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下水道的水，你敢喝吗？

张馨梦

如果忽略“它是由下水道里的水转化而成的”这一点，Omni处理器（Omni Processor）生产的蒸馏水和普通纯净水没什么区别。2015年年初，盖茨基金会发布的一段视频让这款机器首次露面：拧开机器末端的龙头，无色液体汩汩流出。比尔·盖茨接过透明杯子喝了一口，有点夸张地大叫：这是水！

如今，Omni处理器的制造商Janicki Bioenergy和该公司的投资人盖茨，已经开始向包括美国以及中国在内的各国政府或公司兜售这种新型的污水处理技术了。

Omni处理器原本为非洲的贫困地区设计。对那里的人来说，下水道是极为奢侈的配置：在缺乏污水处理设备的非洲国家，代替马桶和地下排污管的，是房屋之间挖出的一个个土坑。排泄物和其他生活废水被统一排入坑内，再由专人定时抽出，运输并倾倒在一个处理起来最不费力的地方：河流。

在这些国家，地表水既是排污场所，又是唯一的饮用水来源—显然，“吃进去的是污水，吐出来的是饮用水”的Omni处理器，在这里就能派上用场。人类粪便通过它能在5分钟内分解成水蒸气和干燥物，水蒸气处理后能直接饮用—听起来很倒胃口，但这种解决方法却是对非洲这些地区来说最适用的。

水源受污染是个全球性的大问题，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数据，2015年，全球至少有20亿人的饮用水源受粪便污染。受污染的水会传播腹泻、霍乱、痢疾等疾病，每年有超过50万人因此死亡。

这也是Omni处理器一开始想要达到的目的：让发展中国家的居民免于饮用受污染的水。事实上，一些非洲国家并非没有污水处理装置，但运作时产生的高昂电费令这些装置始终处于闲置状态。所以，要缩减污水处理的成本，除了净化功能，如果有一台在能源上自给自足，甚至还能产生些额外经济效益的机器就更好了。

Omni处理器就试图成为这样的机器。2011年，盖茨基金会找到位于西雅图的航天零部件制造商Janicki Industries—随着业务的变更，它的新名字已变成Janicki Bioenergy—和它的创始人Peter Jackini，邀请他们开发能够解决发展中国家卫生问题的设备。到非洲实地考察之后，Omni处理器诞生了。

首先，它能很好地完成本职的“净化”工作：湿润的污泥先经过加热管道，在高温作用下，固态部分与水分成功分离。水蒸气过滤、冷凝后可直接变为饮用水。

固体部分则继续进入焚化炉。它们将在炉内高温之下变为灰烬。先前干燥过程中产生的部分水分也会在这里重新加温加压，变为水蒸气，再转换为电力，恰如蒸汽发电机所做的那样—理想状态下，Omni处理器的电力完全由自身供應，不需要接入额外的电力。当然，为了应对偶发的电力不足，它也配备了一台柴油发电机。剩下的一些干燥物则能当作肥料。

“这个设计从根本上是基于朗肯循环的。”Janicki Bioenergy发言人对《第一财经周刊》说。这也是大多数发电厂的基本原理：高压液体产生的蒸汽推动涡轮机发电，蒸汽冷凝后还原为液体，如此往复。不同的是，Omni处理器会对废热实行干燥处理，并与水处理系统相结合—可以将它理解为蒸馏装置、焚化炉和蒸汽发电机的结合体。加热过程中排放的气体经过过滤器、熟石灰等联合处理，辅以充分的燃烧，甚至可以满足华盛顿州的排放标准（这是除加利福尼亚州外，美国环保标准最严格的州之一）。

其实，即使在抽水马桶、下水道都已完备的现代都市，污水处理也是个庞大工程。以美国为例，通过贯穿整个城市的地下管道，污水进入处理厂实行过滤、成分分析与中和，其中的固态物—被称为“生物固体”，可以经过再次处理作为肥料，处理后的污水则被排放。

Omni处理器提供了一种更为轻量级的解决方案：其机身尺寸仅为两辆校车大小，无需下水管道，而是用车将污泥运送过来。除了水，它的副产品还包括可用作肥料的固态灰烬，以及额外的电力。Janicki Bioenergy表示，依据燃料不同，剩余电力可能在50千瓦至250千瓦之间。机器的运营者可以决定如何处理这部分电力，例如配给其他设备使用，或是出售给当地居民，以实现商业上的可持续。

去年，盖茨基金会和Janicki Bioenergy已开始游说美国佛罗里达州采用他们的这套污水处理系统。公司表示，准备在美国应用的处理系统，处理污水的容量比在非洲试运营的机器还能高出两三倍。

Omni处理器的首个试运营点位于塞内加尔的达喀尔。目前，它已经在这里试运营了3年，每天可以生产8.6万公升饮用水，在防止设备腐蚀、人员培训和自动化上积累了诸多经验，这些都会用来改进未来的设计，也会有助于将这套系统推广到全球其他地方。

除了与当地政府合作，公司也开始寻找商业化合作：一家私人公司已经拿出商业计划书，并计划在2019年投入可盈利的运营。此外，Janicki Bioenergy的合作对象还包括一家来自印度的工程公司，以及中国中车—中国首个Omni处理器将在中国中车的协助下落地。

但想在更多国家推广，机器的成本是个问题。取决于处理容量和所处环境，一套污水处理系统的成本最低为150万美元（一台处理器的成本），最高可达到1900万美元。盖茨基金会正在开发长期的商业化策略，他们设想的最好情况是，这套系统可以完全不依靠政府补贴运行。此外，说服政府接受这种新的、分散式污水处理的方案也不是个简单的工作，它需要从技术和经济两方面快速、有效地成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