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二人台《走西口》艺术美的体验与创新
2018-06-09张玉兰
张玉兰
【摘 要】《走西口》作为二人台的经典之作,以其经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广泛流传于晋蒙陕冀宁等地区。这一剧目紧紧围绕太春口外谋生的“走”和玉莲依依不舍的“留”,集中体现了“送、别、走”的主要情景。作者从实践中总结了《走西口》角色表演中艺术美的体验,以及人物性格塑造的感受,为创新进行了初步探索。
【关键词】《走西口》;角色;表演体验;表演创新
中图分类号:J82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9-0009-02
“走不完的西口,打不完的金钱”,说到二人台人们自然想到《走西口》。在二人台形成至今的百年历史中产生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在众多的二人台剧目中,《走西口》以其经久不衰的艺术生命力和流传地域的广泛性成为二人台经典之作。《走西口》俨然已成为二人台的代名词。应该说,“走西口”这一历史背景是孕育二人台剧目《走西口》的一个关键因素。
行之以理,动之以情,是每个剧目中角色人物表演的基础。《走西口》强调重点挖掘体现角色人物内心的思想情感脉络,以“情”为重,以“情”取胜。《走西口》的剧情线索简单,主要为清朝咸丰年间,山西农村遭遇年荒,迫于生计,丈夫太春丢下新婚不久的妻子玉莲出口外谋生,太春走玉莲送,作品就是选取和抓住送别的瞬间,在抒情中叙事,在叙事中又尽兴抒情,对夫妻二人的依依惜别之情进行抒发和描绘。
剧目开始时,伴随着悠长的音乐伴唱:“咸丰整五年,山西省遭年限。有钱的粮满仓,受苦人实可怜。”四句唱词交代了全剧的时代背景。在过去的表演中,玉莲迈着稳慢的台步,满脸尽显忧愁地开唱。这样的表演让观众一开始就感觉沉闷,而且玉莲的身段设计和表现墨守成规。如今将其改为在四句伴唱结束后急转为欢快的音乐。大幕拉开,舞台上一桌两椅在映着大红喜字剪纸的幕布映衬下,于简朴中透着喜气,在喜气中又透着简朴的气氛。玉莲在一束聚光灯的照射下,照着镜子整理妆容,心中盼等着外出借粮的太春哥,娇羞的神态沉湎于甜美的爱情生活中,喜悦、满足、陶醉的神情溢于言表。这样的表演塑造了玉莲年方二八,初为人妻的妙龄小少妇的形象,再加上身段设计取闺门旦和花旦之间的形体韵律,容易博得观众的好感和同情,使剧目一开始就营造出新婚喜庆的气氛,同时也为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作了充分铺垫。
现在的《走西口》不仅注重从人物思想情感入手,同时也从戏曲表现形式上进行了充分展示,在玉莲盼等太春哥回来的过程中,加入了玉莲为太春做鞋时搓麻绳的一段戏曲程式表现动作,并且与现实生活中搓麻绳的基本动作相结合,程式动作美加上现实生活中的韵,达到“美中有韵,韵中有美”的表演境界。剧情发展到此处,台上台下互动不断展开,演员的真实表演,帶给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
此段表演完全印证了斯坦尼拉夫斯基所说的“从生活中选取范本。”艺术对现实生活的追求,是斯氏现实主义美学原则的基本理论。斯坦尼拉夫斯基在实际创作中,要求每位戏剧创作人员细致观察生活,深刻体验生活,生活是艺术创作的唯一源泉。
二人台起源于田间地头,二人台表演艺术就是要给观众展示生活中的美,要让观众“舒服”欣赏,这就是二人台艺术灵活自如、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独特表现方式。
太春上场,亮调音乐响起,以往此刻玉莲已经下场,舞台上就会出现空场现象。如今安排了玉莲一边为太春哥纳鞋底,一边焦急盼等太春哥回来的剧情。“呀,好疼,扎手了!”玉莲一边揉着扎疼的手,一边看着自己为太春哥做的鞋,表现出失魂落魄的神情,形体表达在没有唱腔、没有道白的情况下更加逼真表现出其温柔多情的一面,这样会使观众对玉莲这个人物的喜爱又增加了几分。既合乎逻辑又填补了空场,观众也能从这一设计中欣赏到演员细腻的表演,从而也更加体现了戏曲表演艺术的魅力所在,使角色之间浓情相依的情感达到高潮,为之后剧情的发展作了铺垫。
太春上场向观众交代了为了谋生决定走西口,又担心玉莲不依从,悲剧气氛开始慢慢呈现,同时也使观众对剧中人物命运和这个家庭的命运产生了忧虑和担心,激发出观众关注剧情发展的好奇心:“小夫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听到敲门声,玉莲以急切的台步从里屋跑了出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期待、喜悦的心情呈现在脸上,当她确信是太春哥回来时,惊喜道“呀!”这一声必须叫出其内心的独白:“太春哥可回来了!”紧接着一个小蹦高跳了起来,急促的碎台步冲向门外。这一过程中的形体动作是根据生活中人们听到了自己心中期盼的喜事儿表现出的本能反应。不仅表现了玉莲激动的心情,也体现了角色年龄较小的视觉感。太春玉莲二人相见的一幕,在以往的表演安排上是拥抱在一起的,如今则将其处理为欲抱却没有抱住,玉莲环顾四周,害羞地站在一旁,礼让太春进家,在当时的封建年代,公众场合下男女之间的拥抱是不被人们所接受的,这就是舞台表演情绪的控制,及戏曲表演处理手法上的巧妙应用。
