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识手记(节选)
2018-06-09林岗
林岗
三 选
中智之人最好不要选学人文,因为中等智慧对理解人文世界的复杂和混乱是不够用的,而对在这个领域混一碗饭吃又绰绰有余。不如选学应用类学科,一来不浪费天赋的智力,二来也可以过上更富足的日子。上智之人和下智之士选修人文科学都是合适的。人文世界的精妙和深邃无论你有多么高深的智慧都远远不能穷尽,它的无穷景观远在你的视野之外,在这个巨大的迷宫里,走出来都算是幸运,更不要说通晓迷宫全部的出口和歧途。而下智之人在人间反正求穿衣吃饭,就算是贻害人间,人文的谬说也害不到哪里去。与其万众奔竞,争出头之日,不如在无伤大雅的人文天地里粗茶淡饭而安生。
知识人
知识人应该在流俗纷争之外守护恒常的价值,还是应该站出来听凭良知的召唤为理想勇敢斗争?要在这个问题上取得究竟所以然的根本回答,取决于能否达成如下一致:我们认同的永恒价值到底是超越于世俗生活,还是融化在世俗生活之中?如果它果真是超越了世俗生活,像苍茫的星际永远高悬于凡人的头上,那当然值得守护,哪怕为此付出尘世生涯的代价。但如果恒常的价值只不过是尘世生活的追认,就像人寻访血脉而追宗认祖那样,恒常价值不过就是内心欲望的理性辩护。一旦如此,所谓恒常价值的守护,就是知识人自我尊崇的姿态,奢侈的守护就是对生活的逃避。在这个根本分歧面前,几乎不能取得一致。陀思妥耶夫斯基以无与伦比的犀利洞察了尘世的宿命。他革过命,从绞刑架下侥幸生还,从此便远离革命的喧嚣。恰恰是由于他的远离,造就了他对人世间宿命的惊人发现。他的发现就是对恒常价值最好的守护。卡夫卡也毕生没有离开过对办公室的思索,甚至私情中的卡夫卡也摆脱不了他独自发现的办公室阴影。我们是否能够设想勇敢地和办公室斗争的卡夫卡?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他服从召唤挺身而出,卡夫卡一定看不到办公室的荒诞。卡夫卡对尘世生活的疏离,执着探索办公室的荒诞,似乎暗示确实存在红尘之外的价值,虽然与我们的现世生活不是毫无关联,但把它们归结为内心欲望的理性辩护,显然过于草率。一战结束后,有人问乔伊斯:“What did you do in the Great War,Mr. Joyce ”“I wrote Ulysses. What did you do?”现世生活如果不是那样充满无可皈依的冲突,尘世如果不是那样令乔伊斯深感不幸,也许就没有这行简单而含义深远的对话。现世不是空寂虚无,但也不是任凭良心的召唤勇敢挺身而出就可以河清海晏。尘世是一团乱麻,相互缠绕,相互冲突,它的结局是无可挽回的虚空。如果没有疏离它,执着于心目中的恒久价值,至少尘世生活的荒诞而虚空便无人揭示。然而疑问依然存在,如此的疏离是不是过分奢侈?血肉之躯虽然免不了衰朽腐烂,但只要生命在手,它总应该发出呼声。在大石的层层重压之下,在烈焰狂风摧残之下,总要透口气,冒出声,总该反抗宿命。于是人间的反抗便成为有如此认同的知识人的使命,像鲁迅、萨特、萨义德都是那种相信恒久价值只在于尘世生活之中的人。在他们看来,恒久价值不是一件珍品,需要深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人世间最恒久的价值莫过于反抗,因为反抗是对人间宿命的唯一宣告。反抗必定在人间,正义从来不是上天的恩赐,正义是反抗的产儿。服从内心的召唤是知识人的天职,它来自绝对的道德命令。归根结底,知识人有如此差别的价值观,在于安放人生意义最终落脚之处的不同。的确没有简单而现成的结论可供遵从,在这个问题上只能找到自己所找到的结论。
忧 天
中国文明缺少疏离人事的高远理想。就像《列子》“杞人忧天”的故事嘲笑的那样,“忧天”的事不属于目光关注的事,因其在人事活动的范围之外。只有傻瓜才会既耗时间又耗精力想象不属于自己的事情,思想没有结果的事情。这则笑话最意味深长的地方是它划出了属于自己事务和不属于自己事务之间的界限。尽管这条界限实际上不是那么清楚,存在模糊地带,但经验总是可以替人们在模糊地带寻找相对清晰的边界。聪明人在属于自己事务的范围内努力,而傻瓜则在属于自己事务的范围之外白耗精力。这种划分是缺少高远识见的表征之一。当然这是一个笑话,但笑话也有它的言外之意。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人其实分不清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事务,什么是不属于自己的事务。