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道德与荒谬的存在
2018-06-09张沛华
张沛华
【摘 要】伍迪·艾伦是美国文化中的异类,因其不同于传统好莱坞的创作手法以及作品中对哲学的探讨,在美国影坛独树一帜。伍迪·艾伦的电影通常严肃与幽默并行,作品多反映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及心理状态,在其48年(1969-2017)的创作生涯中,“上帝”“道德”与“荒谬的存在”三个议题始终反复出现。
【关键词】伍迪·艾伦;电影哲学;美国电影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8)09-0114-02
伍迪·艾伦是20世纪中后期美国电影导演中一位重量级的人物,被评论界称为“继查理·卓别林之后最最大的喜剧天才。”有别于卓别林式的喜剧故事构建,伍迪·艾伦喜欢在电影中加入自己的哲学思考,并通过剧中人物对话的形式进行直白阐述。这些哲学思考,主要是围绕“上帝”“道德”“荒谬的存在”三个议题来展开。
一、上帝
死亡的本质、上帝的存在与人生的意义等问题时时刻刻困扰着伍迪·艾伦电影中的人们。伍迪·艾伦是世界上最爱在电影中探讨死亡的导演之一。叔本华认为,“如果没有死亡问题,恐怕哲学也就不能称其为哲学了。”[1]在伍迪·艾伦通过电影所构建出的模糊“哲学体系”里,怎样理解死亡,同样是剧中人物一切价值观念的源头。伍迪·艾伦习惯把死亡与上帝联系起来。在普遍信仰上帝的西方,上帝的存在给予了人类生存的某种价值和意义;如果上帝不存在,人类仿佛也就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在电影《汉娜姐妹》中,伍迪·艾伦通过一个怀疑症患者的视角传达了他对于上帝与死亡的看法。伍迪·艾伦所扮演的沙克斯总是怀疑自己得了某种疾病,有一天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他可能患上了脑肿瘤,对死亡的恐惧使他惶惶不可终日。几天后,医生告诉他并沒有得脑瘤,沙克斯高兴地冲出了医院,一路喜悦地奔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即使今天不死,总有一天也会死,所以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开始给自己的生命寻找意义,他强迫自己信仰上帝,信仰各种宗教,最终却一无所获。他无法让自己真正信仰上帝,也无法获得活着的意义,只能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在伍迪·艾伦的另一部电影《开罗紫玫瑰》中,塞西莉亚与汤姆在教堂里的一段对话更是直观揭示了伍迪·艾伦对于上帝与人生意义的看法,“人活着及其所做的一切有需要有一种来由或者指示,而这些正是上帝能够赐予你的。”
伍迪·艾伦通过自己的电影,构建出了这样一种关系,即死亡→上帝→人生意义,所以一个不相信上帝的人注定无法得到人生的意义,而伍迪·艾伦正是这样一个不相信上帝的人,对于他电影中的主人公来说,生活就是彻底的无意义。
二、道德
道德是伍迪·艾伦电影中又一个与上帝捆绑在一起的命题。道德这一命题在伍迪·艾伦的电影中又主要体现在罪与罚的关系和道德准则的判定两个方面。
(一)罪与罚的关系。《犯罪与不端》是伍迪·艾伦“道德电影”中的代表作。袭达·罗森塔尔是一名小有成就的眼科医生,刚刚获得了一生中的至高荣誉。他的家庭看似和睦,实则暗藏危机,他曾挪用善款,并且多年来一直和一个叫桃乐丝的女人有染。桃乐丝多次威逼袭达与夫人离婚,袭达不愿意失去妻子但又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好求助于自己的弟弟杰克和自己的犹太教士病人本恩。摆在袭达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接受犹太教士本恩的建议,向妻子坦白一切;另一个则是听从弟弟的意思,使用暴力解决。袭达最终选择了弟弟的方案,即通过黑社会的人杀死了桃乐丝。这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案件,但最终出人意料的是袭达并没有因此受到惩罚,法律和上帝都没有抓住他,他成了一个逍遥法外的人。而那个劝导他向善的犹太教士本恩,却永远成了一个瞎子。
