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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碑》的墨学价值

2018-06-25王玉堂

文史杂志 2018年2期
关键词:墨学价值

摘 要:2010年在成都出土的《李君碑》为墨学研究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基础资料。从始刻于阳嘉二年的《李君碑》记载看,东汉时期仍然儒墨并称,并可在学校公开传授墨家学说。这与史学界通常认为,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墨学几成绝学的定论不符。墨学由显而绝是自然衰微的结果,与统治者的打压并无太多联系。其衰微的直接原因在于缺乏传承与创新。碑文“同心齐鲁,诱进儒墨”为墨子是鲁国人提供了新的佐证。

关键词:李君碑;墨学;价值

2010年11月5日,在成都天府广场出土了一大一小两块汉碑,其中小碑被命名为《李君碑》。碑文中有“同心齐鲁,诱进儒墨。远近缉熙,巟(荒)学复殖”等记载,为墨学研究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基础资料。

一、《李君碑》碑文

这是一块典型的颂德碑,碑主李君为蜀郡守,是其在任时由部分属吏捐刻而立;属下为上司立碑颂德,这在当时颇为流行。碑呈长方形,长2.37米,宽1.1米,厚近30厘米,重约4吨左右。阳面碑文是碑主的生平事迹,阴面是捐款刻碑属吏的职务和姓名。碑文中部分无法确认的字以方框“□”代之,假借字或错字在其后面的括号内标示,不能完全确定的字后面加問号标示。

[碑阳]

惟汉阳嘉,德配辰极。上天顾命,受尧余则。协元定纪,扫除奸(奸)慝。二九承期,仁佐并(并)繁。开阶裦(褒)圣,招致九德。汶山会昌,皇以建福。元首贞良,九成诗作,讃(赞)命俊臣。移苻(符)于蜀,同心齐鲁,诱进儒墨。远近缉熙,巟(荒)学复殖。改行沾濡,莫不叹息。因谣勒铭,延蔓无亿。其辞曰:

作鄂(噩)之岁,龙虎交颈。旋机卬卯,杓与酉并。吴国李君,化懿以清。太伯风列,蹈度顺经。兆自李(理)官,其先典刑。晋之大夫,恭穆以章。十世崇仁,克慎公平。心聪知敏,疰□(恶)耶(邪)庼。匿谋反奸(奸),以照下情。郡在(坤)位,曹国是循。井落之地,上为炎辰。君改其俗,五教在(宽)。候人讥急,尸(鸤)鸠养贤。愍蜀阴险,守善不信。径(陕)路远,敝于高山。前有相如、严平、子云。后虽庶几,名灭不传。君乃发傧,撰其文。王史张□(韩?),知(智)罃眇然。缑扬罗失,经虽笃醇。仪意川水,折节衡门。并□(数?)九九,希世寡群。魂而有灵,百年复。惠加既徂,垂意生存。微杗得显,飞轨易轮。商容见表,寒灰复(燃)。内省于政,田□惟干。公绰不欲,以正厥身。庶职丛(恶),一以贯思。教品式(此处疑有脱文),非下所闻。兼听夙书,沈(沉)思于神。撢虗(虚)效刑,履霜习寒。夜惟吉梦,戒豫其先。演述三传,各数万言。抽擢腴要,采掇异文。以成一家,为后立真。珎(珍)儒重能,爵秩其贫。拔擢英材,试之以贞。倚席旋意,鑚卯孔门。潜者得达,萌耳振鳞。犹春生芳,莫不说攽。骖名前列,逸驱良韩。公仪割布,曷之采观。知配昭辅,隐德未信。揖风□炳,从俗所传。

[碑阴]

阳嘉二年,十二月丁卯朔,廿五日辛卯。文学主事掾郑廉、史杜遂及五棠,守掾李位、羊宠、范前,月令掾彭祉、师王伯、张泛、李成、赵弘、周强、赵竺、郑茂、李穆、古焉、王蓝、蒋况、上官宝、杨员、赏、王玄、殸平、姚犹、杨定、姚抚、苏梁、宋钧、程据、陈廉、尚集、殷声、朱奇、田灵、杨堪、玄强、温奋、杜阳、郭章、苟穆、郭深、公孙相、王副、居迁、张郁等发意,贪慕嘉化而立石表纪,序贤君良佐,列画殿堂。

行祭酒赵镇、守师何闰、侨演主事,主任茂、石师王仲造、书佐杞颇。

[旁题]

本初元年六月下旬,此石遭水顿赴。太守河东裴府建福学校,追叙修斯,敕官树缮,永传罔穷。时五官掾成都陈奉、左户曹史乔主事,史张之、五属主事广都典。

二、李君其人

李君其人,不见于史籍,不知其名,应该说在东汉的历任蜀郡郡守中,并无特别突出政绩。从碑文记载知,李君本为吴地人士,对春秋三传(即《公羊传》《穀谷梁传》《左传》)颇有研究,并各有数万言的著述(演述三传,各数万言;抽擢腴要,采掇异文;以成一家,为后立真)。其于阳嘉年间(公元132—135)任蜀郡守。在蜀期间,他曾“荒学复殖”(即恢复学校),并“同心齐鲁,诱进儒墨”。时“前有相如、严平、子云。后虽庶几,名灭不传。君乃发傧,撰其文”(意思是说,此前当地有司马相如、严君平、扬雄等名扬天下的文人,后来他们的文章散失了,而李君则发动一些门人来收集整理他们的文章著述,并亲自撰文推广),为当地的教育、文化事业做出了贡献。

