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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鸡子儿

2018-06-25李增瑞

曲艺 2018年5期
关键词:曲艺团曲艺创作

解放军新战士小刘和小陈儿,

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可直愣神儿。

他们两个,瞧着桌子上十个大鸡子儿,

看样子好像遇到了啥问题儿。

你要是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听我慢慢讲来可别着急儿。

解放军野营训练行军千里地儿,

昨夜晚宿营驻在杨家屯儿。

今天早上,小刘小陈扫完了院子挑完了水儿,

又到场院修理脱粒机的皮带轮儿。

干完了活坐在草堆旁刚要歇一会儿,

突然間,草堆里飞出来一只黑母鸡儿。

你看它翘着个翅膀张着个嘴儿,

哏哏嘎,嘎嘎哏,欢蹦乱跳就回了村儿。

(数)他们俩在草堆里捡到了十个大鸡子儿,

(白)这一下,可给他俩出了难题儿呀。(唉啊哪啊呀啊哼啊哎)

他们俩拿着十个大鸡子儿,

走东家串西家跑遍了杨家屯儿。

问题没解决,

你说可多么急人儿。

他们俩向党支部汇报了这一回事儿,

(白)指导员说:部队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们俩要开动脑筋想想办法,一定把鸡蛋送上门儿。

眼看着部队要转移双塔寺儿,

他们俩心里急得就像火一盆儿。

(白)小刘说:时间紧咱可得加把劲儿。

(白)小陈说:如果有个好办法,你看多称心儿。

(白)哎,我想起来了,那只黑母鸡脑门儿上有道白印儿,对!

能找到这只黑母鸡,我看准有门儿。

看见它咱就追,跟着它回家门儿,

咱一定能找到丢鸡蛋的人儿。

两个人拿着十个大鸡子儿,

边走边说进了村儿。

看见那黑色的小鸡儿就愣一会儿,

为的是看看它的脑瓜门儿。

看来看去全都没有那道白印儿,

这件事情可真出奇儿。

(数)小刘说:这只鸡成心跟咱来较劲儿,

(白)小陈说:叫我看哪,下完蛋回了家,它就没出门儿。

两个人边走边说正打趣儿,

见一只黑母鸡正在啄食儿。

哎,你看它,黑色的毛儿裹全身儿,

两只眼睛真有神儿。

脑门儿上有白印儿,

乐坏了小刘和小陈儿!

二人急忙追过去,

(白)这真是跟踪追鸡(击)可来了精神儿。

小鸡心里挺纳闷儿,

他们两个直追为的啥原因儿?

你看它,翘着个翅膀跑了一阵儿,

一口气跑进了刘家的大街门儿。

刘老汉前几天打回来草一捆儿,

在院里编草鞋他聚精会神儿。

编好了九双半还差一个鞋底儿,

眼望着手里的草鞋心里头想亲人儿。

战士们穿上它行军更带劲儿,

八路军光荣传统永远记在心儿。

刘老汉看着草鞋想心事儿,

门一响,走进来小刘和小陈儿。

(白)“哎!解放军同志,快到屋里坐一会儿,看你们累得汗水湿衣襟儿。”

(白)小刘说:“不用了,老大爷,这是您的十个大鸡子儿,俺把它物归原主交本人儿。

(数)刘老汉不知这是咋回事儿,

(白)听完介绍,

乐得他脸上开了皱纹儿。

当时他收下十个大鸡子儿,

(数)小刘小陈高高兴兴地出了大门儿。

刘老汉赶忙编好那只草鞋底儿,

不料想,部队出发离了村儿。

他急忙背起草鞋挎起一篮子大鸡子儿,

追赶部队慰问亲人儿。

这就是拥军爱民一件小事儿,

咱军民鱼水情深一家人儿。

赏析:

趣味盎然的《十个鸡子儿》

包澄洁

2017年6月10日北京文联、北京曲协在北京民族文化宫大剧院为著名河南坠子表演艺术家马玉萍举办了从艺75周年专场演出。她的演唱排在节目最后,先唱了一个经典的传统唱段《断桥》,观众要求返场,她又唱了一段《十个鸡子儿》片段,一报节目名,观众就沸腾了,反应强烈得超乎想象。和我同去观看这场演出的“文革”后出生的《曲艺》杂志编辑第一次听,印象深刻,时隔半年依旧念念不忘,希望我写篇赏析。为这篇46年前的作品而写,我很愿意。

