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决策、运行与启示
2018-06-06林成华
林成华
(浙江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 中国科教战略研究院,杭州 310058)
美国慈善基金会诞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经过100多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比较完备的管理体系。慈善基金会一般都有自己的使命、愿景、战略、预算、项目重点以及配套的管理体系。而大学则是慈善基金会实现公益目标的重要合作伙伴之一,大学与慈善基金会是互惠合作关系。从美国捐赠2017年统计报告(Giving USA 2017)看,慈善基金会年度捐赠总额约593亿美元,占全美慈善资金总额的15%[1]。从高等教育志愿支持(VSE 2017)统计数据看,过去5年间,基金会对高等教育社会捐赠的贡献率维持在28% ~30%之间[2](如图1),是高等教育第一大筹款渠道。
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事业的发展是美国高等教育史上不可忽视的重要篇章。19世纪后半叶,美国工业革命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也造就了卡内基、老洛克菲勒等一批富商巨贾。早在1889年,安德鲁·卡内基发表了著名的《财富的福音》。他在文章中强调,富翁们有社会慈善的义务,他们的责任不是把财富留给自己的家人,而是用于提高社会公共福利。他同时指出,富翁们应该以公共信托基金的形式来管理自己的财富。1905年,他捐赠了1 000万美元成立了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该基金会的主要目的是通过奖励政策来促进大学教学与管理的改进,想要获得奖励的大学必须接受基金会的审查评估并符合基金会制定的一套标准,包括入学标准、课程与师资标准等。卡内基教学促进基金会还要求教会组织不能凌驾于大学董事会之上,不能把神学测试作为入学条件等。这一标准使很多教派大学为了加入卡内基体系而改变了与教派的管理关系,创立了大学董事会的治理结构。另一位教育慈善基金会的先驱是老洛克菲勒。1905年6月,他捐赠1 000万美元给通识教育委员会用于支持高等教育事业。通识教育委员会高等教育捐赠的最大特点就是率先把捐赠建立在对大学的调查研究之上,它使教育基金会的捐赠决策开始走出宗教情感的范畴,步入一个更加科学的时代。在卡内基和老洛克菲勒的影响下,很多富商巨贾纷纷建立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比较有名的如詹姆斯·杜克(James Buchanan Duck)基金会、约翰·安德鲁斯(John Andrus)基金会、查尔斯·莫特(Charles Mott)基金会、查尔斯·凯特金(Charles Kettering)基金会等。20世纪初的教育慈善基金会运动为美国高等教育注入了大量资金,客观上对美国大学的课程、招生、管理等方面标准的建立发挥了重要作用。
图1 2013—2017年美国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额
一、美国慈善基金会的主要类型
基金会(Foundation)是指由特定慈善资金创办的非营利性机构。基金会将其资产或投资所得捐赠给其他非营利性组织或公益项目,支持他们开展各种社会慈善事业。基金会一般分为公共基金会和私人基金会。公共基金会资金主要来自政府机构,也有部分可能来自其他基金会或私人。私人基金会的资金主要来自个人、家庭或企业。基金会为管理私人慈善资产提供了一种体制化的渠道,它在自身战略框架下为“捐赠方”与“受赠方”提供一种需求匹配的机会。美国基金会中心公开的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12月底,美国共有89 726家基金会,资产总量高达8 682亿美元[3]。根据战略目标与运作模式的不同,美国慈善基金会可以分为独立型基金会(Independent Foundation)、运作型基金会(Operating Foundation)、社区基金会(Community Foundation)和企业基金会(Corporate Foundation)等。此外,美国还有一些基金会并没有用Foundation命名,而是用Funds、Endowment、Trust、Inc.、Committee、Society等命名,他们实际上也是基金会组织。如皮博迪教育基金(Peabody Education Fund)、礼来基金会(Lilly Endowment)、皮尤纪念信托基金(Pew Memorial Trust)、开放社会研究所(Open Society Institute)等,因为它们都是以一定的捐赠资金为基础、服务于社会慈善事业的非营利组织[4]2。