那些今天看似不属于自己事务的事情,明天就很可能变得是你迫在眉睫的事情。中国文明曾经很长时间独自跋涉,纵有“夷蛮”扰乱,终于无伤大局。顺着这个传统下来,于是也把明清时期的“西夷”上门纠缠看作不属于自己的事务,判断失准,吃尽苦头。分辨属于自己的事务和不属于自己的事务,看似聪明,实际短视。因为分辨之后,就会对属于自己的事务心安理得,对不属于自己事务放置一旁。人类的生活永远是一个变量,没有人能够清晰地预知即将的来临。高远的理想不在于将现时“手绘”的蓝图悬置目前,而在于对现时不满足的冲动。有远见的意思不是能够展望未来,而是不满足于现实。凡有远见的人,都有对现实不满足的冲动。只有保持不满足,才能为未来有所准备。但分辨了属于自己的事务和不属于自己的事务,就消解了对现实的不满足,也就消解了未来与现实的紧张。缺少了未来与现实的紧张,在世界的格局中,恐怕只够充当追随者的角色。
过 程
对艺术家和文学家来說,创作过程重要还是成品重要,这经常引致争议。他们通常会谦逊地说,作品不重要,创作过程最重要。可问题不在于事情本身的结果不重要,因为既然认同艺术创作和文学写作不重要,那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仅仅为了享受那过程吗?我想不是的。谋求不朽从来就是精神活动的动力。他们所以重视过程是因为过程属于参与者当下的生活,可以自己把握并属于参与者的生存方式,而结果及其意义是参与者不能控制的,它们是由欣赏者、读者决定的。事情做得好不好,作者说了不算,读者说的才作数。就像剃头匠,不可能不重视头剃得好不好,但头到底剃得好还是不好,不是剃头匠说了算。剃头匠所能做的,就是专心剃头。因为一件事的结果自己不能控制就说那事不重要,是不合理的。任何事情的结果及其意义都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因为我们作为参与者不能控制和干预罢了。在这种情况下,合理的生活态度当然就只能像剃头匠一样,专心于剃头,结果的好坏由他人评说。
文 本
文本的独立自足是什么意思?是文本和它流传的语境没有关系的意思吗?显然不是。文本的独立自足只能是指文本意图借以表达的语言及修辞的不变性。除非我们不能理解它的语言及修辞特征了,否则,一千年以前的文本流传到现在,它还是一千年以前的文本。如果我们只是在语言和修辞的意义理解它,那么,文本的意义是固定的。文本没有固定意义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文本的意义并不是一个空的书架子,可以随便往里面填充意义。应该问的问题是什么意义。如果是语言及修辞的意义,那么其意义是固定的、自足的、不变的。如果是语境中的意义,那么每一时代对它都有独自的解释,文本在语境中的意义是随解释而变化的。因为语境包含了读者对文本的提问,这种提问往往不是语言和修辞的提问,而是夹杂了读者的疑虑、猜测和现世用心而铸造出来的。疑虑、猜测和现世用心的背后是人们的欲望和感情。对文本解释的基本推动力量就是这些疑虑、猜测和现世用心。比如,经文说神在第三天创造了植物。到了阿奎那的时代,就发生了为什么在第三天而不是第二天或第四天创造植物的疑问,以及神为什么要创造植物的疑问。显然在经文产生的时代,读者并没有此类疑问。那时代经文的全部意义就是它的语言及修辞意义。可是,时移世易,十二世纪人们的理性增长,异教的挑战激烈,第三天创造植物的经文说法必须有一个更强烈的理性基础才能说服信众,才能回击异教的挑战。于是阿奎那站出来解释经文。他用秩序回答第一个疑问,用装饰回答第二个疑问。秩序和装饰的意思显然是不包含在经文的语言及修辞意义里的,但是秩序和裝饰的解释却不违背经文而从经文里衍生出来。文本可以脱离语境而存在,不过它存在的只是语言及修辞的意义。文本不能脱离语境而存在,这不能脱离语境而存在的是解释的意义。解释的意义随时代而变化,但对文本的解释始终存在走火入魔的危险性。
思想史
