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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黄菁工作室教学的创新性与前瞻性

2018-06-11张传文

歌海 2018年5期
关键词:当代艺术导师艺术

张传文

在当代广西乃至全国美术界、美术学界,黄菁是个响亮而具有标志性的名字。响亮者,来自于他在艺术与艺术教育领域取得的出色成就,尤其是近十年来,他和他的学生们在全国性美术展览中赢得的不胜枚举的奖项和殊荣,更是引起学界的注目而声誉远播,圈粉无数;标志者,则来自于他带有鲜明主观倾向和自觉艺术意图的独特绘画风貌,以及不拘囿于已获学界广泛认可的成功图式,在求变中不断创出新学术命题的标高。

之所以说黄菁的风格多变具有标志性,是因为他是一位把“求变”上升到一个至高点来认知的画家,这种认知几乎贯穿他的整个艺术历程,这在已负盛名的艺术家中很少有。学者苏旅曾在文章中说:“有时我甚至想,黄菁自己一个人就能开一个也叫‘南方的风景的画展,而且绝对的风格多样。”虽然这只是玩笑之辞,但并不夸张,黄菁的“善变”在圈内是尽人皆知的。我以为,从早期的精琢繁丽到现在的简约素雅的变化轨迹来看,黄菁的“变”是一种嬗变,它既是一种主动的艺术理想的追求,也是心灵的寻绎,更是本性的渐次回归。

非洲有一句谚语:孑身以速达,群聚以致远。此语诚然不虚,从艺术圈子来看,许多画家都是获益于画派群体而成就辉煌;学院教学中工作室的意义在于,它既是一种“群聚”,又是一种开放的传统意义上的师徒间的学识承传和为人、品德的授受。

在广西艺术学院,黄菁工作室也是一个响亮与具有学术标志的名字,它是学子们选择工作室时希期的归所和追随的梦想之一。

很庆幸,我曾有缘受业于黄菁老师的门下。那时黄菁工作室刚成立不久,这是学院最先以导师个人名义成立的少数几个教学工作室之一。那时工作室本科生的规模与现在大体相当,每届约招学生5人,但研究生招的很少,在我之前,每一届都只招一人,我这届招了两人,而我后面的一届又只招了一人,再后来才渐渐多招了一些。如今工作室的研究生与本科生的人数也大体相当了,杖乡之年的黄老(大家习惯上对黄菁老师的尊称)也早已桃李满天下。

岁月流逝,我毕业留校工作,离开黄菁工作室弹指间已相近十年,任教于不同的二级学院,使得彼此间的接触也日渐减少。但即使如此,仍然有一种引力让我一若往昔地关注着黄菁工作室,这种引力并未完全是因为三年工作室学习的情感,更在于黄菁工作室在教学上不断赢得的声誉而形成的一种知名效应。

黄菁工作室之所以取得这样的卓越成绩,依我在工作室的学习经历与近几年来持续的观察所悟,最核心的应該是导师黄菁在人格与艺格上四射的魅力以及包容开放的教学理念。这样的前提,加上实效的教学方法与方案,使得这个充满活力的生态教学实体成为了人才辈出的温床。

这是几乎可以肯定的,一个教学群体要取得斐然的成绩,导师的人格与学术魅力,以及其携带的暗示意涵信息至关重要。虽然,我并不认为“名师出高徒”是一个绝对真理,但至少历来为人们所公认。名师者,人品与学识必是达到某种境界,从其学,与己必是大有助益。综观古今,艺术界同一师门跃出多位大家的现象也并非罕见,如卢奥与马蒂斯就是同出于奥古斯塔夫·莫罗的门下,林风眠也培养出了李可染、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等多位艺术大家。

我以为,是导师黄菁的人格与艺术魅力造就了黄菁工作室,而其在教学上的主张与专注、热情成就了工作室今天的卓著。

在这里,有几件事十分值得一提。在黄菁工作室成立之前的十多年里,黄菁老师一直兼任着二级学院的副院长,但自从成立了工作室,他便主动辞去了这个职务,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室的教学之中。在当今在政治功利主义与物质功利主义滥觞的语境下,这样的个例现实中实不多见。

黄菁老师个性耿直、宽容,人缘极好。作品自然也坦率、儒雅、清正,不事张狂与浮躁,这是他之状态,本性使然。

我想,也许每一个受业于黄菁老师门下的学生都会认同,给予学生的每一次评价,黄老总是不吝赞美之辞,默许或鼓励学生们青涩甚至有些幼稚的艺术尝试和实验,似乎从没有例外。这一点对艺术学子很重要。