(一)独立型基金会
独立型基金会是美国基金会的主要类型。截至2017年底,美国共有独立型基金会80 753家(占基金会总数的90%),资产总量为7 293亿美元(占基金会资产总额84%),年捐赠额409亿美元(占基金会年度捐赠总额69%)(如图2)。独立型基金会一般由个人或家族创建,多以创建人名字命名,决策权掌握在个人或家族成员的手中。当然,也有一些大型基金会经过长期发展,其专业化程度已经非常高,他们建立了基金会董事会和管理机构,董事会是其最高决策机构。独立型基金会一般聘请专业管理团队来管理他们的慈善资产,员工规模与资产规模一般成正比。如著名的梅林达·盖茨基金会(Bill&Melinda Gates Foundation),其总资产高达443亿美元,福特基金会(Ford Foundation)的资产也高达124亿美元(见表1)。
图2 2017年美国基金会数量、资产与捐赠额统计
表1 2017年美国独立基金会资产排行榜TOP10
(二)运作型基金会
建立运作型基金会的主要目的不是向其他非营利性机构提供捐赠拨款,而是通过自己的资金运作实现基金会的慈善目标。运作型基金会可能会是一个智库、一个博物馆、一个研究团队或者是为了一个特定慈善目标的家庭基金等。运作型基金会虽然没有被要求向外捐赠资金,但美国国税局规定,运作型基金会必须至少将收入的85%用于自己经营的慈善项目。当然,也有少量的运作型基金会向外提供一些慈善捐赠。运作型基金会有一个好处就是,基金会可以邀请或鼓励其他捐赠人投资参与基金会的慈善事业。也就是说,它作为一个非营利性组织可以向外募款并与自有资金一起用于特定的慈善事业。2017年的数据显示,美国现在共有运作型基金会4 486家,约占基金会总数的5%,总资产达434亿美元,约占基金会总资产的5%。年捐赠额达65亿美元,约占基金会年度捐赠总额的11%。比较有名的运作型基金会主要有保罗·盖蒂基金会(J.Paul Getty Trust)、开放社会研究所(Open Society Institute)、金贝尔艺术基金会(Kimbell Art Foundation)、帕卡德人文基金会(The Packard Humanities Institute)等(见表2)。
表2 2017年美国运作型基金会资产排行榜TOP10
(三)企业基金会
企业基金会是指由企业设立的基金会,他们的资产一般来自企业,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为非营利性机构提供资助的重要载体。成立企业基金会的好处是使企业慈善活动在法律上从母公司剥离开来独立运作,使企业慈善事业更加常态化、专业化、机制化、项目化。企业基金会一般设有捐赠基金,当企业经济效益好的时候可以把资金储存在企业捐赠基金里面,当企业经济状况不太好的时候可以使慈善项目运作免受影响。企业基金会通过慈善活动可以扩大企业品牌影响力并能享受税收减免。企业基金会与企业慈善项目是不一样的,企业慈善项目并没有从母公司剥离开来成为一个非营利性实体,它在法律上不能算做免税组织。企业基金会的宗旨和慈善重点受企业商业利益的引导,往往会与企业的产品及企业商业发展战略联系在一起。截至2017年,美国共有企业基金会3 589家,占基金会总数的4%,总资产为261亿美元,占基金会总资产的3%,年度捐赠额为65亿美元,占基金会年度捐赠总额的11%。比较有名的企业基金会主要有诺华患者援助基金会(Novartis Patient Assistance Foundation,Inc.)、富国银行基金会(Wells Fargo Foundation)、沃尔玛基金会(The Wal-Mart Foundation)、美国银行慈善基金会(The Bank of America Charitable Foundation)、通用基金会(GE Foundation)等(见表3)。
(四)社区基金会