在思想史上,命题如同一个人说话的能力。环境刺激使人说出他想说出的话。但如果他是一个哑巴,则无论怎样的刺激,他都说不出他应该说出的话。如果缺乏了思想命题,也就缺乏了命题涵盖的可能思想。比如,直到近代思想将它解构以前,我们可以把神看作是欧洲思想中很重要的命题,很多次一级的命题都是围绕着它而产生的。有了神,就有了秩序完美性的假设;而有了秩序完美性的假设,同时就存在如何解释邪恶存在的紧张。If there be a God,whence comes evil? 如何解释邪恶,这种焦虑是随神的设定而产生的。古代中国思想没有唯一神存在的设定,也就完全看不到思想中有解释邪恶的焦虑。因为邪恶的存在可以从经验获得验证,并不存在一定要通过形而上论证的必要性。形而上论证的必要性是命题本身派生的结果。命题使思想获得了说话的能力,它配合环境的刺激,就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不同时代的环境刺激使它说不同的话语,但不论说什么话,都逃不脱说话能力所固定的范围,直到命题的消失或被解构为止。奥古斯丁把邪恶解释成对信仰的考验,信仰需要在邪恶的烈焰中经受锻炼。于是没有邪恶,也就不能显出信仰的坚贞。阿奎那把邪恶解释成本然性的缺陷,它来源于次一级的原因(second causes),与神(first cause)无关,于是秩序的完美并不排除邪恶的存在。亚当·斯密则为邪恶的存在找到一个更精妙的解释。他说,邪恶不值得有德性的人更多的关心,因为它通常是我们计较的眼光的结果。天意会让邪恶在一个相关的世界中自然达到增进幸福的结果。于是,关键不是根除邪恶,而是认识天意,培养冷静地观察和认识事物的眼光(indifferent perspective)。他的解释奠定了现代经济学的基石。奥古斯丁、阿奎那、亚当·斯密分别身处在四世纪、十二世纪、十七世纪,可是他们共同拥有如何解释邪恶的焦虑,这种焦虑导致了他们不同的理论阐述。可是,为什么拥有共同的焦虑呢?解释只能是他们拥有共同的基本思想命题。可见,思想的演变不仅能从社会环境的变化获得解释,命题也是一个思想路向的基本因素。它是思想的可能性,为具体的思想提供了形式框架。没有一定的命题,思想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语 言
有三个标准估量语言的生命力。首先是持续的科学、思想和哲学的创造,其次是激动人心的文学作品的涌现,然后是日常交流的应用普及程度。能够在这三个方面都有出色表现的语言无疑是蓬勃扩展中的语言,反过来则是衰落的语言。语言的衰落是如何发生的呢?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呢?当然是从科学、思想和哲学的创造力的枯竭开始的,从出色的文学创作的枯竭开始的。科学、思想、哲学和文学都是用语言表述的,这些藏在语言里面的文化是语言的内核,它们是维持一种语言生命力和吸引力的至关重要的因素。当初罗马人征服希腊,却以学希腊语为荣,还不是因为希腊语中有无可匹敌的思想与文学。希腊语在当时的普及程度可以从不属于希腊思想体系的最早《新约》文本都是用希腊文书写这一点得到证实。可是,为什么后来希腊语逐渐衰落了呢?最简单的回答就是希腊语不能源源不断提供新的思想与文学,当人们把希腊文的著作翻译成拉丁文之后,希腊文就成了古文献,一种供校对和研究用的语言古董。语言失去了它生命的内核,它就沦落为二等公民,只在日常交流的领域应用。拉丁语曾经是古代地中海国家的世界语,但它后来的故事完全重复了希腊语的命运。可见思想和文学的持续创造对维持语言的生命力是多么重要。语言的生命并不是以人口数量的日常应用为核心的。当一种语言不能在思想和文学方面维持其创造力而只被用来作日常交流,它的衰落已经很严重了。语言的衰落就是文化的衰落,不过,这不是个人的天才努力可以化险为夷的。语言的衰落只是文化衰落的表征,语言的衰落是症状,不是病因。文化的衰落才是病因。
女 神
男性作家创作的作品,偶尔见到所描写的女性具有罕见崇高的地位,反之则不见。男性作家可能将女性抬高到女神的地位。《红楼梦》与《神曲》都是其例。贾宝玉不仅终身挚爱林黛玉,她是他的知己,而且林黛玉也是贾宝玉人生历程里的精神导师。每当他在世俗中陷入迷途,返回林黛玉身边,就如同回到家园。他们的关系似不限于世俗男女之间人们称之为爱情的情意缠绵,绛珠仙草化身的林黛玉更包含了至善至慧至美的象征含义。她是贾宝玉追求非人间的超迈精神境界的人间化身(Incarnation),她是人而具有神质的形象。但丁《神曲》中的贝雅丽齐(Beatrice)更是指引但丁漫游天堂之境的导师。这不是一趟普通的游历,它隐含了精神的“得救”的意味。贝雅丽齐容貌之美自不待言,她精神和德行上的圆满,更非但丁所能及。但丁正是在人生的迷途中,贝雅丽齐得到“最高之命”,她让维吉尔带但丁漫游地狱与炼狱,自己更亲带但丁漫游天堂,使他到达最高的光辉。曹雪芹的生平细节已经不可考,看他的“忏悔语”,想必有过不同寻常的情爱。而在真实世界中贝雅丽齐确是但丁挚爱的情人,不过她婚适他人不久就亡故。今生不能相见,但丁使出生花妙笔使他们相见于天堂。女性如何能在男性的精神世界中占据如此超脱凡尘的地位?女而可具“神”的品格?它是生活经验的再现还是形而上的玄想?愚意倾向后一个答案。两性在生活的世界中,可以发展出知音式的情谊,但浪漫的幻想没有理由演变到女性作为男性“精神导师”角色的程度,经验亦不支持这种对艺术的理解。将女性神圣化的现象倒是反证男性的眼光:如果将形而上关切落实为可见可感的感性形象,选择之一当然是相对的性别。既然本身的性别代表了现实,那相对的性别就代表了想象,在相对性别的人身上想象至善至慧至美。这种眼光同所谓女性崇拜是完全不同的。女性崇拜源于崇拜生殖,而以完美女性为脱尽红尘的人间化身则显示了男性对形而上世界的偏好。
