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姆特艺术作品中的情感表现
2018-06-28雷亚辉赵晟
雷亚辉,赵晟
(华中师范大学 美术学院,武汉 430079)
爱情就像是人的一生中的调味剂,相识、相恋、相知、相守总是美妙的,但也是复杂的。爱情它本是一个抽象的精神层面事物,但是只有在客观现实的世界里两个人之间才能产生的事物,它通过情侣双方的眼神、对话、肢体语言等等各方面表现出来。中国有梁山伯与祝英台的爱情故事,西方有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爱情从古至今都是人生中所追求的情感之一。在绘画史上表达爱情的作品也不少,文艺复兴时期的尼德兰画家扬凡埃克的《阿尔诺芬尼夫妇肖像》庄严的构图构架了对婚姻和爱情的虔诚,罗可可画派画家弗拉戈纳尔的《秋千》明亮的色彩传递了男女爱情中的一些诱惑与暗示。巴黎画派画家夏加尔的用立体构成的因素表现爱情的热烈。而克里姆特也有着独特的表现爱情的方式。
克里姆特一生未娶,但是在他的人生中所接触的女人并不少,无论是在事业上支持他的精神伴侣的艾米莉,还是公开情人关系的阿黛尔·布洛赫鲍尔,或者是为他生过孩子的米茨·兹麦尔蔓,没有人与他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后人对于他不婚的这个事实的原因的推测有许多。不过事实的真相也无从得知。但是通过他的绘画作品,我们能够深刻的感受到克里姆特内心的真挚感情。正如克里姆特曾说过的“我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特别是要我评论自己作品的时候。想了解我的人该仔细看我的画作,就能了解我的为人和创作意图”。
一、爱恋
图1 《爱》
图2 《吻》
图3 《朱迪斯I》
图4 《朱迪斯II》
在克里姆特的绘画中,情侣的主题被多次表现。通过相拥亲吻的恋人、相互凝视的恋人来表达心目中的爱恋。恋人的形象在克里姆特不同时期不同作品里的出现,反映了他在不同生命阶段对爱的不同理解。《爱》(图1)是克里姆特早期自然主义风格的作品,该作品创作于1985年。主要描绘的是一对情侣相拥深情对望,表面看上去是一个较为和谐温馨充满爱情气泡的画面,乍一眼看像是英雄救美一见钟情的场景,然而其上方若影若现的老人小孩的肖像和鬼怪的形象,这些形象象征着人的一生,以及在这一生中要度过的生老病死。再加之色彩上以黄褐灰的色调为主,倒是充斥着一种低迷、忧郁、死亡的气氛,再回归到画面中的主体,此时可能画面更多的是伤感。中世纪的传教士安德烈·卡佩拉努斯坚信,“视觉感受刺激了人的情感与欲望,而盲人就没有这种感受。”①在他们的对视中透出忧伤的情感,画面中的男人像要化作一团黑烟马上消失,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紧紧抱着男子,一只手使劲拽着男子,似乎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希望男子能够留下,而下一秒男子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前。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对男子的不舍、悲伤与爱意。画面中左下角的重色如同男子的一只大手搂着女子的腰,但是又像是一股向下的力量。从男子的眼神中,也是不舍与对女子的爱恋,但是又不得不离开,在离开前像是在对女子低语,告诉她人终将面对生离死别的。
在自然主义时期克里姆特对爱恋中离别的表达,通过画面整体色调的沉郁与人物的眼神的交流来表达悲伤的气氛,利用生离死别烘托出恋人之间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同样是表达情侣间纯情的爱恋,在其金色时期的作品《吻》中的风格则与前期截然不同。克里姆特在作品中开始用一些几何符号等象征性的元素来表达自己的创意和对于爱情的看法。该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于艾米莉。艾米莉是克里姆特终身的朋友和精神伴侣。