社区基金会将慈善资助重点放在所在社区或特定社区。社区基金会不像独立型基金会、运作型基金会和企业基金会,它没有特定的出资者,而是通过面向社会公募获得慈善资金并通过基金会的投资管理向特定慈善领域提供资助,其性质与我国的“公募基金会”相似。社区基金会接受各种类型的捐款,并建有自己的捐赠基金,他们聘请专业团队对捐赠基金进行投资管理并资助社区慈善事业。很多捐赠人乐意把慈善资金交给社区基金会,是因为这样可以降低自己的慈善管理成本,更能集中精力并根据自己的兴趣和社会需求使慈善资金效益最大化。社区基金会在近30年来获得了长足的发展。截至2017年,美国拥有社区基金会897家,占基金会总数的1%,总资产694亿美元,占基金会总资产的8%,年度捐赠额为54亿美元,占基金会年度捐赠总额的9%。比较有影响的社区基金会是硅谷社区基金会(Silicon Valley Community Foundation),其总资产高达82亿美元,是目前美国总资产最高的社区基金会;还有塔尔萨社区基金会(Tulsa Community Foundation),总资产高达44亿美元,在2017年美国社区基金会排行榜上排名第二(见表4)。社区基金会是近年来发展最快的一种基金会类型,它将会在社区事务中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包括对社区学院及所在社区的研究性大学的支持。
表4 2017美国社区基金会资产排行榜TOP10
续表
二、慈善基金会捐赠决策影响要素
基金会作为一个“捐赠人”组织,有着自己的慈善愿景、慈善个性和专注领域。从组织行为理论的视角看,基金会作为“捐赠人”,其捐赠决策的主要影响要素包括基金会发展战略、任务环境和理性决策(如图3)。
(一)基于基金会发展战略的影响要素
基金会作为捐赠者,其捐赠决策在很大程度上基于基金会的使命、愿景和战略。基金会通过知识的创新和传播来改进个人系统、机构系统和社会文化系统,通过采用新技术、新方法来改进人们的观念、偏见、冷漠,改进机构的治理和发展,促进社会和谐稳定[5]。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诺亚·德雷兹内(Noah Derezner)教授指出,基金会捐赠高等教育一般有3种战略取向:第一种是个人本位战略取向,即致力于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并使人得到更好的发展。如通过学生奖学金、助学金等方式帮助个体更加自由充分地发展自己的潜能等。第二种是高等教育机构本位战略取向,即为高等教育机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基金会通过为那些缺乏基础设施、科研设备和行政运作资金的大学提供必要资助,改善大学办学条件,加强大学自身能力体系建设,通过促进大学自身的发展来实现基金会的慈善战略目标。如杜克基金会(Duke Endowment)为杜克大学长期提供资金支持等。第三种是社会问题本位战略取向,即通过和大学的协作,共同致力于某一社会问题的解决。这种取向主要是通过在大学内部建立新的科研机构或支持大学内部已有学术机构的学术研究和社会服务来实现。如芝加哥大学的鲍尔森研究所(Paulson Institute)、耶鲁大学的国际研究协会(The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等都是基金会在大学内部设立的研究机构。事实上,小型基金会因为考虑到有限资源的利用率而把资助战略集中在某些特定领域。如支持贫困学生、支持特定领域的学科研究或支持大学的捐赠席位等。而大型基金会的战略相对比较综合化,它涵盖了以上3种战略取向。如福特基金会在其章程中写道:“福特基金会的使命是致力于一个更加公正的社会,保护人权,使人们可以充分地表达意愿并参与决策,公平地分享知识、财富和其他社会资源并充分自由地发展人的潜能。”[6]福特基金会通过投资个人、建立机构和支持新思想等战略举措来履行其使命。因此,福特基金会的捐赠项目涵盖以上3个战略领域。有时候,明明是一份很好的申请报告,却被基金会拒绝,一般是因为项目目标与基金会的战略不匹配。
图3 美国基金会捐赠决策流程
(二)基于基金会任务环境的影响要素
