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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显原则在翻译中的体现

2018-06-09斯文王斌

戏剧之家 2018年9期

斯文 王斌

【摘 要】认知语言学的兴起为翻译研究提供新的研究视角,使翻译研究从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视角向认知语言学视角转换。突显原则作为认知语言学识解机制中最关键的要素,对译者在理解原文和翻译过程中起一定的指导作用。本文以突显原则为理论框架,通过对《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四个英译本的对比分析,探索突显原则在翻译作品中的具体体现。

【关键词】认知翻译学;突显原则;译本分析

中图分类号:H1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9-0215-03

认知翻译学是将认知语言学和翻译相结合形成的新兴边缘学科,使翻译研究从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视角向认知语言学视角转换。认知语言学以认知科学为主要理论基础,坚持体验哲学观,强调人的主体意识。[1]19也就是说,人的主观因素会影响其对事物的整体知觉。比如,人的情感、态度、兴趣、爱好等,都会对知觉产生影响,而这些主观因素的产生则与人的知识经验有关。与结构主义只关注语言结构本身不同,体验认知观对待语言时,一切从经验背景出发,关注语符和其产生事件之间的关系。[2]正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验背景,在对待同一客观事物时,脑海中激活的概念结构不同,想要突出的重点也不同,才会产生不同的看法与观点,这也就是“有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原因。认知翻译学以认知语言学的涉身哲学和建构主义语义观为基础,重新思考和批判了传统的对等翻译理论。[3]突显作为认知语言学识解机制中最关键的要素[1]90,必然会对认识视角下的翻译研究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对于《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英译本,前人多从诗歌翻译的“信、达、雅”、翻译理论和翻译目的对译作的影响、文化缺省、译者主体性等角度进行研究。本文将以突显原则为理论框架,分析《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四种英译本,探索该原则在翻译中的具体体现。

一、认知语言学中的突显原则

早在一个世纪前,丹麦心理学家Rubin提出图形—背景分离的观点,设计了“人面—花瓶图”,以此来解释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之间产生的差异。同一张图片,如果人们关注中间白色部分,则花瓶被突显为图形,人面消显为背景;反之,若人们关注黑色部分,则人面被突显为图形,花瓶消显为背景。人们就在图形和背景之间的转换中完成对信息的感知、注意、识别和理解。[4]

Talmy首先将这一认知心理学原则引入语言学研究之中,论述了“图形—背景”在语言中的若干体现情况。[1]93为什么人们会说“桌子上有本书”,却从不说“桌子在书下面”呢?这是因为突显的图形往往是较小的,可移动的东西;而消显的背景往往较大,且不可移动。

在认知语言学的识解机制中,“突显”是五要素(详略度、辖域、背景、视角、突显)中最为关键的一点。因为有了“突显”,才会有与之相对应的“背景”与“ 辖域”。“突显”的角度不同,反映了“视角”的不同。对同一件事,“突显”的部分描述比较详尽,而消显的部分自然就会略过,因此,“突显”也影响了“详略度”。

突显指注意焦点的认知能力[1]89,也就是图形—背景关系。图形相对于背景,总是处于突显状态。人们在观察客观事物时,会因为视角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聚焦点。比如,我们在描述“江上有艘船”这一场景时,既可以“江”为焦点,表达成“The river has a boat on it”,也可以“船”为焦点,表达成“The boat is on the river”。这也就是说,人们为了达到自己思维和表达的目的,满足自己对场景理解的要求,可突显同一客观场景中的不同对象,因而就有了不同的语言形式和表达方法。[5]

二、突显原则对翻译的影响

翻译的过程由原文理解和译文表达两个基本环节构成。[6]原文理解是译文表达的基础,译文表达是对原文理解的具体体现。突显原则体现在翻译中,即译者在原文中看到的和他想在译文中表达的都是他识解后的结果,而突显是这一识解过程中最重要的环节。因此,不难解释对于同一原文,不同的译者会产生不同的译文。

下面以《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的四种英译本,试分析突显原则在翻译作品中的体现。

Seeing Meng Haoran Off to Guangling

My friend leaves Yellow Crane Tower towered in the west,

Going to Yangzhou in the third moon when blooms are vying their best.

