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证券股票质押黑洞

刘链

6月3日，西部证券公告称，已于6月1日收到陕西证监局《限制业务活动、责令限期改正并处分有关责任人员事先告知书》，其中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业务将被暂停6个月。

据了解，陕西证监局发现西部证券存在“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业务部分风控指标设置不审慎、固定收益部未严格执行隔离墙制度、自营业务较长时间内未能实现集中统一管理、多笔大额自有资金的用途和审批程序不符合财务管理制度规定”等违规行为。因此，决定在2018年6月25日至12月25日期间，暂停公司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业务；责令公司改正并处分有关责任人员。

第7张罚单有点严

根据公告，经陕西证监局调查，西部证券在股票质押风控、固定收益部隔离墙制度、公司债受托管理等方面存在较大的问题，具体有以下六项违规行为：

一是股票質押式回购交易业务部分风控指标设置不审慎、业务决策标准执行不严格、尽职调查不充分、交易跟踪管理不完善，业务发生较大风险；

二是固定收益部未严格执行隔离墙制度，债券承销、债券自营、投资顾问业务间存在人员混合操作、相互交易情况；

三是自营业务较长时间内未能实现集中统一管理，投资决策、交易审批内部控制机制未能有效执行；

四是作为“16川菜”、“16建东”、“15津港”等多只公司债券的承销商、受托管理人，尽职调查不充分、底稿不完备、募集说明书披露信息不准确，受托管理工作未能勤勉尽责，存在未签署募集资金专户三方监管协议、未能发现或披露发行人未按约定用途使用募集资金、募集资金与日常经营性资金往来混同等问题；

五是多笔大额自有资金的用途和审批程序不符合财务管理制度规定；

六是首席风险官担任与职责相冲突的其他职务，风险管理信息技术系统未完全覆盖各类业务。

监管层认为，上述六个方面的问题反映出西部证券内部控制不完善、风控体系存在重大缺陷。陕西证监局拟做出两项监督管理措施决定：一、在2018年6月25日至2018年12月25日期间，暂停西部证券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业务；二、责令西部证券改正并处分有关责任人员。西部证券应当在收到监管措施决定书之日起10个工作日内做出处分决定，并在做出决定之日起3个工作日内向陕西证监局书面报告；在收到监管措施决定书之日起3个月内完成整改，并向陕西证监局书面报告整改情况。

据了解，2017年全年，西部证券及其子公司收到6张罚单，由此可见，其风控问题并非空穴来风。如2017年2月，西部证券因个别营业部利用微信推介私募管理产品而被证监会责令改正。此外，西部证券2017年还因未能切实履行持续督导责任、承销公司债信披不一致、募集资金使用情况未被有效监督等问题被监管部门采取责令改正措施、出具警示函等行政处罚。

算上这次处罚，自2017年年初以来，这已经是西部证券及其子公司第7次收到监管部门的罚单。

实际上，西部证券对此次处罚或许早有预感，毕竟其与乐视网的股票质押业务这个“雷”已是明牌，只是何时引爆的问题，而本次遭遇监管处罚与西部证券信用交易业务踩雷质押股票“乐视网”有很大的关系。不过，相比2017年那6次处罚，此次股票质押业务被暂停半年对西部证券而言恐怕过于严厉，处罚力度略超预期。

截至2017年年末，西部证券总计为质押股票“乐视网”融出资金本金人民币10.185亿元。其中，向贾跃亭融出本金4.735亿元，向贾跃民融出本金2.96亿元，向刘弘融出本金2.4亿元，向杨丽杰融出本金900万元。相关协议到期后，资金融入方未履行相应的合同义务，已构成违约，西部证券为此向陕西高院提起四起涉及乐视网的民事诉讼。要求贾跃亭、贾跃民、刘弘、单留欢、杨丽杰、赵龙等支付融资本金、利息和违约金。截至目前，西部证券与乐视网股权质押违约纠纷仍在审理过程中。

由于股票质押业务踩雷乐视网，使得经营业绩出现较大的波动，西部证券也不可避免遭遇深交所问询。根据西部证券近期的回复，2017年，西部证券信用交易业务毛利率为28.57%，同比下降67.66个百分点。

而在此次被监管处罚前，西部证券正陷入频繁的高层人事动荡而不能自拔。5月8日，西部证券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长刘建武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董事长及战略委员会主席和风险控制委员会主席职务。2017年3月和2018年4月底，西部证券总经理祝健和董事谢凯也相继辞职。