一、《十个鸡子儿》产生的时代背景

结束了1966年“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恐怖,1967年后的“夺权”、“派仗”,1969年北京曲艺团全体在军宣队领导下,怀着“接受再教育彻底批判封资修”的决心,到干校参加劳动。先在昌平农场五分场,“一号命令”后又于1970年春节转入大兴团河农场,修果树、种稻田。1971年春,传来北京市革委会指示,要抽调一批人回城进行“文艺革命”。这就组成了一支以曲艺队中青年演员、伴奏员为主体以及曲剧队的个别创作人员及演员、伴奏员的队伍。原来是北京市革委会主任吴德对北京市文艺工作的特别布局,先行一步以防上面突然提出什么要求,事先做好准备。

军宣队领导对“文艺革命”并无具体要求,只是要以学习样板戏“三突出”为创作原则,推动我们的“革命”。核心是:一个故事里要突出主要人物,在主要人物里要突出英雄人物,在英雄人物里还要突出主要英雄人物。大家马上行动起来,学习是非常认真的,只是觉得和曲艺创作有距离。到具体创作时,问题还真的来了,曲艺小段作品多一事一议,人物少故事简单,照样板戏创作经验执行,刚完成第一个突出,故事就接近尾声了,二突出、三突出用不上,怎么办?结论是从演出形式上创新。河南坠子《金训华》是写知识青年金训华为了抢救国家财产与洪水搏斗不幸牺牲的故事,在表演形式上要求大胆突破,导演安排马玉萍主唱,另有四人当作受洪水冲击的四根电线杆伴唱。在军宣队的支持下,大家积极“解放思想”,又排演了钢琴伴唱京韵大鼓《关成富》等。排出的节目有的见过观众,有的自己都看不过去连观众都没见就停了。怎么办?军宣队决定去“抓革命”,“促生产”的事留给革命群众来干。

1972年9月在吉祥戏院(当时叫东风剧场)北京曲艺团公演了“文革”以来的第一场曲艺晚会。在这场晚会推出的河南坠子《十个鸡子儿》是具有很大社会影响的节目之一。

二、《十个鸡子儿》的创作过程

革命群众“促生产”的含义,就是文艺革命的事情还是交由曲艺团群众负责,这是对北京曲艺团群众最基本的信任。军宣队的这个决定调动起人们创作的积极性,其中就有相声演员李增瑞创作的《十个鸡子儿》。李增瑞,相声演员兼两个副业,一专多能让他有第一副业:三弦演奏,可达上台伴奏水平;第二副业就是曲艺作家,会写相声、能写鼓词。在这个作品里他采用的是曲艺作品最常见的以小见大的创作手法,故事里没有大事件,沒有大英雄。两个解放军新战士捡了十个鸡子儿,千方百计送还给鸡子儿的主人,如此而已。但它反映的却是军民之间鱼水情深的大主题。下面是作品开篇的几句唱词:解放军新战士小刘和小陈儿,你看我,我看你,两个人可直

愣神儿。

他们两个,瞧着桌子上十个大

鸡子儿,

看样子好像遇到了啥问题儿。

你要是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听我慢慢讲来可别着急儿。看过可知他采用的辙韵是小人辰辙,且从故事一开始用的就是完全生活化的语言,并将这种风格一贯到底。没有夹带当时常见的政治评价,更没有标语口号,就是一个故事。这让紧绷政治斗争弦儿的人们听了倍感轻松、亲切。他还在故事的叙述中加进了对动物拟人化的描写,如被战士追赶的小母鸡:

小鸡心里挺纳闷儿,

他们两个直追为的啥原因儿?就这样作者以生动活泼的叙述,通过两个新战士从发现十个鸡子、寻找主人、归还主人,到最后点题:

这就是拥军爱民一件小事儿,咱军民鱼水情深一家人儿。一个一气呵成的作品由此产生了。在处处强调阶级斗争的年代,在从上到下强调学习样板戏创作“三突出”经验时,在军宣队把“促生产”的任务交还到群众手中时,作者李增瑞能迅速返回到曲艺创作的原点,用曲艺的创作技法完成创作,这在当时需要胆识,更需要对曲艺艺术本身所具有的坚定信念。

节目通过后,二度创作的方法也回到了原点。由演员马玉萍和主弦(坠胡)李云祥夫妻二人先行装腔,然后进入排练场与陈凤祥(扬琴)、刘永宁(二胡)一起排练。在曲艺创作中,排练是一个重要的再创造过程,演员和三位伴奏者边排练边加工,在这个组合里(俗称“一场活”)每个人都可以提出建议,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演员马玉萍从接过这个唱词开始,就感到这个作品有“戏”,没有假大空的词句,内容简单、语言通俗、情节合理、唱词幽默风趣。在装腔时接受“三突出”失败的教训,所有的唱腔都是传统唱腔上的发展变化,功夫全下在如何唱好故事上,而不是用在装几个突出的高腔亮嗓子造气氛上,功夫下在叙事中用音乐速度的变化,陪衬故事内容的起伏,如把由慢至快的四二拍转四一拍的传统音乐结构方法,根据内容表述的需要临时对节拍加以调整。如唱道:

