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本应好,老来复漂泊
2018-06-28马樱花
□ 马樱花
我作为本小区统领几十位婆婆妈妈的广场舞队总教头,我深刻地感觉到身后那群高矮不等、胖瘦不一、年龄都在50、60+以上的大妈们简直就是一支“带娃”别动队。
她们退休后发挥余热,给儿女带娃,全方位照管娃的吃喝拉撒睡,但带娃的效应却各有长短,颇像她们千姿百态的舞姿,或笨拙僵硬,或生猛剽悍,或灵动婉约。
一
老蒋是来给独生女儿带孩子的。女儿生了二胎,大的刚上小学。老蒋是把武汉的房子出租了,带着全部家底儿来的,这边吃喝费用她全包圆了不说,洒扫洗涮这些活计老蒋也担下来了。女儿女婿坦然地接受这一切,没啥感恩的,再说老蒋将来有个三病二痛,养老送终,责任还不是落他们身上,趁她现在能动能跑,多做点就多做点吧。谁说的,他们养你的小,你养他们的老,带孙子也属于养小么。
慢慢的,老蒋心里不得劲了,想让那小老二跟他妈妈姓,也就是自家姓,女婿爱搭不理的,自个成了家里免费义务还倒找钱的佣人,伺候一大家子成了理所当然,但凡有一事没做到位,就跟欠了谁钱似的。
女婿回来就是玩手机、打游戏、跷着二郎腿看电视,别想指着他抱下孩子、做下家务啥的。这不,老蒋想让女儿在网上给自个买双太极鞋,清早儿打个太极健下身,女儿跳起来了,大声喝斥她:“自个没钱买吗,又是房租又是工资的。”老蒋气得直哭:“孩子带得好,是本分,带得不好,那绝对是灾难。最后悔的是把后路断了,房子出租,没了家,才饱尝这寄人篱下的滋味。”
二
老张儿媳刚生了二胎,大孙子刚上幼儿园。老张和老伴都是村里来的,乍一住上这有电梯、天然气和冲水马桶的楼房,各种不适应。譬如马桶忘了冲水,吐痰习惯了用脚碾,加上吃菜喝汤吧唧嘴,城里儿媳嫌弃得不行。加上老头还好喝点小酒,喝高了偶尔也撒个酒疯,骂儿媳不够尊重老辈儿,孩子馋,他给买点吃食怎么了,要挨她的训斥;他碰到个同乡,邀上来喝杯酒怎么了,摔桌子打碗的……
家庭战争爆发了,儿媳瞧老头不惯,恨屋及乌甩了儿子一巴掌,老头早瞧着儿媳憋气,一巴掌过去还以颜色……这下没法过了,老伴灰溜溜回乡下去了,撇下老张两头牵挂,这边的小孙子嗷嗷待哺,那边的老头形单影只。
三
面对女儿要她带娃的请求,老徐大声地说“不”。老徐有俩孩子,女儿刚结婚生娃,儿子在武汉上大学,她新近又按揭买了套房,未雨绸缪,给儿子准备的婚房。老徐决定上自个的班,挣自个的钱,还自个的房贷,让一心指着亲妈带孩子的女儿自个想辙去。
老徐说:“我养大了你,供你上了大学读了研究生,责任和义务都尽到了位,你和弟弟今后各人生娃各人带,爹妈有自个的生活,请不要打扰。”
女儿请个保姆花钱3800元,老徐月薪3000元。老徐说:“我挣的是我的,你花的是你的,两码事,没啥便宜吃亏的说道儿。人家家政有专业技能,比我这业余老妈子的更具职业精神。再说自个妈带孩子还要钱,女婿和亲家那边说起来都不好听,我又不想做还做不好,何必难为我哩。”
于是,那边请了个家政保姆,彼此客客气气,该干干,该给给,方便;这边老徐打着一份工,做得认真,拿得安心,两两相宜的样子。
四
老胡是位乡村厨师,那种拎着行头去别人家做席的大师傅,家里还有十亩地,老两口每年收入少说也有五六万。女儿来求她:“妈,你供我大学毕业,不是让我在家带孩子吧?”
老胡郑重地跟女儿女婿道:“我抛家舍业地来,不是来蹭吃蹭喝的,不是来当老妈子的,是去给你们帮忙的,这一点,你们一定要清楚。”
这边摆明了身份地位,那边摆正了心态姿态,相处起来就容易多了。每逢星期六星期天,是她的休息时间,歇班的女儿女婿都主动买菜做饭,老胡则去和小区姐妹们一起打拳、练瑜伽。小两口下班回来,吃完老胡做的丰盛的晚餐后,剩下的活儿,洗碗带孩子,都归他们了。
老胡拎着个包出来跳广场舞,跳得热气腾腾,跳得血压也不高了,身子也不重了,腿也轻巧了。偶尔小两口加班开会回来晚了,女婿还表示抱歉:“耽搁妈跳舞了。”每逢节假日,小两口带着她去旅游啊,逛商场啊,买衣服啊,“妈付出不需要回报,需要尊重。”
所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个和谐的三代之家是需要多方用心经营的,经营得当,和谐祥和;经营不善,举家不欢。总之,这是一个覆盖全社会的家庭伦理问题,既简单又复杂,既考验智商又考验情商,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