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维亚,你的故事不只是硝烟
2018-06-19撰文摄影Tino
撰文/摄影_Tino
我想我不必强调我有多么喜欢塞尔维亚,这个资料稀缺的国度让我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去调研,最终让身为古迹控的自己彻底沦陷。当塞尔维亚成为欧洲第一个对华免签国家时,它的旅游资源和历史底蕴仍然远远被低估,我如同拓荒者一般去探索和完善这方面的信息,找到了这个国家与中国人之间的丝丝联系。
陆上丝绸之路
Tips
巴尔干半岛是曾经的世界火药桶,这里从古至今经历了无数的战争。硝烟平静后的巴尔干半岛,正在建立一条新的运输路线和物流通道。
遗世独立的小屋背后故事令人动容
2012年8月,《国家地理》杂志放出一张在河中孤独伫立的小木屋图片,使得这座河中小屋出现在世人的目光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这座小木屋就位于塞尔维亚的巴依纳巴什塔(Bajina Basta)镇上的德里纳河(Drina River)中,然而关于小木屋背后的故事,找遍整个网络,大多都只有“几个少年在1968年建造,小屋在数十年间屹立不倒”等寥寥几十字的介绍,真正属于小屋的故事,似乎无人知晓。
在我前往塞尔维亚的前夕,康哥告诉我他联系到小屋主人了,到时候带我上小屋,一起探寻小屋背后的故事。康哥是在塞尔维亚生活了十几年的中国人,为人热情慷慨,我们在微信群中相识。当康哥知道我希望深度探索塞尔维亚的时候,二话不说表示乐意与我同行,并且承担开车和翻译的任务。当天我们六点多从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出发,驱车前往巴依纳巴什塔,去见小屋的主人之一Želimir。
在约定的时间,河边远远看到Želimir站在小船旁边向我们招手。Želimir身材高大,长着一张典型斯拉夫男人俊朗的脸,一双灰绿色的瞳孔,略带点胡茬与皱纹,笑得和蔼可亲。我们坐上小船,他划着双桨,小船缓缓靠近小屋,兴奋的思绪蔓延到我全身的每个神经末梢。登上小木屋下面的礁石,看见木屋上挂着一块塞尔维亚语的标识牌,大意是“非请勿入”。Želimir把小屋楼梯的锁打开,用旁边的绞索把梯子放下来。登上小木屋,结构一览无余,南面是一个观景客厅,两张桌子数张椅子,大约能容纳8-10人;西面是最近加装的露天小平台,而北面的房间,Želimir把门打开以后惊喜地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厨房,而且一应俱全。Želimir问我们要喝点什么,既然难得登上小屋,我想了想,说不如喝啤酒吧。Želimir拿出玻璃杯,为我们满上一杯冰凉的啤酒,三人坐在长椅上举杯祝酒,有酒,自然不缺故事。一口下去二氧化碳在喉咙翻腾,杯子一放,Želimir慢慢向我们诉说小屋背后的故事。
进小屋之前需要先放下梯子,极具仪式感
小屋主人之一Želimir
时间倒退到1968年,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机,小镇少年们的休闲活动便是在德里纳河中游泳晒太阳。德里纳河中有一块高出水面数米的礁石,成了少年们游泳中歇息晒太阳的地点,两名少年突发奇想,打算在这礁石上搭建一间小木屋,作为在河中的根据地。这两名少年一个名叫Miloš,一个名叫Mandić,Miloš当时12岁,Mandić还年长一岁,但老成的Miloš成为老大。
斯图代尼察修道院内壁画
二人开始寻找木头搭建小屋,小木板直接游着带到礁石,大构件在岸上组装好,从上游处放出,顺着河水飘到礁石上。二人就这样蚂蚁搬家一样慢慢凑齐木屋的材料,经过一年的努力后,1969年,少年们的秘密基地就此诞生。不幸的是,德里纳河每年3月都会发大水,每隔5-10年还会有一次大规模的洪涝,初代的小屋没有坚持多长时间,就毁于一次洪灾之中,然而这两名塞尔维亚少年的心就像塞尔维亚一般坚韧,没有向大自然屈服。塞尔维亚在历史上是多灾多难的。塞族人在7世纪来到今天的塞尔维亚,蛰伏在罗马帝国和拜占庭帝国之下达数百年之久,终于在公元12世纪独立称王,雄极一时之后又在16世纪被奥斯曼帝国所灭,塞族人一部分在奥斯曼的统治下挣扎求存,一部分在奥匈帝国的庇护下蛰伏,又是几百年后,才再一次站起来,但依旧战火不断。最近的一次,便是1999年北约因科索沃问题大规模轰炸贝尔格莱德,半个贝尔格莱德被夷平。事实上那是贝尔格莱德历史上第44次被毁,贝尔格莱德被称作“经历了115场战争,44次被夷平的城市”。