太春不忍心过早刺痛玉莲的心,不敢把决定走西口的事儿马上告诉玉莲,但面对自己新婚妻子玉莲百般柔情的猜测不知如何是好,基于眼前的现实,太春还是决定把实情告诉玉莲。在表现太春此刻情感的表演过程中,在音乐节奏上进行了创新处理,当太春唱到“我有心”时音乐止,空两拍中玉莲接着问:“甚?”太春再重新唱起:“我有心那个走西口。”音乐再次停止,第四拍接着唱:“不知玉莲依从不依从!”这一处理着重体现了太春此刻欲说不能,内心七上八下,但最后还是不得不说的矛盾心理。当玉莲听到这个消息后,在其中空的四拍中先表现为吃惊,随后以为太春和她开玩笑,不但没有怪怨太春没借到粮食,反而劝慰太春:“好出门不如待在家,吞糠咽菜咱过光景。”此刻,观众可以从中体会到简单朴实的生活中透着浓浓的情。
“走西口”这个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让沉浸在幸福甜蜜爱情中的玉莲满脑子空白,直到太春叫醒发呆中的她为其打点行李时,玉莲木讷答应后向下场门走去,此时的玉莲突然意识到她心爱的太春哥将离她远去,内心的潜台词为:“自己以后将独守空房,再难见到自己心爱的人。”此时的她情绪失控,声泪俱下哭喊着:“不!不!不!”这样的安排使玉莲对甜蜜爱情的憧憬与无情的现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叫人欲哭无泪,心中百感交集的滋味难以消受。
无情的现实彻底摧毁了玉莲那个甘甜而又苦涩的梦,她再也无法控制情感的闸门,声泪俱下:“哥哥走西口,小妹妹也难留。止不住的伤心泪,一道一道往下流。”全剧随之进入高潮。在音乐上,哭板是《走西口》中最经典的部分。那高亢悠远、婉转凄凉的行腔叫人为之震撼。当行腔唱到“小妹妹”后全场音乐停止,在无伴奏下演员清唱,虽没有音乐,单一的演唱却更加集中突出表达了角色情感张力的艺术效果。
另外,在身段体现上,太春和玉莲四目相对,目光远远探寻着并急切走近对方,二人紧紧将脸贴在紧握的双手上,轻轻地用气声清唱:“也难留……”此时将埋怨、爱恋、痛苦、无奈的情感加以突出展示,形成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这也有别于过去哭板音乐一贯到底,没有起伏和强弱对比的音乐形象。
剧目《走西口》“走、留、别”的中心思想在起伏跌宕的剧情中实现了对小夫妻新婚离别之情深层次的创新演绎。
《走西口》集中以“走、留、送、别”为主要内容,从“走”上展开,紧紧围绕着“情”传颂,让人感叹,让人震撼。
在“送别”的一段戏中,从唱腔来说,过去玉莲在嘱咐太春时唱一板,太春接着重复原词再唱一板,给人剧情重复、节奏拖沓的感觉。现改为男女分腔唱法,如:
玉莲:走路你要走大路。
太春:我不去走小路。
玉莲:大路上那个人儿多。
太春:拉呱话能给哥哥解忧愁。
这样既压缩了时间,又体现了唱腔新颖灵活,同时也加快了剧情发展速度与节奏。
在身段上,整个剧情围绕着“走、留”兩条线索,前半场基本上是以内在的思想情感为行动线,强调内在体验的表演,身段动作起伏都比较小,而在后半场的“送、别”上就与之前有着完全相反的艺术处理。
玉莲送太春出门是在行进中边走边交代,所以身段必须要舞起来,既要有戏曲韵律的传情,又要有动作舞动的美感,符合剧情和人物性格,不能是夸张的纯舞蹈语汇。在《走西口》排练编导工作过程中,有好多地方有别于过去的思路,在过去“送、别”安顿完之后剧情就结束了,太春下场,玉莲转身上房和太春挥手告别,四句唱腔之后全剧结束。而现在将最后的“别”重新构思,剧情开始因“情”而起,最后因“情”而结,玉莲、太春快节奏分腔唱。
玉莲:好话安顿够。
太春:我牢牢记心头。
玉莲:玉莲我那个不放心。
太春:玉莲你那个要放心。
玉莲:等你秋后回家中。
太春:等我秋后回家中。
在最后一句唱腔中音乐放慢,随着二胡的间奏乐曲响起,太春、玉莲分别站在左右前后台角,四目相对,走调度,大回龙,此刻彼此的内心都在说:“这就要走了,走了,走了……”一步一步随着内心强烈的情感喷发,快速台步走在对方面前,张开双臂,当玉莲快要扑在太春怀里的一瞬间,强忍心头不舍的情感,她已承受不住太春的离去,突然背转身,使劲咬住自己的手,迫使自己不要哭出来。难!难!难!太春看着玉莲,这个大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从背后紧紧抱住玉莲……
伴随着悠情的二胡音乐,玉莲慢慢转过身来,凝情的目光终使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稍纵,玉莲猛地推开太春转身而泣,挥手示意太春快走,这真是“欲留留不住,不走却不行。”把玉莲和太春痛别、分别、不忍别的真情实感进行了充分演绎,让观众欣赏到“情”的终极表现,在情中盼、在情中等、在情中留、在情中送、在情中别!
参考文献:
[1]中国二人台艺术通典[M].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5.
[2]二人台通要[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