风险控制隐患凸现

早在2月27日，西部证券发布公告称，信用交易业务质押股票“乐视网”融出资金本金作为单项金融资产计提减值准备43941.56万元，超过公司2017年度归母净利润的30%。而计提单项金融资产减值准备将减少公司2017年当年合并利润总额人民币43941.56万元，将减少公司合并净利润人民币32956.17万元。

正是因为“踩雷”乐视网的拖累使得西部证券2017年的业绩不甚理想。2017年年报显示，西部证券实现营业收入31.7亿元，同比下降6.94%；实现净利润7.52亿元，同比大幅下滑33.11%。截至2017年年末，西部证券总资产为512.46亿元，较2017年年初减少5.42%。此外，因2017年度实施配股，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所有者权益为175.7亿元，较2017年年初增长41.61%。值得注意的是，西部证券信用交易业务收入64620.49万元，占公司营业收入的20.39%。2017年全年，西部证券股票质押回购利息收入24580.34万元。

而“踩雷”乐视网股票质押的后遗症在2018年仍在延续，西部证券一季度的业绩继续下滑。一季报显示，西部证券一季度实现营业收入5.63亿元，同比减少15.07%；实现净利润1.62亿元，同比减少10.71%。根据公司近期发布的4月份财务数据，西部证券2018年4月实现营业收入14256.9万元，实现净利润3695.34万元，较2017年同期分别减少18.9%、29.4%。

6月3日晚间，西部证券在回复深交所年报问询函时表示，2017年，公司实现营业收入31.7亿元，同比下降6.94%，与行业降幅基本持平。其中，手续费及佣金净收入为15.47亿元，同比下降22.77%，下降的主要原因为公司的经纪业务、投资银行业务手续费净收入同比降幅明显，且均高于上市券商平均降幅。

而在自营业务方面，公司全年投资收益、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合计同比增加23.85%。2017年，公司实现净利润7.54亿元，同比下降32.22%，主要是因为全年股票质押回购客户违约计提减值损失大幅增加而导致营业支出较上年增加较多。

数据显示，2015-2017年，西部证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分别为-9916万元、-52.37亿元和-44.55亿元。深交所要求公司说明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连续三年为负且与净利润背离的原因及合理性。

西部证券表示，公司收入确认政策为在满足提供的相关服务完成；收入的金额能够可靠地计量；相关的经济利益很可能流入企業的条件时，收入予以确认。此外，根据证券公司经营活动的业务特点，客户资金性质的代理买卖证券款、代理承销证券款的变动，以及金融资产持仓规模的变动均会对当年现金净流量产生较大的影响。

西部证券认为，剔除上述两项由于行业特点而影响现金净流量的非损益因素后，公司2015年、2016年和2017年的经营活动现金净流量分别为35.45亿元、16.06亿元和11.15亿元，与净利润的变动基本一致。

由于陕西证监局认定西部证券存在六大违规行为，直接导致其股票质押业务被暂停半年。此外，除了股票质押业务违规外，西部证券还涉及固收业务、自营业务、公司债券承销业务的违规。

根据陕西证监局罚单中列出的调查结果显示，“（西部证券）多笔大额自有资金的用途和审批程序不符合财务管理制度的规定。”此外，罚单还提及，“西部证券首席风险官担任与职责相冲突的其他职务，风险管理信息技术系统未完全覆盖各类业务。”

2017年年报显示，现任西部证券首席风险官是范江峰，负责全面风险管理工作，向董事会和总经理报告，现年50岁。范江峰自2015年9月17日起便担任了西部证券首席风险官一职。在担任西部证券首席风险官的同时，自2017年4月至2017年12月，范江峰还担任了西部证券直接投资业务子公司西部优势资本投资有限公司（下称“西部资本”）的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

不过，随着踩雷“乐视网”股票质押事件的浮出水面，西部资本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发生变更，自2017年12月至今，西部证券董事会秘书黄斌接替范江峰担任西部资本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

实际上，自2012年上市以来，西部证券以经营思路激进、激励机制灵活远超同行，但激进背后却埋下了风险控制缺失的隐患。此次股票质押风险事件的爆发便是最好的说明。

截至4月30日，西部证券沪市待购回初始交易金额为22.07亿元，其中，自有出资金额为9.3亿元，资管通道规模为12.77亿元，整体履约保障比例低至91.52%。相比之下，深市项目整体较为安全。截至4月30日，西部证券深市待购回初始交易金额为39.5亿元，其中，自有出资金额为33亿元，定向出资6.5亿元，履约保障比例为235.04%。

