂表情数据。也就是说,“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通过捕捉学生的面部表情和动作,对其进行大数据分析,计算出课堂实时考勤数据、课堂行为记录数据等信息,再将结果反馈给任课教师。例如,当学生的不专注行为达到一定分值时,系统会通过显示屏向任课教师推送提醒,教师可据此调整教学行为,进行课堂管理。
“该系统在今年3月底上线,先在高一年级的两个班级试运行。学生上课起立时,几秒钟便可完成点名。”杭州市第十一中学副校长张冠超介绍,因学校推行走班制教学,不同的课由不同行政班级的学生构成,运用这套系统主要是为了简化考勤制度,用刷脸来代替传统意义上的口头点名和刷卡。如此一来,有助于任课教师解决学生管理的疑难问题。
学校相关负责人表示,为防止个人信息外泄,“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的行为分析报告仅对任课教师开放,系统运行时间为每天8节课的上课时间,其最终结果不会纳入日常的考评体系。
“连表情都被监控,课堂教学的边界谁来维护”“现代科学技术究竟该怎样为教育教学服务”……面对人工智能背景下的课堂新生态,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这一新的时代命题。
“人工智能”进课堂惹争议
“把人工智能运用在课堂教学中,必须有两个基本前提,一是不能侵犯学生的隐私,二是不能影响学生的人格成长。”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杭州市第十一中学此举恐怕在这两个前提上都存在问题。
“课堂的核心是学生,我们提倡将科技应用于课堂,以此促进师生之间的良性互动,但要谨防滥用。”在益阳市赫山区教育局工作人员曹灿辉的理解中,“刷脸神器”进课堂,一方面存在师生的隐私权受到侵犯的风险;另一方面,“刷脸神器”很难对学生的课堂表情进行“精准识别”。例如,微笑究竟意味着对所学内容心领神会,还是另有所思,其实很难讲得清楚。再者,学生如果长期生活在这种“被监视”的环境之中,也会感到不自在、不自由,与轻松、活跃的课堂氛围相背离。
在教育时评人朱芸锋看来,应用于课堂教学的人工智能,就像一把“双刃剑”。学校在决定探索将人工智能运用于教学之前,应事先将保护学生隐私、课堂数据处理等问题纳入考虑范畴。毕竟任何形式的教学创新,其核心都是以人为本,不能为了教学辅助形式上的这点“芝麻”,而忽视了学生隐私和数据安全这个“西瓜”。
对此,常德市石门县三圣乡河口学校教师刘斌则认为,借助现代科技来完成教学的智慧课堂是未来课堂的发展方向。说到底,教室是师生之间传播和学习知识的公共场所,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私人空间。此外,杭州市第十一中学“智慧课堂行为管理系统”具备监控功能,其初衷是通过记录师生的课堂行为表现来提供数据分析,并做到及时反馈,进而使教师的课堂教学艺术更趋成熟。事实上,这并不是对学生行为习惯的监督,也不是将学生的不良行为公之于众。
新技术进课堂,应以服务教学为宗旨
“技术的最终目的一定要指向教育的本真,遵循教育的逻辑,以创造自由思考的教育环境为前提,以培养自由、全面和充分发展的人为根本旨归。”北京师范大学中国教育与社会发展研究院教师高莉认为,眼下,面部识别系统已广泛运用到身份认证、智能交通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杭州市第十一中学的探索是现代技术与教育教学相融合的一种尝试。面对新技术,不必有“狼来了”式的恐慌,也不宜“唯技术至上”。新技术进课堂应以服务教学为宗旨。
“正如课件投影取代了部分黑板板书、电脑打印取代了刻钢板、印油墨一样,人工智能的应用能够帮助教师更好地把握课堂、管理学生、优化教学设计。但人工智能运用于课堂教学,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一味迷信人工智能,更不能将之视为一切教学的辅助手段。”朱芸锋说,例如学生考勤,尽管人脸识别技术能够简化考勤制度,但学生为什么会迟到、是否有厌学情绪,这些都需要老师耐心地与学生进行交流沟通,绝不是靠简单的人工智能就能得出答案的。
邵阳学院教授刘运喜表示,课堂管理最终还是要仰仗教师的“火眼金晴”而非高科技的监控系统。课堂管理不是要为学生走神留下铁证,而是重在将走神的学生及时唤醒。
“监控本身意味着学生在课堂上不是自主状况,教师获得的反馈是失真的,比如本来教师讲得索然无味,但学生要装成认真听的样子。”熊丙奇认为,单纯依赖人工智能来了解学生上课的情绪反馈,会导致教师教学、互动能力的退化,更重要的是,这会限制学生的独立思考。在监控之下,学生很可能养成表演性人格,如果这套系统进一步用于学生评价、教师评价,可以想见,会有教师要求学生表现得十分快乐,以表明自己上课受欢迎。
谈及人工智能应用于教师评价的可能,高莉认为,如果将结果异化为评价教师教学的一种方式,那么在摄像头监控下的教学很可能会演变成一种拘谨的教学、一种“作秀式”的教学。教师为证明自己的教学能力,可能会降低教学难度,减少学生产生“困惑”表情的概率,甚至为取悦学生,增加与教学内容无关的“段子”,进而博取“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