你看它,翘着个翅膀跑了一阵儿,

一口气跑进了刘家的大街门儿。

为表现小鸡儿被追赶时奔跑的情景,用的是四一拍。紧接下来唱的:

刘老汉前几天打回来草一捆儿,

在院里编草鞋他聚精会神儿。

这是平和地交代人物和故事情节的唱词,因此节拍又转回到四二拍。这种根据内容表现的需要对传统唱腔音乐节拍的处理,从手法上是新的,但遵循的仍是传统技巧。初次听这个节目的时候,就觉得它非常好,虽运用的是传统旋律,却很新颖。其原因在于马玉萍从排练场至舞台演出这个二度创作过程中,把文学的词情和音乐的腔情有机地融合在一起,并巧妙地通过演唱速度的调节,自然推动故事的进程,加上她清脆甜美的歌喉,有滋有味的唱念,以及她精心设计的表演,把两个小战士、被跟踪追击的母鸡、打草鞋的刘老汉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十个鸡子儿》好听,好看。

每一个作品都应该有新意,我们当时有一个共同的认识:在进入排练之前应该对整篇作品有一个音乐布局,以把握全段音乐的完整。要音乐有新意就得找到提供突破的突破点,排练中主弦李云祥提议,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旋律揉入大过板,用以点明主题。建议一经提出,刘永宁、陈凤祥马上实施,这个事情就做成了。坠子板一响,乐队过门一起,改编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音乐在过门中一出现,人们就知道故事的主题是什么了。每次演出乐队奏到此处,台下观众马上就有反响。我想这个突破的点选得非常好,它使作品增强了音乐的时代感。当然这种手法不能多用,点到而已。因为恰到好处才是艺术,它符合这个标准。

三、《十个鸡子儿》的启示

1972年至2017年,一晃46年过去了,当年30岁的我已75岁。我虽没有参与这个节目的创作,但是我见证了这个节目产生的全过程。

今天人们还记着河南坠子《十个鸡子儿》,这在现代曲目中是不多见的。为什么它能让人们记住呢?马玉萍在她口述、蒋培玲整理的《德艺鎏金—马玉萍的坠子人生》一书中说,“这个节目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她说:所谓天时,当时只有十个样板戏,曲艺突然出来了备受欢迎;地利,北京曲艺团地处首都,中央台一播出全中国都知道了,北京曲艺团文艺革命成功,影响的是全国的曲艺界;人和,北京曲艺团所有的人都知道,此一役的重要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为此现在称为团队的演出班子,团结得像一个人一样,且剧团领导和群众也都是上下一心。

现在回过头来看它的成功,我以为全在于整个的创作从文学到舞台呈现,坚持了艺术形态本体的个性特征,用观众熟悉的艺术形式说唱他们关心的事情,这是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的创造,而这常常是被人们忽略的。当时人们为什么会这样奋斗,我认为那是一种为曲艺艺术未来,也为自己艺术生涯延续的奋斗。

借此想再谈谈曲艺作品音乐的改革与创新。在一个新的曲艺文学作品问世时,在我们为他设计唱腔过程中,一定是以传统技法为其装腔,当传统技法不够用的时候,为了新内容的表现或对传统的旋律、结构加以改编,或吸收其他曲调,这种因为新作品表现的需要而进行的创作才是真正的改革和创新。成功的改革与创新渐渐地会被后人模仿,又成为新的传统,这是推动艺术发展的内部动力,也才是改革创新的意义所在。形式上的、追时髦的改革创新不在此列。

那么《十个鸡子儿》音乐好在哪里呢?它是曲艺文学《十个鸡子儿》的一件合身的趣味盎然又质朴的外衣,它并不华丽,却生动好听。这正是我国优秀音乐作品共有的品质,京剧的“苏三离了洪洞县”,黄梅戏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革命现代京剧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都是具有这一类品质的音乐,它们的特点都是并非华丽,旋律简洁流畅,听众记得住、唱得来,长久地流传于世,因此才具有永恒的生命力。

最后还要说说《十个鸡子》成功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有两位曲艺大家—马玉萍“甘、甜、脆、美、俏”演唱风格的魅力,以及她先生李云祥用坠子弦的高超演技与其最密切的配合,这是成功的基础、保证。上一次到其家中探望,85岁高龄的李老师告诉我他有一幅对联,是对自己一生的总结:“在台上有声有色,在台下无声无息,终身奉献。”我听后肃然起敬。真的,他就是这样陪伴马玉萍老师,陪伴河南坠子艺术的。也正因为此,他们是令人尊敬的把生命献给河南坠子艺术的老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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