据此分析，综合此次监管的处罚及履约保障比例看，西部证券应该是不止一笔业务违约。如果风险项目都出自通道，则对西部证券本身的影响不大；而如果是自有资金踩雷，则可能会出现较大比例的资产减值。

当然，西部证券并非唯一一家在股权质押业务上出状况的券商。截至4月30日，除西部证券外，沪市整体履约保障比例低于平仓线130%的券商还有4家，履约保障比例低于预警线150%的券商有9家，而且，上述券商全部为中小券商，业务规模都不大，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弱。

股票质押业务监管趋严

除了乐视网违约事件，2018年以来，信用风险事件频频爆发，神雾环保、斯太尔、邦讯技术、金龙机电等多家公司大股东都遭遇了质押股票触及平仓线的情形，多家券商遭遇股票质押融资“踩雷”事件。

事实上，股票质押式回购是上市公司股东频繁使用的融资手段，但不可轻视质押股权的风险。尤其是高比例进行股权质押的大股东，一旦有风吹草动，则随时可能面临爆仓的风险。

2018年1月，上交所、深交所、中证登分别发布了《股票质押式回购交易及登记结算业务办法（2018年修订）》，新规要求，股票质押率上限不得超过60%；单一证券公司、单一资管产品作为融出方接受单只A股股票质押比例分别不得超过30%、15%，单只A股股票市场整体质押比例不超过50%。2月，沪深交易所联合举办股票质押式回购业务培训会，监管层向各券商分管股票质押业务的高管和合规人员，梳理了场内股票质押式回购业务存在的主要问题。

近期，中国证券业协会下发了《关于证券公司办理场外股权质押交易有关事项的通知》，通知明确要求证券公司、证券公司子公司及其管理的集合资产管理计划或定向资产管理客户不得作为融出方参与场外股权质押交易。目前，不少券商场外股票质押业务已基本被叫停。

而监管层加强对证券公司自营和资管资金开展场外股票质押回购业务的监管，是对金融严监管政策的延续，这与落实“金融去杠杆”的政策要求一脉相承，也是对之前相关监管疏漏的弥补和完善。加强对场内场外质押业务的监管，就是要防止过度质押融资导致宏观上的一致性操作，一旦市场出现整体下行趋势，有可能爆发由于强制平仓操作所引起的超卖和螺旋式下跌。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对股票质押业务的严监管可以避免部分市场资金“脱实向虚”，有利于该业务回归服务实体经济的本源，是推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举措。与此同时，监管高压也进一步强化了机构的风险管理，有利于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

此次，西部证券遭受的严厉处罚对整个券商行业也有很大的震动，即在开展任何一项业务之时，各家券商都要根据自身的风控能力量力而行，且要走出差异化发展之路。

此前，券商业普遍存在“重业务，轻风险”的倾向，不管什么业务，拿到牌照时最重要的，甚至在开展业务时不顾风险换取项目资源，导致整个行业都在唯业务规模马首是瞻。就股权质押业务而言，确实有部分券商为做大规模而放松风控指标的操作，甚至出现给不符合条件的上市公司股东提供融资服务的情况，这在无形中给部分券商股权质押业务埋下了风险的种子。

实际上，早在2015年，券商行业已经领教了一次股权质押业务的风险。自2015年下半年开始，A股进入震荡市之后，不少券商在股权质押融资业务上出现了亏损，这使得券商对股权质押融资业务的态度有了一些改变。即单纯拼价格、拼质押率等同质化竞争无法继续，要想行业发展进入良性竞争阶段，未来券商必须要走差异化发展的道路。

最近几年，一些有先见之明的中小券商已经在逐步撤出股权质押业务。由于股权质押业务涉及上市公司和资本市场的方方面面，加上质押品处置过程非常复杂，如果没有很好的制度设计和风控能力，券商在该业务上栽跟头的风险很大。此次西部证券在股权质押业务上的折戟沉沙并遭受重罚对整个券商行业敲响了警钟。如果券商自身没有很好的风险预警和控制能力，倒不如退出该业务更好，或者还会适当参与股票质押式回购业务，但只是作为辅助营业部维系客户关系的工具，而且严格控制融出资金规模，做到在事前就最大程度降低业务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