《吻》(图2)的色彩以金黄色为主,克里姆特用大面积平涂的块面色彩,具有很强的平面装饰效果。正是因为这一时期的色彩明显受到日本浮世绘和东方工艺美术的影响,而且也正是对其父亲黄金雕刻工艺的认可,并将黄金运用到其画面中来。画面中人物衣物上独特的纹样,既有日本趣味又有拜占庭趣味。画面中男子的服饰是由黑、白、银、金四色大小不同的方块构成,方形给人一种坚硬的感觉,象征着男人的刚强。在男子心脏的部位有一个最大的黑色方形,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象征着男子沉重封闭的内心,女人的裙子颜色也以金色为底色,上有色彩斑斓的像花朵的圆形图案,体现女人的温柔、圆润。这些圆型图案有节奏地分布在女人的身体各处。心脏部分是鲜红的,如红玫瑰一般,是爱情的滋润,膝盖上的图案也是如同鲜血一样的红色,女人用膝盖承载着身体,也供奉着爱情。画面人物除了裸露的头、手和脚是自然写实外,通过艺术的夸张变形,直线塑造的宽阔强健的男人体与曲线描写的细弱柔软的女人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正是浮士绘式的线条的表现方式。女子下方有一缕缕金色的藤蔓缠绕着女子的双腿像是要把女子捆住,与上方男子女子相拥缠绕在一起相呼应。男子亲吻着女子的脸颊,女子的面容安详,沉浸在爱情中。男子对女子的深情一吻看似温柔,却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一种强大的占有欲。那种占有欲像是要把女子与自己融为一体。但是却又有一种尽管我爱你,但又不得不与你分离的不舍感。
二、隐藏的性欲望
《爱》与《吻》表达的是一种精神之爱,《吻》据资料表明是以一生的精神伴侣艾米莉为原型所创作的作品。克里姆特的肉体之爱在其创作的《朱迪斯I、II》表现出来。这两幅作品是以他的情人阿黛尔为原型创作的作品。朱迪斯本是《圣经》中的女英雄,主要描述了朱迪斯利用美人计斩下了敌军元首的头颅,在文艺复兴时期很多画家都画过以朱迪斯为主题的创作。而在克里姆特的《朱迪斯》中的女子放荡色情,呈现出的则是充满着色情意味与性欲望挑衅的气氛。
1899年,19岁的阿黛尔嫁给了一个比她大17岁的工业家,在阿黛尔婚后不久,克里姆特便与阿黛尔确立了情人关系。他与阿黛尔的感情不同于艾米莉,对艾米莉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之爱,艾米莉是他的灵感女神缪斯。他与阿黛尔的感情则是源于本能欲望的相互吸引,阿黛尔是惧怕的女英雄朱迪斯。
作品《朱迪斯I》(图3)创作于1901年,她和克利姆特的恋情刚开始的时候。画面中女子头微微仰起,双眼迷离,赤裸着上身,像是正沉浸在性高潮的快感之中,女子的眼神里充斥着满满性欲望。这段时间克里姆特沉迷于与阿黛尔的肉欲之爱,为了伪装两人的关系,于是用神话故事来伪装,这样就能尽情地来表现阿黛尔的情欲诱惑。画中朱迪斯是双手温柔地捧着赫罗弗尼斯的头,并没有强调杀害,而是强调的是美人计,一种以性感女性的诱惑,使男人产生性欲望的过程。该作品中没有对情欲之爱的强烈恐惧,反而是沉浸在性感动人的阿黛尔的情欲中。
《朱迪斯II》(图4)创作于1909年,虽然几年过去了,但是克里姆特依然沉迷于阿黛尔的爱情,但是克里姆特是一个崇尚自由的艺术家,不愿意被束缚,于是害怕被她的占有欲所控制。“他的私人关系复杂:女人、孩子、姐妹,均因为对他的爱而互相变成敌人。”在阿尔玛·马勒的自传中是这样形容克里姆特的,可想而知阿黛尔最后也是变成了他的敌人,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画中的朱迪斯面向画面的左方,两眼无神但是充满着仇恨,同样赤裸着上身,但是她青筋暴起如钩爪一般的手,像要使劲把赫罗弗尼斯的头往上抓恨不得撕碎的样子。表现出了对女人复仇心理、女人致命诱惑的畏惧。他将自己对阿黛尔肉体的迷恋,性欲望,以及作为情人的阿黛尔给他带来的压力与控制欲,通过神话故事题材呈现在画面中。
三、爱情的结晶
图5 《希望Ⅰ》
图6 《希望Ⅱ》
