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绩效的教学模型—以美国风景园林学科进展为例

金云峰 杜伊 李瑞冬 沈洁＊

1 引言

景观绩效自被提出以来即备受关注，美国风景园林学科不仅注重其在学界与业界的研究，更将其引入风景园林本科与研究生教育体系。当今，城市化、气候问题以及不断演变的经济和社会模式给予了风景园林学科新的要求与挑战，风景园林学科教育需要通过教学使学生具备传达规划设计的经济、生态及社会价值的能力，以迎合竞争愈发激烈且较以往更倾向循证的市场。以美国风景园林学科为例，讨论景观绩效引入教学的背景及举措，对课程特点、目标、内容、教师心得加以解析，探讨对绩效教学的相关启示与可借鉴之处。

2 美国风景园林教学体系及特点

2.1 教学体系与进展

据风景园林学科认证委员会（Landscape Architecture Accreditation Board， 简 称 LAAB）2016年的数据，美国现有44个被认证的本科专业学位[1]。针对风景园林教学，美国各高校有其各自的培养重心。虽然在教学体系上存在差异，但总体来讲，必修课主要包括设计绘图类、工程技术类、历史人文类以及生态类4个板块[2-4]，部分高校还将专业实习作为必修重要一环[5]。在教学形式上包含了田野考察、阅读研讨、设计实践课（Studio）的设计实践等[5-7]，每一项还包含了更丰富的内容与形式，例如田野调查可以是自然界植物认知，或是走进工厂认识景观材料与技术，又或是走访了解社区服务需求。

美国教学体系的发展趋势是专业性愈发趋于综合，在经历了以美学为主的发展阶段后，兴起了以生态设计为先的理念，人文社会性为目标的“服务学习”，当前在美国也获得认可[8]。目前来看，风景园林学科不仅关注开放空间与公园，从美国风景园林2000年基于城市研究设立的学位的举措可以看出[9]，城市也是美国风景园林主要研究实践对象，生态、经济、社会的可持续性是风景园林学科主要综合考量的内容。

2.2 教学特色

美国风景园林的教学目的明确，特色突出，发展出了一条高度职业化导向的专业教育之路，其十分注重启发与培养学生的批判式思维方式与洞察能力，目的是使学生成长为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设计师。另一方面，其顺应时代的需求，教学体系紧扣专业、多元化且高涵养，从最初的城市规划、现代主义、生态学、极简主义到后来的景观都市主义、可持续场地、地理设计等[9]，美国风景园林教学的变化紧跟美国风景园林发展进程。再者，美国的风景园林科研正向循证的方向发展[10]，从美学和设计理论到科学解释和可度量的循证设计转变，循证的理论已渗透到专业教育中。

2.3 对景观绩效教学的影响

景观绩效的定义是可持续发展的风景园林实践在完成预期目标和做出贡献方面其效能和效益的度量。与传统方法相比，景观绩效评价关注于通过将项目建成后的可持续性特征进行量化的方法，计算其综合效益，提高景观项目的性能。当前美国的教学体系中包含了景观绩效教学所涉及的对象与主要内容，同时现有的教学形式较为完善，也能够为景观绩效教学提供支撑。可以说美国已有的教学体系实际上为引入景观绩效教学提供了试验的沃土。

3 景观绩效引入风景园林教学

3.1 背景介绍

美国风景园林基金会（Landscape Architecture Foundation，简称LAF）以及美国风景园林学界和业界的绝大部分工作者都强烈支持景观绩效与设计教育的融合，他们认为将景观绩效纳入风景园林教育能够带给学生新的意识与技能，使学生更好地了解为什么而设计，并且能够评估及向他人阐释设计项目产生的综合效益；他们还认为在未来，能够对设计解决方法的环境、社会、经济影响做出判定,并能进一步与委托方解释沟通这些影响是风景园林师必须具备的能力。但景观绩效尚未成为美国景观教育体系中的常规部分，在这个问题上，LAF正助力促进景观绩效理念引入设计教育。

