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雨

杨万米

晚饭后，苏宇浩坐在客厅看电视。他其实不想看，这个时段没有什么好节目，但妈妈在打扫房间，爸爸在书房不许他吵，他只能歪在沙发上了。

百无聊赖的时候，电视上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西北某地发生大面积的干旱，给今年的秋收带来很大的问题。画面上一些农民愁眉苦脸地诉苦，说今年日子不好过，很多小朋友傻傻地站在那里，说想游泳也没地方去了。苏宇浩一骨碌从沙发上蹿起来，往爸爸的书房跑去。妈妈正好来到客厅，喊了一声，苏宇浩没理她。妈妈叹了口气，“这孩子，又去找倒霉了。”

爸爸正愁眉苦脸地坐着书桌前面，看来又被什么问题难住了。看到苏宇浩进来，他没好气地说：“不是叫你别来吵我吗？”

苏宇浩问道：“爸爸你在干吗？”

“干什么？”

“电视上说西北又大旱了，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你这傻小子，这种事不归我管。”

“可你是数一数二的发明家，你肯定有办法的。”

“干旱需要人工降雨，这个由气象局专门负责。”

“可人工降雨一点用都没有。”苏宇浩急了。

“哦？”爸爸来了兴致，他转过身来，问道，“你说怎么就没用了？”

“人工降雨是云层达到一定厚度以后，再用干冰或是碘化银去催化，形成雨滴。要是没有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爸爸很高兴。

“科學老师早就说过了。”

“那行。为了表扬你，我决定帮你这个忙了。”

苏宇浩兴奋得一蹦好高。妈妈进来问道：“怎么今天没挨骂？”苏宇浩高兴地说爸爸要帮他解决西北的干旱，妈妈假装生气地说：“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跟我商量？”

爸爸说：“国家大事你就别操心了，你把我们两个天才大脑照顾好就行。”

苏宇浩也跟着说：“是啊，你扫扫地就行了。”妈妈气得直瞪眼。苏宇浩觉得只要爸爸肯帮他，他也不介意给爸爸帮腔。

第二天一起床，苏宇浩就迫不及待地问爸爸怎么样了。他可要盯紧点，省得爸爸忘了。

爸爸已经想到办法了，“我正在研制的量子传输仪，目前还不成熟，分子以上的结构稳定不住，出来的东西都变形了。正好可以拿水分子试试，反正水本身也没有形状。”

爸爸赶着去实验室了，苏宇浩知道是不可能带他去的，他只有在家等着。这一天真是度日如年，连他最喜欢的动画片和游戏都没碰。他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爸爸下班，他紧张地问：“行了吗？”

“成了。”爸爸很高兴，还喝了点酒。可把苏宇浩急坏了，他们家规定吃饭时不许谈工作和学习的事。

饭一吃完，他就拉着爸爸细问情况。爸爸告诉他，他可以用量子传输仪搬运大量的水到干旱地区上空，让它们自然落下去，形成降雨。

苏宇浩很激动，他说：“那我们明天就去就搬东海的水吧，那里离我们近。”

爸爸笑了，“海水能浇灌庄稼？”

苏宇浩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忘记这么简单的常识了。

爸爸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用长江里的水。长江上游宜昌那一段即将发洪水，明天会封锁一段时间，我们的仪器不会威胁到别人。”

“那太好了，明天能不能带我去看？好歹也是我给你的灵感。”

“怎么就成你的了？”爸爸不以为然，“不过看在你爱科学的份上，明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最新的运雨技术。”

苏宇浩兴奋得半夜才睡着，早晨还是爸爸叫他起的床。他们赶到实验室时，其他人都准备好了。

实验室为了量子传输实验，给他们配了两架高空直升机。这种直升机有特殊的发动机，螺旋桨转得更快，能飞到1万米以上，飞到所有的云层上面去。爸爸带着苏宇浩乘上一架，他的助手小张乘上另一架，他们分头出发了。

高空直升机动力强劲，他们很快就到了旱情最严重的地区。助手也到了目的地，她和爸爸建立了视频联系。屏幕上传来助手航拍的江面，空无一物。助手说洪水正在聚集，水位高涨，江面基本上已经封锁了，这里可以行动。于是爸爸开始指导助手设置量子传输的入口端。

苏宇浩看到，助手从直升机里放下一根缆绳，下面吊着一个小小的设备，比她的手还小，但看上去很重，因为绳子被拽得笔直。他担心地问爸爸：“这绳子太细了，要是吸了很多的水，会不会把绳子拉断？”

爸爸哈哈大笑，说道：“你真是外行。别看它细，这可不是普通的钢缆绳，这是用石墨烯造的，是世界上强度最高的材料，金刚石都划不破它。”

直升机驾驶员听爸爸笑话苏宇浩，忍不住笑出声来。苏宇浩咕哝了一句：“好吧，最好别把飞机拽下去。”

“这就更不会了。”爸爸这次是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不把水存进来，量子传送是瞬间的，入口那里一吸进水，出口这边就同时喷出来了，完全没有时间差。”

“这个在下表示听不懂。”苏宇浩说。他看看驾驶员，驾驶员摇摇头，说他也不懂。

“你当然不懂了，这是量子纠缠的原理。你好好学习吧，等上了大学让教授教你。”爸爸说。

助手在视频电话里说道：“我已就位，入口端点在江面正中，水面下50米。我离水面100米。”