His lonely sailing boat floats far away into the azure sky,

Only the Yangtze River flowing towards heaven on hight.

(屠笛,屠岸譯)

Seeing meng haoran off

My old friend leaves yellow crane pavilion

He is going to the east

Sailing to yangzhou in march

While blossoms curl like smoke on the river

How far away the lone sail

Fading into the clear blue sky

Only the yangtze river remains

It is flowing at the edge of the world

(王守义,诺弗尔译)

Seeing Meng Haoran Off at Yellow Crane Tower

My friend has left west where towers Yellow Crane,

For River Town when willow-down and flowers reign.

His lessening sail is lost in the boundless azure sky,

Where I see but the endless River rolling by.

(许渊冲译 1988)

Seeing Meng Haoran off from Yellow Crane Tower

At Yellow Crane Tower in the west

My old friend says farewell;

In the mist and flowers of spring

He goes down to Yangzhou;

Lonely sail, distant shadow,

Vanish in blue emptiness;

All I see is the great river

Flowing into far horizon.

(杨宪益,戴乃迭译)

诗的题目可理解为“诗人在黄鹤楼送别将要出发去广陵(今扬州)的友人孟浩然”,那么诗题的关键词是“黄鹤楼”“送”“广陵”。屠译突显了做什么(“送别”)和目的地(“广陵”),但忽略了事发地点(“黄鹤楼”)这一关键词。王译突显了做什么(“送别”),省去了事发地点和目的地。许译和杨译突显了做什么和事发地点,但省略了目的地“广陵”。此外,介词at和from也有差别。“at”指诗人在黄鹤楼送别友人,可能诗人只在黄鹤楼设宴为友践行,并未体现黄鹤楼是友人远行的起点。而“from”则突显了黄鹤楼是友人出发的起点。这就体现出对同一件事,从不同视角出发,就会产生不同的认知效果,从而突显出事物的不同侧面。

“故人西辞黄鹤楼”,挚友孟浩然要去扬州,诗人约他在黄鹤楼相见为其践行。四个译本在“故人”“西”“辞”这三个词上译法有所差别。屠和许译“故人”为“my friend”,而王和杨译为“my old friend”,突出了“故”这个字体现的“老”友之意。屠、杨和许译“西”为“in/left the west”,焦点在“黄鹤楼”上,相对于扬州来说,黄鹤楼位于西面。而王译为“to the east”,转换了视角,即以“扬州”为焦点,友人是自西向东去往扬州。体现了译者对于方位空间不同的突显目的。对于“辞”这个字,前三个译本都译为“leaves/has left”,只有杨译为“says farewell”,以辞别时的一种表现突显出“辞”的特点。

“烟花三月下扬州”,交代了事情发生的时间。诗人在黄鹤楼,想象着千里之外的扬州柳絮纷飞,百花齐放,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致。“烟花三月”,屠译展现了百花竞相开放的春景,突显了三月时节的“花”,而“烟”却未能译出。王译把蜿蜒蜷曲的花枝比作江上的烟雾,虽有“烟”也有“花”,但未能把这句诗朦胧的意境再现出来。许译省略了“三月”,但突显了三月柳絮纷飞,花开遍野的特点,用这一特点代替了“三月”,简洁却富有意境。杨译把具体的月份省略,而把烟雾朦胧,百花齐放归结为“春天”的特点。“下”可理解为自上而下,黄鹤楼地处武汉,位于长江中游,而扬州地处长江下游地区,诗人用“下”这个词非常绝妙。站在诗人的角度看,友人去扬州确实是“下扬州”。屠和许将“下”分别译为“going to”和“for”,均有一笔带过之意,未能体现出行方式。而王将之译为“sailing to”,突出了友人去扬州的方式,走的是水路,而不是陆路。杨译为“goes down to”,虽然未体现出行方式,但在“下”这个词的表达上与原文诗人的视角相吻合。在这一句中,许译“扬州”为“River Town”,而不是像其他三个译本那样直接音译为“Yangzhou”。对于英文读者来说,“扬州”只是一个地名,并无特殊意义,如果没有相应的背景知识,是无法产生对江南水乡的联想的。许将之意译为“水乡,水城”,突显出“扬州”的特点,同时也能激发读者对诗中描写的初春时节水乡美景的无限遐想。