3.2 举措1—完善景观教育体系

LAF通过与LAAB的对话，讨论将景观绩效列入目前LAAB认证（LAAB Accreditation Standards）的标准之一。LAAB已将景观绩效纳入到修正的风景园林专业学科学士与硕士项目的评定标准（2016年版）中—景观绩效已经被列为专业课程内容的一个主题，被纳入评估（Assessment and Evaluation）的内容部分[11]。这之中，受训练的学生必须学习必要的技能以预测结果、评估不同选择、辨析设计方案，以及评价景观项目的环境、社会和经济绩效。

3.3 举措2—教育补助制度

为了将景观绩效融入标准化的风景园林教学课程体系，LAF在2016年秋季学期为院校教师设立了5份2 500美元的教育补助（Education Grants）。自2014年设立景观绩效教育补助以来，LAF已经为教育工作者提供了总计37 500美元的奖金补助[12]。

申请补助需要申请教师提交教学计划，教学计划将被LAF以及LAF以外的一名教育委员会成员从质量与可行性角度进行评估。补助获得者将与LAF以及其教育委员会密切合作，完善教学计划。在下一学期中，教师将会通过一门正式课程判断具体的景观教学目标是否达成，以及其成功是否具有可复制性。

从成果上来看，教师与LAF一同探索与测试景观绩效教学模型，从标准的风景园林课程中，通过研究与调研方法、场地规划与分析、设计Studio、讲座和研讨课程等深化景观绩效。最终LAF将教学材料整理后加入到网络平台的“教育资源”，供教师学生免费下载。

4 景观绩效教学模型的案例介析

4.1 课程特点

从获得基金的教师所教授的课程可以看出，景观绩效的硕士教学课程在数量上多于本科课程，并且景观绩效的内容主要集中于设计Studio和生态类的课程中，这契合了景观绩效中“可持续性”的主题（表1）。

表1 美国风景园林专业的景观绩效课程案例Tab. 1 Courses of landscape performance curriculum in the US

4.2 教学目标

从多位教师的教学大纲中，总结景观绩效教学的目标，大致可以被分为3个层次。第1层次是了解景观绩效的概念与需求，通过文章、书籍、网络获取、整理、分析景观绩效的信息；第2层次是充分理解景观绩效以及循证科学对于景观设计的价值，学习掌握景观绩效的评估工具及量化的主要步骤；第3层次是能够独立地在设计项目中识别出合适的评估工具与方法以及收集所需的数据等，将量化过程整合到设计项目中，最终培养学生能够在一个景观设计项目中独立完成分析、评估、创建等设计过程的能力。

在教学目标的实现程度方面，来自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教师肯尼斯·布鲁克斯（Kenneth Brooks）根据本杰明·布鲁姆（Benjamin Bloom）的学习分类学理论，度量学生对景观绩效知识的掌握程度以评估教学目标的达成程度。根据布鲁姆分类学的理论，一个人对一个主题的掌握程度可以通过这个人如何使用这些信息得以证明（表2）。布鲁克斯制定了教学检验表对学生的掌握程度进行综合评价，其中以布鲁姆的理论—记住、理解、应用、分析、评估、创新为行，以绩效评估体系的七大类别—土地、水、栖息地、碳与能源与空气质量、材料与废弃物、社会、经济为列。

4.3 课程内容

虽然不同院校在授课形式上存在一定差别，但从总体上看，课程主要内容包括讲授、课堂练习、课后作业、考试、田野调查及项目设计实践等。

部分教师为学生提供了阅读列表，例如德州理工大学的教师罗毅，除了指定课程的教科书《场地分析：可持续土地规划和场地设计的环境方法》（Site Analysis: A Contextual Approach to Sustainable Land Planning and Site Design）以外，罗毅还推荐学生了解LPS以及可持续设计的概念及内容的官方网站、LAF效益工具集网站；阅读《高绩效景观指南：21世纪的纽约公园》（High PerformanceLandscape Guidelines: 21st Century Parks for NY）和景观绩效量化的学术文章以及《设计结合自然》（Design with Nature）、《小型城市空间的社会生活》（Social Life of Small Urban Spaces）这样的经典读物。