河中小屋某种程度上也与塞尔维亚相似,在建成后的几十年间,曾六次被洪水冲毁,却又六次被重建,今天我们所在的小屋已经是第七代,在2011年建成,小屋外的泳圈记录着“1968-2011”,便是初代小屋与现代小屋的建成年份,所以也有不少人把小屋比作“塞尔维亚精神”,多次重生的小屋,历次浴火的塞尔维亚,紧紧相连。
Želimir比Miloš和Mandić都要小几岁,是后来才加入的,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情同手足,一起参与到小屋的建设和维护当中。Miloš擅长足球,当中还有一段时间前往贝尔格莱德游击队效力,小屋就由另外两位主人维护。值得一提的是,Miloš的舅舅是一位名人,尤其在中国,几乎无人不知,那就是带领中国足球队历史性踏入世界杯决赛圈的名帅——米卢。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转眼翩翩少年已经白头,最年长的Mandić不幸离世,Želimir和Miloš为了纪念离开的兄弟,在小屋的礁石上刻上了一个深深的“M”,说到这里,我们举起酒杯,敬已经离开的Mandić。
我们从下午聊到日落,夕阳西下,天边燃起如火的晚霞,德里纳河水在脚下流淌,我和康哥坐在小屋里与主人把酒高谈,到这一瞬间我依旧怀疑眼前这一切是否真实,那个在《国家地理》上惊为天人的河中小屋,我正置身其中。
如同堡垒一般的马纳西亚修道院
未曾遗忘的纪念碑
【人与书】
关于塞尔维亚的中文书籍最为人熟知的有两本,一本是塞尔维亚著名作家帕维奇的著作《扎哈尔辞典》的中文译本,另一本是中国旅行作家陈丹燕的《捕梦之乡:<扎哈尔辞典>地理阅读》。
【修道院里的美酒】
塞尔维亚民族的文化、民俗、信仰、文学等都储存在一座座的中世纪修道院里,使其民族精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断层。作为一个传统的基督国家,修道院自古就有酿酒的传统,别有风味。
【记忆如斯】
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还叫作南斯拉夫,在一定的特殊时代背景和意识形态下,开始在各地建造了众多造型独特的纪念碑,大多离不开两个主题——为反法西斯战争牺牲的人,以及纪念以往辉煌的战斗。
Uvac峡谷
当天没能碰面的三人组大哥Miloš安排了他的妻子Jerina接待我们,并且坚持让我们住在他家的客房里。第二天起来之后,康哥接到了Jerina的电话,说是Miloš的妈妈邀请我们到她家做客,Miloš的妈妈便是米卢的亲姐姐,她的家是米卢成长的旧居。Miloš的妈妈名叫Milica,老人家今年87岁,依然精神矍铄,她在房间很亲切地欢迎我们。我们坐下来,老人家端出咖啡与甜点,在精致的餐具和复古的房间衬托下,时光仿佛倒退了一般。
Milica知道我们是中国人,拿出了很多米卢的旧照片,她知道弟弟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我们一边喝咖啡,老人家一边跟我们讲米卢的故事。Milica是家中长女,米卢是幼子,他们的父亲在战争中牺牲了,母亲悲痛而去,Milica作为长女一直照顾着弟妹们长大,所以米卢与她感情相当深厚,在墨西哥工作期间,数次把姐姐接过去一同游玩,并且每年都会回来老家3-4次,斯拉夫人是一个相当念根的民族,这一点在米卢身上展露无遗。
聊着聊着,突然Jerina拿出了手机拨了一通FaceTime摆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对方的名字是Bora,那便是米卢的名字,Jerina想让我们跟米卢视频聊天。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幸好几十秒后,一直没有人接起,米卢此刻在墨西哥,由于时差关系应该仍在睡梦当中。Jerina还想继续拨一次,我连忙让康哥帮忙翻译制止,不要打扰米卢休息了。事实上我看到要和米卢视频的时候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完全不知道真的接通了之后要说什么,“中国人民想念你?”不过事后想想,要是接通了,这段经历将更加传奇。
这一次河中小屋的经历堪称神奇,河中小屋背后的故事,关于时光、关于少年,关于友情,关于坚韧,令人动容,而小屋主人与米卢的联系则是意外惊喜,与这名传奇人物如此近距离“接触”为这次的经历又添了几分不真实感。没有故事,小屋仅仅是一幅美丽的照片,有了故事,那便是一段难忘的回忆。任何真正打动人心的,从来都不是景致,而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