《希望Ⅰ》(图5)与《希望Ⅱ》(图6)的创作灵感都是来源于一个叫米茨·兹麦尔蔓的女人,但是画面中的面孔却不是她。可能是因为她是个温柔、单纯且内敛的女人,以至于克里姆特不愿意将她的裸体形象展现在作品上。孩子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在她怀孕期间,克里姆特开始了以孕妇为主题的作品。
《希望Ⅰ》开始创作时,米茨怀有克里姆特的孩子——奥托,然而孩子在出生不久后便夭折了。奥托的死给克里姆特带来了心灵上的打击,作为父亲失去孩子的痛,在孩子去世后他将希望《希望Ⅰ》的背景改成了蓝色和黑色的抑郁的基调。既祭奠他死去的孩子,又体现了他最本质的艺术特征。《希望Ⅰ》虽然叫希望,但是画面中却充斥着死亡与恐惧的黑色与蓝色的基调。作品的上方是象征死亡的骷髅头和一些诡异的面孔,克里姆特表达出来的母体中新生命的孕育与诞生是交织着死亡、痛苦与恐惧的悲观主义思想。画面中孕妇一头金发,侧身而站。双手紧握在胸前,像是在做祈祷状又像是在极力护着自己的孩子。他的眼神正好与观赏者交接,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是充满希望的,但是又透露着一丝恐惧。她期盼着孩子的健康出生。她的脸型呈倒三角形;上半身的手、手肘、肩头也成三角形,头发下,胸脯上的蓝色背景呈三角形;蓝色背景上如尖刺一般的小三角形;多个三角形之间的动势相互冲击碰撞,似乎也意味着生命与死亡的对抗。头发上的小花旁被安排了一排排列好的小点,点形成线,将欣赏者的视线引导到左上方可怕的面孔中。
《希望Ⅱ》创作于四年后,该作品同样是以单个侧立着的孕妇为创作对象,但是不同的是该作品以金色和红色为主色调,充满着喜庆的氛围。以一个男人望向妻子的视角,眼前温馨的一幕,描绘孕妇穿着红色的袍子露着双乳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并一只手在抚摸,像是在憧憬着孩子的未来。与《希望Ⅰ》相比作品中的母亲更加温柔,整个画面的气氛都是和谐的。但是克里姆特在孕妇的肚子上加了一个骷髅头来强调生命与死亡的矛盾。画面的下方有三个女人作祈祷状,为孕妇顺利生产祈祷。表达了克利姆特对米茨·兹麦尔蔓和孩子的珍惜与呵护。
结语
克里姆特的爱情是他的创作源泉之一,他对艾米莉的爱慕纯情如白水,他对阿黛尔的爱欲似烈酒,他对米茨·兹麦尔蔓的感情像牛奶。在其艺术历程的各个阶段他用不同的艺术手法诠释他的爱与情。自然主义时期以对光线的处理、环境的晕染、人物的凝视来表现爱恋,金色时期以具有象征主义寓意的几何元素暗喻爱恋。华丽的绘画表象固然重要,更为重要的是创作绘画的源泉。拥有情感的作品才具备灵魂,能传递思想和情绪的作品才能影响他人。■
注释:
①(英)迈克尔·卡米尔.中世纪爱的艺术:欲望的主体与客体[M].刘日明,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7.
[1] 刘凌骏.克里姆特绘画中的东方情节探析[J].大众文艺,2016(13):79-80.
[2] 陈珊珊. 基于克里姆特装饰绘画表现形式上的丝巾纹样设计研究[D].杭州:浙江理工大学,2016.
[3] 张莉.19世纪下半叶~20世纪上半叶的西方怪诞艺术[J].艺海,2015(09):40-41.
[4] 王耀中.分离与并行——观“奥地利百年绘画展(1860-1960)”[J].美术,2015(08):129-133.
[5] 艾妮.克里姆特绘画中的图形语言与母爱题材分析[D].南昌:江西师范大学,2012.
[6]. 维也纳分离派绘画大师——克里姆特[J].美术大观,2012(01):6-13.
[7] 谭卫. 论克里姆特、蒙克作品中的“生命、爱情、死亡”[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1.
[8] 孙欣.克利姆特女性肖像画的心理因素分析[J].美术,2009(09):118-123.
[9] [英]迈克尔·卡米尔著,刘日明译.中世纪爱的艺术:欲望的主体与客体[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7.
[10 ]何必.青春小宇宙编年史:致永不消逝的青春[J].收藏(趋势),20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