伍迪·艾伦通过这个故事毫无保留地表达了他的观点,即这个世界已经瞎了(或者原本也是瞎的),上帝看不到人们(也或者根本没有上帝),人们生活在苦难里,灵魂并不能得到救赎。[2]
关于罪与罚之间是否存在一种必然关系,《赛末点》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也许要看运气。《犯罪与不端》中的梅姑妈则这样回答:“若是上帝一定惩罚罪恶,那希特勒算怎么回事?”在此,伍迪·艾伦把道德的议题引到了上帝的本质(是否存在)上,上帝真的能看见世人吗?但伍迪·艾伦对于道德的探究又不仅仅限于上帝是否已失明,而是意在探求世间到底有没有道德,道德到底是什么。
(二)道德准则的判定。在伍迪·艾伦的《爱与死》中,道德的问题一直伴随着索菲亚表妹生活的始终。影片开场不久索菲亚与鲍里斯的谈话如下:
索菲亚:杀人是不道德的。
鲍里斯:道德是很主观的。
索菲亚:是的。可主观性有其客观的一面。
鲍里斯:从理性的感知体系看,没有客观性。
这段对话可看作是索菲亚这一人物今后一系列行为的动因。索菲亚戏剧性地嫁给了鱼贩,但她不能适应这种生活,于是开始和不同的男人通奸。通奸本是一件不道德的事,但此时的索菲亚接受了鲍里斯的思想,即道德本身就是主观的。所以索菲亚对于鱼贩的死也并不感到难过,在鱼贩咽气之后便开始和一群男人商量该到哪家店里吃晚餐,因为她认为“道德是多么主观啊!”
伍迪·艾伦的电影并非是要否定道德的价值,而是通过对道德的探讨将人们引向他认为更重要的东西——爱。与道德相比,伍迪·艾伦更加相信爱在生命中的意义。他认为,对于人类来讲,爱比道德更重要,道德是虚无的,而爱是实在的。“爱”是伍迪·艾伦一切电影中所传递出来的普遍价值。《犯罪与不端》结尾处,失明的犹太教士本恩陪着女儿幸福地跳舞。道德使人无望,但爱给予人希望。
三、荒谬的存在
存在的荒谬可以看成是伍迪·艾伦电影中对存在无意义(上帝)这一议题的一个延续。在电影《无理之人》中,伍迪·艾伦直接将主人公艾伯设定为一名哲学系的教授。艾伯到了一所新的大学教书,但生活的乏味让他无法感到快乐。他很少与人交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沉迷于悲剧,认为生活没有何目的和价值。伍迪·艾伦对于艾伯这一角色的设定有着强烈的忧郁色彩。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次晚餐中,艾伯无意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电话聊天,于是他决定为了这个悲苦的女人去杀死法官,从此一步步沦为杀人凶手。但在杀人的过程中他渐渐找到了自己生命的乐趣,并由此变得乐观起来。在这部电影中,伍迪·艾伦大肆贩卖存在主义哲学,并将这种生活的荒诞性公之于众。
伍迪·艾伦的另一部作品《变色龙》则对生活的荒谬作了更加直观的阐释。泽里格拥有一项特殊的能力,他更够在不同的人群中转化自如。当他与黑人聊天时,他的肤色就变成了黑色;当他与胖子聊肥胖问题时,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胖子。他患上了一种病,自己的生理和心理可以根据周围的环境随时发生改变。加缪认为,“日常连续的行为中断了,而心灵徒劳地寻求重新连接这些行为的纽带,便产生荒谬感。”[3]泽里格因为童年时没有读过《白鲸》而遭到同伴排斥,于是害怕自己不合群,盲目地加入所有的群体,这就要求他要在现实生活中不断转化角色,从而成为了荒谬的代言人。
四、结语
伍迪·艾伦成长于二战刚刚结束时期,他美学风格也难免受到当时存在主义思潮的影响。[4]伍迪·艾伦通过对“上帝”“道德”“荒谬的存在”三个议题的描述,用电影为我们构建了一个存在主义者的情感世界。值得注意的是,存在主义并非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哲学流派,伍迪·艾伦也拒绝在电影中系统探讨某一哲学流派,其作品中有意无意透露出的存在主义思辩早已成为其电影的标志性特征。
参考文献:
[1]段德智.西方死亡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2](美)科纳尔,(美)斯考伯.伍迪·艾伦与哲学[C].李宏宇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
[3]宜庆坤.论加缪的荒谬生存哲学[J].安徽大学学报:哲社版,2005(5).
[4](美)理查德·席克尔.伍迪·艾伦:电影人生[M].伍芳林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