有专家根据史料推断,李君是东汉顺帝年间蜀郡太守李膺,这只是一家之言。

三、《李君碑》中的墨学信息

树碑立传向来十分严肃,碑文记载应该权威、可信。从碑文中至少可以读出以下与墨学研究相关的信息:

1.《李君碑》始刻于阳嘉二年(公元133年)。“阳嘉”是东汉皇帝汉顺帝刘保的第二个年号。该碑于本初元年(公元146年)六月下旬被洪水冲毁,后由另一位裴姓蜀郡太守在修缮学校时将它重新竖立起来。“本初”是东汉皇帝汉质帝刘缵统治时期的年号。这次洪水竟能冲毁一块石碑,足见不是一般的洪水。

2.碑文中“同心齐鲁,诱进儒墨”,说明东汉时期仍然儒墨并称,可以在学校公开传授墨家学说。

3.蜀鲁两地相距甚远,在当时传播手段极为落后的情况下,李君能够“同心齐鲁,诱进儒墨”,说明墨学在当时还有相当大的影响力。这与两汉时期的史料记载“孔墨之弟子,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世”(刘安:《淮南子·俶真训》)、“山东儒、墨咸聚于江淮之间,讲议集论,著书数十篇”(桓宽:《盐铁论·晁错第八》)、“非有仲尼、墨翟之贤”(贾谊:《过秦论》)、“墨家之议右鬼,以为人死辄为神鬼而有知,能形而害人,故引杜伯之类以为效验。儒家不从,以为死人无知,不能为鬼,然而赙祭备物者,示不负死以观生也”(王充:《论衡·薄葬篇》)等可以相互映证。及至东晋时期,葛洪在《神仙传》中称墨子为“地仙”,虽然荒谬,但也从侧面反证了墨子厥功至伟和他在劳动人民心目中可谓形象不朽。

4.把“同心齐鲁,诱进儒墨”与“珎儒重能”联系起来看,东汉时期的墨学非但没有中绝,而且十分活跃,只是渐渐衰微罢了。

5.碑文中“珎儒重能”“倚席旋意,鑚卯孔门”,说明墨家的地位大不如前,儒家学说成了主导。

6.史学界通常认为,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墨学即被贬抑,几成绝学。这与碑文记载的事实不符。如果墨家真的受到统治者的打压、贬抑,作为郡守的李君,身为朝廷命官,不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诱进儒墨”;也就是说,关于墨家因统治者打压而中绝的说法不能成立。退一步講,如果统治者真的对墨家进行了打压,打压的也不应该是墨家的学说,而是墨家中与统治者作对的某些人,如后期墨家钜子孟胜等人。

笔者据此认为,墨学由显而绝是自然衰微的结果,与统治者的打压并无太多联系。其衰微的直接原因在于缺乏传承与创新。先秦时期,墨家素以“轻生死、重然诺,言必信、行必果”而著称,大批精英弟子为践行其“兼爱”“非攻”主张而在战争中死亡。到了荀子时代,墨家已经没有了像儒家孟子、荀子这样能够担当传承重任的大师级人物。加上后期墨家内部严重分化,“俱诵《墨经》而倍谲不同,相谓别墨”(《庄子·天下》),形不成统一意志。在儒墨论战的过程中,墨家没有了话语权,自然占不了上风。荀子在《非十二子》中责难墨家“不知壹天下、建国家之权称,上功用,大俭约而僈差等,曾不足以容辨异、县君臣”;在《解蔽》中批判“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的实用主义态度;在《国富》和《乐论》中批驳墨子节用、非乐等主张。其时墨家竟无人出来应辩。这也就使得墨家学说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慢慢衰微了。

7.碑文“同心齐鲁,诱进儒墨”为墨子是鲁国人提供了新的佐证。墨子是哪里人?史料中没有记载,后人长期争论不休,至今难以定论。其有鲁国说、鲁阳说、宋人说、齐人说,甚至还有离奇的印度人说、阿拉伯人说,等等。《李君碑》的出土,为墨子是鲁国人(东鲁)而非鲁阳人(西鲁)增添了新证。

参考文献:

[1]罗开玉:《〈李君碑〉〈裴君碑〉初探》《南方民族考古》(第八辑),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1-32页。

[2]赵超、赵久湘:《成都新出汉碑两种释读》,《文物》2012年第9期。

[3]罗开玉:《成都天府广场出土石犀、汉碑为秦汉三国蜀郡府衙遗珍说》,《四川文物》,2013年第3期。

[4]董宪臣、毛远明:《成都新出汉碑两种字词考释——与赵超、赵久湘两位先生商榷》,《学行堂语言文字论丛(第四辑)》,四川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78-188页。

[5]王玉堂:《荀子的担当与墨家的式微》,《齐鲁文史》2017年第3期。

[6]张庆军:《李君碑与墨学传承》,《墨学研究》2017年第4期。

作者:中共山东省东平县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上海交通大学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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