“孤帆远影碧空尽”,诗人注视着友人的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一句诗中“孤帆”和“碧空”形成鲜明对比,突出一种寂寥落寞之感,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不舍之情。“孤帆”并不是說江面上只有这一条小船,而是诗人把焦点放在了友人所在的船上而忽略了江上其他的船只,该句中突显原则尤为体现。“孤帆”突显为图形,而“碧空”则消显为背景,广阔的天空与渺小的船形成对比,表现出诗人依依不舍的情感。三个译本均以“boat”为焦点,“sky”为背景,与原诗的识解相符。屠译“孤帆”为“his lonely sailing boat”,王译为“the lone sail”,虽然都有“寂寞”的含义,但是“lonely”一词的感情色彩更为强烈,更能表达出诗人的不舍。许译为“his lessening sail”,表现出友人的船渐渐远去,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无边的天际里,但是未能表达出“孤”的意思。杨译为“lonely sail, distant shadow”,通过两个短语,简洁地译出原诗所表达的意象,并且杨译还突出了“远影”这个词。屠和王分别译“碧空”为“azure sky”和“clear blue sky”,准确地表现出“碧”的概念。而许译为“boundless azure sky”,增译了“boundless”,表现了碧空的广袤无垠,与小船的对比更加鲜明,视觉上的突显更为强烈。杨译的“blue emptiness”与许译有异曲同工之处,“emptiness”有空旷、寂寥之意,不仅体现出天之高远辽阔,更增添了一份诗人的失落寂寥之情。该句中最后一个字“尽”,意为“消失、完结”,屠和王分别译为“float into”和“fade into”,突显出船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个动态的过程,而许和杨分别译为“lost in”和“vanish in”,突显的是消失这一结果。

“唯见长江天际流”,友人的船早已看不见了,但诗人依旧伫立在岸边,目送着流向天际的长江水。汉语诗歌常常省略主语,这首诗也同样如此,不过我们根据上下文不难判断出诗的主语。但英语的句子主语是不可省略的,因此在翻译过程中,就会产生主语的选择问题。译者想要突显的角度不同,那么英译时主语的选择也就不同。屠和王在翻译此句时,均省略了“见”的主语,即诗人,而是以长江为主语,与原诗选取的视角不同。而许和杨译都保留了原诗的视角,即诗人的视角。这两种译法均可,不过后者更符合原诗作者的识解过程。“天际”意为“肉眼能看到的天地交接的地方”,在诗中其实就是视线尽头,看不见船影的地方。许并未将“天际”一词译出,而将其转换为“无尽的江水”,仿佛在引导读者沿着江水向前眺望,突显出船渐渐远去消失的过程。屠译为“天堂之上”,与作者想表达的意思不相符。王译为江水流向世界的尽头,即水天相接的地方,突显出距离之远,意境之广阔,将原诗中诗人的离别之情和对远方的憧憬之情再现出来。而杨译为“远方”,虽然也带有远的含义,但是并没能体现出“天地交接”之意。

三、结语

认知翻译学是一门将“认知科学+认知语言学”与“翻译学”紧密结合的新兴边缘学科,充分体现出后现代哲学中的体验人本精神。[5]本文以认知语言学中突显原则为理论框架,通过对《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四个英译本的对比分析,探索突显原则在翻译作品中的具体体现,以期为译本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参考文献:

[1]王寅.什么是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

[2]王斌.体认与翻译[M].上海:东华大学出版社,2015.

[3]谭业升.认知翻译学探索[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12.

[4]张丹丹.认知中的突显观对翻译过程的启示[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08,28(1):145-146.

[5]王寅.认知翻译学与识解机制[J].语言教育,2013,(1):52-57.

[6]肖坤学.识解重构:认知语言学视角下的译文表达[J].外语研究, 2013,(4):8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