表2 学习分类理论的6个层次Tab. 2 Six levels of knowledge understanding

表3 美国景观绩效课程案例内容分析Tab. 3 Analysis of content of landscape performance courses in the US

另一方面，课程作业与练习也是反映课程内容的重要部分。表3列举了3个作业与练习具有代表性的课程，可以看出景观绩效通过概念、工具、方法等学习形式由浅入深贯穿整个课程的教学。表中的硕士课程课业目标看似单一，实际包含了：1）运用研讨会形式与学生探讨生态、经济、社会文化及艺术4个要点的属性；2）对有关绩效、各类历史及当代方法、策略及理论开展研究；3）发掘并挑战水资源与能源保护、可持续性、可步行性、城市热岛效应、城市食物生产等重要议题等内容。最终的论文项目类型也呈现多元，例如混合使用的城市设计、交通主导的城市发展、滨水区修复、完整街道项目、城市公园系统、填海区社区发展等（图1）。

4.4 与传统教学模型的异同

景观绩效作为一种度量方法，目的是建立一种更可靠、更科学的方法使得风景园林决策的科学性与可靠性得以提升。在教学模型上是以传统教学模型为基础，但同时由于其自身新的方法理念，因此与传统模型比较有同有异。

1-1 绿地现状Existing green space

1-2 规划绿地Green space plan

1-3 规划前后景观绩效比较Landscape performance comparison before and after1 学生作业中的景观绩效分析部分示例Landscape performance analysis in students’ homework

在以设计绘画类、工程技术类、社会人文类以及生态类4大板块为主要内容的传统教学体系中，景观绩效的引入是从循证的视角对4大板块的一种完善。当前由于授课教师主要还是基于其自身原有教授课程以及教学经验设立景观绩效教育的主要内容，因此在呈现的内容上各异，但课时安排、教学方式仍忠于传统教学模型。

就教学目标而言，景观绩效教学的目的是促进学生能独立思考，运用技术工具为论证自身设计提供依据。这对于传统教学模型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同时在如何了解教学目标的完成度上，不同于传统教学已经积累的经验以及LAAB给出的对于学位要求的各项详细指标[1]，景观绩效教学也仍处于探索阶段，有很多授课教师正在通过已有的景观绩效教学经验作出总结。

5 基于景观绩效的中美风景园林教育讨论

5.1 美国景观绩效教学心得与反思

教师们几乎都是初次将景观绩效教学整合到风景园林专业传统教学中，因此在学期课程结束时他们针对学生反馈和自身教学方法做出了反思及总结。

首先是评估工具与方法的难点。景观绩效是对设计的综合效益的度量，但由于学生对生态学、社会科学以及其他学科可能存在的粗浅见解，以及量化方法学习与传统设计学习的不同，导致学生，特别是本科生，在选择合适的度量标准测度绩效和应用评估工具的过程中感到困扰。一些教师指出在设计项目实践的绩效评估任务中，学生有着倾向于选择网上默认的绩效评估指标，以及沿用课堂练习中曾学习的某种工具方法而鲜少考虑适用因素等问题。

还有所选设计实践项目适宜性的问题。设计实践在大多课程内容中占极大比重，项目的选择对景观绩效教学效果有直接联系。有课程开展的是受校方委托的校园中心草坪景观改造项目，任课教师针对自身课程总结得出，学生过于熟悉场地，反过来也在某种程度上限制在场地分析上产生新见解，同时场地尺度与本身特点的有限影响了景观绩效，很多绩效优化的可能性也受制于“建设实际”。