基于任务环境的影响因素主要聚焦于基金会资助项目的地理区域限制。绝大多数的社区基金会和小型的家庭基金会一般会有资助的区域限制。因为,社区基金会和小型家庭基金会的创始人或董事会成员一般都来自所在社区,他们财富的获取与当地的政治、经济、文化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他们大多会把捐赠拨款适用的区域范围限制在基金会自身所在的地区。如纽约社区信托基金会(The New York Community Trust)的申请对象限于纽约地区的个人或机构。但对于那些大型基金会来说,他们拥有雄厚的资金和专业团队,一般会超越所在地理区域的限制。大型基金会不仅考虑申请者的申请,还会积极鼓励那些与基金会有着共同兴趣的机构和个人来申请资助项目,如鼓励全国范围内那些在某学科领域具有较强研究实力的大学来申请基金会的研究基金等。因此,基金会的捐赠也受其任务环境的影响。
(三)基于理性决策的影响要素
基金会之所以捐赠,首先是申请者的申请必须符合基金会机制化的捐赠决策规定。美国学者斯科特说过:“基金会可以被看作是一个通过慈善资金和一定的正式组织结构实现特定慈善目标的理性系统。”[7]因此,作为一个“理性系统”,基金会往往在网站或宣传手册上公开慈善资金支持的领域和范围、申请条件与要求、决策程序等信息,为申请者提供参考和方便。通过这样机制化的运作程序减少慈善资金分配的随意性,有力地落实基金会的战略目标。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慈善中心对众多基金会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基金会项目申请的成功率一般在40%~50%。报告指出,基金会项目申请被拒主要有以下原因:项目申请文档没有按照基金会要求准备;项目申请书和理由阐述没有打动基金会项目筛选负责人;潜在客户团队没有参与项目的规划和目标决策;申请阐述不清晰、不恰当、不易理解;申请项目主题与基金会主题不匹配;项目预算不在基金会可接受范围之内;项目目标过于宏大、不可操作;项目没有其他同行的协作和支持;项目可行性没有充分论证、缺乏证据支持等。
三、慈善基金会在美国高等教育领域的运作
(一)教育是慈善基金会资助的最主要领域
美国基金会中心2017年数据显示,目前美国慈善基金会的资助领域主要涉及教育、健康、人类服务、公共福利、人文艺术、环境动物、国际事务、科学技术、宗教和社会科学等。其中教育领域占23%,是基金会的最主要资助领域(如图4)。美国基金会资助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的历史由来已久,从早期的卡内基基金会和洛克菲勒基金会开始,他们秉承着“知识改变命运”“知识的传播和应用可以促进社会公共福祉”“教育是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重要推动力量”的理念,把资助大学、兴建公共图书馆等作为基金会捐赠的首选目标,之后的基金会基本上继承了这一重视高等教育捐赠的传统。早期的芝加哥大学、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康奈尔大学、斯坦福大学、杜克大学、卡耐基梅隆大学等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基金会的重要资助。基金会资助高等教育,主要涉及以下领域:本科生奖学金、研究生奖学金、教职工福利、设置教授席位、校园建设与翻新、图书馆及其他大型教学设施建设、支持个人学术研究和特定主题学术研究等。
(二)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的主要形式
按照资金的使用目的,基金会资助形式可以分为以下几种:一是项目资助金。这是基金会最常用的资助类型。因为基金会作为非营利性公益组织,一般都有自己的慈善战略和重点资助领域,资助符合基金会战略重点的项目往往能带来立竿见影的效果,资助具体的慈善项目可以更有效地聚焦基金会的慈善重点领域,为基金会带来易评估、易传播、可衡量、可感知的社会影响力。如梅隆基金会(The Andrew Mellon Foundation)和纽约卡耐基基金会(The Carnegie Corporation of New York)长期为大学的图书馆提供专项资金等。二是资本建设资助金。主要用于高等教育机构建设大楼、购买大型仪器设备以及设立捐赠基金等。三是配比捐赠资金。主要用于设立配比资金鼓励更多的社会捐赠。在配比资金运作方面,比较有名的是福特基金会。早在20世纪50年代,福特基金会就创新了资助方式,即通过设立配比基金向大学进行捐赠,在捐赠的同时要求大学通过其他渠道筹集一定比例的额外资金。四是试点项目资金。主要为那些新兴领域的新项目提供启动资金。基金会自身的独立性决定了他们更喜欢在政府主体之外寻求彰显自己价值的理想之地。它们喜欢冒险资助那些被政府和产业界所忽视、尚未成熟但又具有潜在价值的学科与研究领域,如基金会对量子力学、分子生物学、行为科学等学科的支持等[4]28。五是运作资金。主要是指非限定性捐赠资金,它以促进受资助的高等教育机构自身的发展为导向,通过为他们提供日常运作资金,保证机构的长期可持续发展。尽管这一资助方式不是很普遍,但它对于那些小型公益机构往往具有重要价值。