黄老在课堂上有一句话至今仍让我印象深刻:人有一种天生的习惯就是对事物的细节特别敏感,而要成为艺术家就要不断地与这些天性习惯作斗争,着眼大局。事实上,类似这样的精辟而富于哲理的话语,他在课堂上讲得并不少,足可见一个学者型艺术家的良好思辨能力及丰富学识。

对于当前绘画工作室教学而言,大多数工作室大抵是两种情形:一种是放任式教学。学生长期泡浸在一种散漫的个体化的环境中,虽然各自呈现出极强的个性风格,但这种过于个人化努力的背后可能潜藏着一种对规律性常识的漠然的风险。另一种是因袭式教学。学生极力于模仿导师的笔致,齐刷刷地趋步于导师的艺术式样,受助于导师的成熟图式虽然可以暂时走得快一些,但终究难以成就自我。

而黄菁工作室恰恰是这两种情形的例外之一。

艺术的意义不是流派传承,而是自我生长。因此,真正的艺术家不会仅仅满足于对传统的承袭,他们会更看重基于传统之上的发展。而文化教育通过一种有意识的觉醒,能够使人重新定义自己的状态。我以为,正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黄菁工作室在教学上倾注更多在审美判断力的培养而非技术层面的传授。更具体地说,其训练的关注点明显地趋向于理想的视觉主义,强调抽象的形式语言,强调艺术材料,强调个体对现实的观感。这种始于斯却并不终于斯的训练,在很大程度上夯实了最为根本的专业基础,又没有对学生的个性发展产生太多的阻碍和约束。由这种训练所获得的泛化知识最终都将点燃学生的自生系统、激发他们独立自由地去寻找自己,并将在他们的艺术实践中转化为一个个熠熠的光点。

我认为,在黄菁工作室的日常教学中,强调了几个艺术教育至关重要的规律:道法自然、艺术民主、游戏态度和实验精神。这些因素或许正是黄菁工作室走出传统教学模式困境的基点。老子认为,宇宙万物普遍存在着自然规律,虽然它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却主宰万物的运行,所以,顺应自然,就可以“没身不殆”,艺术教育也应该遵循规律行事,学生也应该像植物的自我生长一样自然而然地发展。当代艺术的一个核心就是走向自主,而只有艺术民主,才能给予学术真正意义上的包容、自由与尊重,在自由的空气下,思想才会放飞,创造力和独立精神才会奔涌迸发。游戏态度可以摆脱浮躁,充分体验艺术带来的放松与自由。实验精神就是允许和鼓励挑战传统与经典,允许走“旁门左道”,现今跨界创作已成为艺术的常态,实验精神就是开启多元之门的黄金钥匙。

在我所熟知的课程中,纸本水墨课题是黄菁工作室的一个常规化了的教学内容。于目前来说,在油画教学中引入纸本水墨实践,不能不说是一个大胆而又前卫的尝试,无疑,这是一个极具实验精神的探索。在国内,谈起水墨,总会让人想到与传统的关联;而油画,实则代表着现代。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国内艺术界就有两个明显的努力方向:传统性的艺术在努力寻求“现代性转换”的语言,这是“中体西用”之道;而相反,现代性的艺术则在努力寻求“传统性的转换”,这是“西体中用”之道。当然,我所理解这两种相互反向的寻求都不只是一种刻意的思维,而是一个民族、地域群体在全球化进程中的现代适应与本性回归。这两种探索都极具现实意义。

我们应当看到,黄菁工作室的教学是试图努力向着一个有异于传统油画教学框架的方向寻求发展,其思想、理念已具相当程度的先锋性与实验性。著名艺术评论家、学者殷双喜最近在他的一篇文章中讨论中西当代艺术的差距时谈到:“如果说,我们的当代艺术和西方当代艺术有什么差异的话,我认为,西方艺术家不管使用什么媒介,都十分关心形式和语言,他们艺术中的精神与价值观,就体现在对艺术形式的创新和独特表达之中。而我们的艺术不论是传统的主流艺术还是前卫艺术,都始终把艺术主题放在第一位,而轻视艺术形式、艺术材料和艺术语言的研究。从这一意义上来看,我认为,在中国当代的学院美术教育中,应该引入形式美学的历史研究和抽象艺术的语言训练,探寻以抽象形式表达人文精神的能力,这对发展中国的当代艺术很有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讲,很显然,黄菁工作室的教学在十多年前就展露了对当代艺术动向的敏锐与某种无法回避的前瞻性。事实上,累累的教学硕果证明,这个前瞻性,也为当代中国的艺术教育所希望达成的目的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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