爸爸说：“好的，保持位置。”他让驾驶员保持直升机在1万米高度，然后开始准备出口端设备。

出口这头的设备跟助手那边一样，但是没用绳索。在桌球那么大的传输仪上面安装了一个很小的螺旋桨，螺旋桨的杆子很长，靠近传输仪那一端还有一个半球形的隔板，正好把螺旋桨和传输仪隔开。

“这个怎么不用绳子呢？”他又问了。

“绳索的话要用很长，不方便。”爸爸说，“传输的东西是从出口仪器瞬间冲出来的，像爆炸一样，那种速度下，就算是水珠也能把飞机撞毁。”

爸爸一边调整设备一边说：“为了防止水的爆炸毁掉我的机器，我们费了不少心思，这隔板和飞行器都是用聚合钻石纳米棒做的，比钻石还硬，表面都涂了石墨烯，防止被‘水炸弹割破。”

苏宇浩看着量子传输仪，爸爸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机器都是这种材料，因为不管传输什么，它都是爆炸着出来。”

驾驶员问道：“苏博士，如果你用它传送一块猪肉，出来的是肉糜？”

“是。”

“哈！以后妈妈可以少做一样工作。”苏宇浩笑了。

说话间，爸爸已经把飞行器放出去。隔了一会儿，他在遥控器上看看，按下开关让飞行器原地悬浮，说：“距离1千米，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苏宇浩开玩笑地伸手过去，说：“开始！”

爸爸吓出一身冷汗，他的手迅速缩回去，躲过苏宇浩。他低头看了看遥控器，才说：“神经病！你要是按错键，小张就没命了。幸亏我指纹锁还锁着。”

苏宇浩也吓得不轻，赶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想开个玩笑。”

“以后記住，不懂的事不能乱开玩笑。量子传输仪是双向的，你这边一按开关，就把我们这边的空气给传送过去了，在小张那边就成了空气炸弹。她目前的距离是躲不过去的。”

苏宇浩连忙保证。爸爸这才对视频电话说：“小张，出口端已经就位，你开始吧。”

屏幕上，助手小张按下了手中的按钮。与此同时，在直升机的前面出现了一个耀眼的亮点，然后像礼花一样炸开，绽放出一朵水花，在太阳的照耀下色彩波澜，比礼花更好看。过了几秒钟，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苏宇浩知道这是1000米外的爆炸声刚传过来。

视频电话里传出小张的惊叫：“太恐怖了！苏博士你得看看这个。”

他们看到屏幕上是小张航拍的画面，在她放下量子传输仪的地方，是一个大坑。由于江水被瞬间吸进传输仪，江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径50米的球形真空。旁边的江水奔涌而来，但一时半会肯定填不满。苏宇浩从没看过这种景象，觉得很新奇。

“女同事就爱大惊小怪。”爸爸说，“关于入口的情况我们早就知道，只是以前没搞过这么大的。”

苏宇浩又看前面，随着爆炸的水花变大，它变薄了，接着就消失了，变成了肉眼看不到的水珠。

爸爸说：“变成雨了。我们下去看看。”

驾驶员一边答应，一边说：“看这爆炸的阵势，500米之内都是不安全的。”

高空直升机的速度飞快，半分多钟就下降到了3000米以下，这个高度比大部分云层都低。他们抬头看，现在一丝云彩也没有，如果有的话，雨水通常是从这里开始成形的。

爆炸后飞散的水珠比他们慢，过了一会儿，天上才慢慢地下起小雨。这是真正的太阳雨，小水滴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形成了许多彩虹，五彩缤纷，还闪着宝石一样的光泽。苏宇浩看得入迷了，简直忘记了传送的目的。

大概只有5分钟，雨渐渐变小，然后停了。

“这太短了吧，这点水可能不够吧。”苏宇浩说。

“当然。量子传输不是持续的，咱们再来几次。”爸爸说。

直升机又升上1万米高空，按照同样的流程，他们又来了一次。这一次，苏宇浩有了心理准备，非常惬意地欣赏了“水炸弹”形成的雨景和彩虹。他还研究了那个被吸成真空的江面，看着江水沿着球面滑下去，他觉得就像一个吹出来的肥皂泡，薄膜在泡泡表面滑动，只不过这个更大。

虽然在几千米高空看不清地面，但是一直在下的小雨让空气变得凉爽起来，苏宇浩知道爸爸的人造雨一定是有用的。至少在下一次降雨来临之前，这一片干裂的土地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当他们重复了5次之后，爸爸手中的遥控器报警了。他看了一眼，宣布飞行器已经坏了，无法维持高度。“我们要下去找到仪器，这个设备可不能落到坏人手里。”

驾驶员根据传输仪上的追踪信号，向地面飞去。

“不是地球上最坚硬的材料吗，怎么还能损坏？”苏宇浩奇怪地问。

“你要知道，半径50米的水球，光重量就有40万吨哪，什么炸弹也没这个厉害。我的机器近距离承受了5次冲击，已经很厉害了。”爸爸一副“你不懂懒得跟你说”的表情，却说得像老师上课一样详细。

“那明天能修好吗？”苏宇浩问。

“少来了。”爸爸说，“咱们意思一下行了。中国这么大，用这个方法把我累死也解决不了干旱呀。”

“那好吧，你这个机器也算是有点用。”

爸爸不屑地说：“我这么高级的设备给你干这种粗活，真是浪费资源，明明是农用飞机撒点催化剂就能搞定的事。”

苏宇浩笑眯眯地看着窗外，心想随你怎么说吧。他知道爸爸心里其实很高兴，不光是证明了他的设备好用，这一场及时雨可真的给干旱的大地带来了生机。

他已经在盘算着，下一次该怎么忽悠爸爸用新发明再干点实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