设计项目中的指导也存在新挑战。在景观绩效教学上，即使学生具有成熟且丰富的经验，但他们的以往经验和水平技能受到挑战。有教师认为设计进行中必须坚定地鼓励学生发现证据支撑他们的设计想法，导师、评审专家、包括学生自己，都需要不断地问：“你在做什么（与设计决策相关）？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有什么好处/后果？你怎么知道的？”呼吁设计导师应更快速、更仔细地将学生从设计概念化和可视化的阶段转移到适应设计评估和绩效评估的过程阶段。

5.2 对中国风景园林教育的借鉴与启示

在景观绩效引入中国风景园林研究领域后，已有北京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唐山南湖生态城中央公园等经过景观绩效评估参与到CSI（Case Study Investigation）项目。从中国风景园林主要期刊的专题研究以及发表景观绩效论文的情况来看，景观绩效在学界和业界正逐渐形成影响力[13-16]。美国风景园林学科的景观绩效教学所获得的进展有经验可借亦有教训可鉴，对中国风景园林教育具有一定借鉴和启示。

从教学理念上来说，将景观绩效整合到现有的风景园林教育课程是对循证科学及效益量化评估的极大认可。美国风景园林学科在传统景观规划设计分析的基础上，坚定地鼓励学生基于依据而设计，培养学生具备能够凭借依据来表达、评估并陈述自己的设计的能力，这对中国风景园林教学是有益的方向指引，有助于学生未来处理综合复杂的环境问题。

从教学完善机制来看，LAF在推进风景园林课程体系完善上起到关键作用，不仅促进了LAAB认证标准的修正，同时实行奖金补助，激励教师探索景观绩效教学模型。值得借鉴的是奖金补助制度背后使得教学一线的教师有机会和LAF通力合作，共同推进景观绩效模型的完善，将取得的教学成果通过网络发布共享，为探索景观绩效教学提供指导。

从教学内容来看，将景观绩效与设计Studio、生态类课程有机结合，课程中进行研讨、同行教学（peer-teaching）对于中国在课堂开展景观绩效学习都有启发。在最终的设计作业中要求学生完成绩效评估，并通过可视化或信息图像进行表达，与传统的前期调查分析不同，培养了学生从设计解决问题的视角权衡度量生态、社会、经济、艺术等方面的效益，对设计所能达成的效果具有更明确的指标与效能。

美国的景观绩效教学也仍在不断试验完善中，因此正如授课教师们所反思的，景观绩效作为新概念、新方法以及新技术被纳入到风景园林教学体系仍有不足。例如，当前美国景观绩效的教学在本科以及研究生教育中都在实践，部分教师所反映的本科生在项目中选择研究方法上的困境实际上是景观绩效的教学深度问题，中国应结合自身教育体系特色引入景观绩效，由浅入深地引导学生，提升教学质量，掌握景观绩效的概念及方法。

6 结论

中国风景园林学科所面临的生态、社会、经济问题可能比美国更为尖锐与激烈，雾霾、城市洪涝灾害、废弃地等问题不仅是挑战也是机遇，风景园林学科应发挥专长，显著改善这些问题，创建更好的人居环境[17-18]。

景观绩效是基于“可持续性”主题的概念与方法，相关专业学生在为未来就业或深造积累设计经验、提升专业技能的过程中，景观绩效是值得被关注并且掌握的学科前沿之一。未来中国风景园林学科的教学中如何将景观绩效与中国风景园林教学特色有机结合，有效地维系景观绩效与设计过程的紧密联系，使学生具备运用评估工具阐释景观绩效的能力，应成为未来教学活动中试验探索的方向之一。

注释：

①图1-1、1-2由杜伊改绘，图1-3由杜伊改绘自https://landscapeperformance.org/resources-for-educators。

②表1由作者根据LAF网站“教育资源”整理https://landscapeperformance.org/resources-for-educators；表2由作者译自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教师布鲁克斯课程总结https://landscapeperformance.org/sites/default/files/Brooks-2015-Instructor-Reflections.pdf；表3由杜伊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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