(三)慈善基金会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角色
图4 2017年美国基金会资助领域数额及占比
基金会在美国高等教育中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3个方面:一是政府与大学的中间人。在美国一流大学发展的历史上,基金会实际上承担了大学与政府之间中间人的角色。美国法律赋予了基金会独立法人地位,它可以不受外部势力的干涉独立自主地开展工作,它通过对慈善资金和项目的运作弥补政府和商业部门的空缺。比如当政府削减大学的科研经费拨款的时候,慈善基金会的科研资金就会大量涌入,在一些政府无暇顾及或商业无法涉足的领域,基金会资金可以成为非常重要的补充。此外,基金会通过制定项目标准来推动大学之间的良性竞争,促进了高等教育结构的优化,从另外一个方面帮助政府推动高等教育的良性发展。基金会作为美国公民社会的第三方力量,在政府与大学之间起到了中介调节的作用。二是大学改革和发展的重要合作伙伴。从知识生产的视角看,基金会的目标是促进知识的生产、传播和应用并最终促进人类公共福祉和社会进步。大学有人才和科研的优势,而基金会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取得慈善资金效益最大化。因此,基金会也需要和大学一起合作,他们基于共同的兴趣和目标,发挥各自优势,共同对特定的项目负责。基金会与大学的合作,对于优化高等教育结构、提高教育质量、推进高等教育政策研究等方面都有着重要作用。如早期的卡耐基基金会捐赠建立卡耐基理工学院(今卡耐基梅隆大学);洛克菲勒基金会捐赠建立芝加哥大学,其资助的《弗莱克斯纳报告》对美国医学学科教育产生了重大影响;卡耐基教学促进委员会对美国大学入学标准的影响,各种捐赠教席的设立对大学师资队伍建设和课程改革的影响等。三是前沿研究与重大社会问题解决的孵化器。基金会和大学在推动前沿科学研究和重大社会问题的解决方面具有共同的使命和价值理念。基金会的科研力量有限,不可能都靠自身去运作,他们往往充当孵化器的角色,通过提供研究经费,支持大学开展对前沿科学和重大社会问题解决方案的研究和探索,鼓励大学的自主创新和突破,并最终使全人类受益。
(四)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的发展趋势
美国慈善基金会经过百年发展,已经形成了较为完备的项目管理和运作机制,其资助管理具有以下5个主要特征与趋势:一是资助对象选择的“精英主义”倾向。基金会追求有限资源的使用效益最大化,资助高水平、有名望的大学有利于资源的有效利用和扩大社会影响力。二是资助申请管理高度专业化。一方面,基金会一般会清晰明确地提出自身的使命、价值和战略,对自己的资助政策和管理流程做出具体明确的规定,并在相关媒介上公布,以便申请者遵守申请规范,提高申请效率。另一方面,基金会对申请人的资质、条件也有一定要求,一般要求项目的公益目标要符合基金会的宗旨,要求申请人提供翔实的相关数据,包括详细的项目方案和财务规划、可行性分析报告等,同时基金会还可能要求申请者提供是否有其他资助方参与以及申请者自我筹款情况的证据(见表5)。三是强调受助机构的能力建设。申请机构的核心能力建设是项目有效运作和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保障,也是基金会资助决策的重要参考,申请机构治理能力越强、运作效率越高,越能得到基金会的青睐。四是注重合作性资助。基金会一般会乐于见到自己资助的项目同时也受到其他基金会或政府部门的支持,他们认为多家机构共同资助某一项目体现了该项目的价值和影响力,而且这种合作性资助有利于凝聚多方共识和力量,形成较大的社会影响力,能够促进某些社会问题的真正解决。此外,基金会的慈善资金比较有限,因此从有限资金的使用效益最大化考虑,他们一般倾向于通过设立“挑战基金”或“配比基金”的方式来吸引更多捐赠人的加入,凝聚力量。五是注重项目评估和问责。基金会一般都有一套完备的项目评估体系,通过项目评估来保证基金会在项目运作过程中的问责权力,评估结果将有助于基金会更加科学有效地进行项目决策,如决定是否持续资助、是否调整基金会公益战略目标和领域等。总而言之,基金会在资助上追求高战略切合度、高效率运作和高效益。这也督促作为受助机构的大学,必须不断提高项目运作的专业化水平。