写 作
写作是什么?问题再简单不过,铺开纸拿起笔,往上面写字,写句子,这就是写作。可是这问题问的不是作为动词的写作行为,问的是驱使人们写作的动机,问的是支配写作的原动力是什么?写作究竟何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而事实上存在着多种写作。写作不仅是人运用语言文字表达自己的行为,而且写作也被社会所塑造。人和社会的复杂关联造就了不同类型的写作。常见的一种是把写作当作人生的阶梯。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在竞争的社会,绞尽脑汁,往高处攀爬,写作正是一条登高的阶梯,特别是专业化的现代社会,写作被当成成就的标志。不论愿意与否,只要与文字打交道的行当,写作就是名片。他人凭写作认识、评价你。市场、体制、公众凭写作给予你专业地位。名字后面,跟了一长串已经发表的作品,走到哪里都拖着这条发光的尾巴。社会体制事实上已经把写作当成一条安排给进入文字行当的人使用的阶梯。愿意不愿意也得走在阶梯之上。如果这阶梯是污浊的,那任何人的笔墨生涯也不免污浊。区别在于有的人仅仅把写作当成阶梯,另外的人则试图开掘写作可能有的其他意义。在专业化牢不可破的社会分工之下,写作带来稿酬、名声,带来学位、职称,带来课题资助、奖状,带来专家地位和权威的名号。所有这一切,不是人生的阶梯是什么?持续的写作就是持续的攀爬,每一次出版就是每一步台阶。正是写作铺垫了世俗事业成就的阶梯。
写作又是个人的城堡。古希腊人曾经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这枝软弱的芦苇很容易被寒风吹折。严酷的生存环境使得文字如同建筑材料,写作就是营造自我保护的城堡。城堡虽然也是社会的景观,任由别人观赏,但心怀恶意的人不容易对城堡干起打家劫舍的营生。因为它守备森严,因为它太高大,因为它构造复杂,逞一时之强的歹徒,往往不容易得手。思想以及思想的自我可以安全住在这座由写作构筑而成的城堡,安闲度日,享受天地有限的自由。凡是将写作当成建筑城堡的人,其工作就是建造、装飾自己华丽的城堡,像工蜂命定不停筑巢。这种写作包含一项城堡主人未必意识到的风险:隔绝的城堡固然是安身立命的安全保障,固然是安闲怡情的个人天地,可城堡也可能是主人的坟墓。终生躲避在自我建造起来的城堡里,城堡不是自我的坟墓是什么?
写作还可以是旅人眼里的风景。旅人终生在途,只有短暂歇脚,没有长久的停靠。写作就是旅人在途的经验,因为一直在途,不能满足和认同周遭的一切。不能拥有,不能占据,不能留驻,不能玩赏,甚至连风景片段,也要被接踵而来的新鲜感觉所取代。无驻留的旅途体验孤寂而沧桑,但如果喜欢,这就值得,如同无尽旅途看到了无尽美景。无尽的风光,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看到。留恋家园的人就只看到故土的风光,异地的美景与他无缘。旅人与此不同,一处美景到另一处美景,处处不同。旅人无所占有,哪怕风光无限的美景。因为旅人是永远的在途者,相信前方更遥远之地有未曾体验过的美景在等待。写作就是这样,写作是无尽的历验。一个句子写完,已然属于过去。一篇文章草成,已然与作者断缘。人生在途,无从停靠,写作随着人生的漂泊,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主题到另一个主题。写作与拥有不相干,写作与玩赏不一般。走过的路永远在后头,看过的风景永远在他乡,写过的主题不再属于它的作者。写作的历验对喜欢的人来说是很大的挑战。写作的无穷发现隐藏在鲜为人知的隐秘之处,如同远方的风景在更远方,只有有勇气的人才能发现它,才能体验它带来的喜悦。
责任编辑 杜小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