表5 美国基金会常用“资助申请者”评估标准
四、启 示
美国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事业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形成了一套较为完备的捐赠管理体系,为美国高等教育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巨大的财力支持,成为政府高等教育投入的重要补充,在改善办学条件、加强高水平师资队伍建设、促进前沿科学研究、破解人类公共难题等方面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对我国高等教育捐赠事业的发展具有重要启示。
(一)大力发展慈善信托事业
慈善信托事业是美国慈善基金会兴旺发达的重要制度设计。美国的慈善信托制度承继了英国的信托理念,经历了曲折发展,在20世纪初开始兴盛。1906年联邦政府出台了《信托公司储备法》(Trust Company Reserve Law),1937 年出台了《统一信托法》(Uniform Trusts Act),1964 年出台了《统一受托人权限法》(Uniform Trustees’Power Act),2000年出台了《统一信托法典》(The Uniform Trust Act),这些法律的出台奠定了慈善信托的法律地位。美国慈善信托制度涉及遗产捐赠、慈善事业、个人理财和社会公益等方面,当然也包括高等教育慈善信托事业。美国慈善信托理念的发展及其制度化对于推动个人或组织充分利用剩余资产有效造福高等教育慈善事业具有不可估量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一方面,它为个人或组织财产投向高等教育事业提供了一种可能的路径,他们可以把自己的全部或部分财产以设立慈善信托基金的方式用于支持高等教育事业的发展。另一方面,它为大学的“受托人”角色提供了法理依据。大学与捐赠人是一种投资人与受托人关系,大学作为“受托人”,有责任管理和使用好投资人的每一分钱。虽然2017年7月我国出台了《慈善信托管理办法》,为慈善信托发展提供了制度保障,但是由于我国慈善信托事业才刚刚起步,办法出台后还需要广泛宣传推广,以使之深入人心并在实践中不断发展完善,才能发挥其应有的积极作用。
(二)引导富裕群体投身教育慈善
改革开放40年来,随着中国经济持续增长和体量的不断增大,中国富裕群体的规模不断壮大,高净值人士和大众富裕人口数量持续增长。福布斯中国发布的《2017中国大众富裕阶层理财趋势报告》显示,到2017年底,中国大众富裕阶层(家庭可投资资产在100万~500万人民币的富裕群体)将接近2 092万人;到2020年,这个数字将突破3 000万。富裕群体的财富增长和规模壮大为我国教育慈善基金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虽然近年来我国教育慈善事业取得了长足进步,越来越多的富裕群体投身教育慈善,然而,教育慈善意识和慈善实践还远远滞后于富裕群体规模壮大和财富增长的速度。因此,一方面,我们要引导富裕群体重视高等教育捐赠的价值,使其明白设立教育慈善基金支持高等教育是实现个人价值和社会理想的重要渠道。另一方面,我们要倡导“企业公民”理念,鼓励企业设立教育慈善基金支持高等教育事业,把企业的战略目标与高等教育需求紧密结合起来,使企业捐赠成为推进产教融合、实现校企互动发展的重要方式。
(三)扶持教育慈善基金会发展
我国现有慈善基金会数量较少,总体规模不大。当下较有影响力的慈善基金会屈指可数,如中华慈善总会、中国扶贫基金、中国青少年基金会、中华环保基金等,而且这些基金会对教育特别是高等教育的投入数量非常有限。因此,教育慈善基金会在我国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双一流”建设总体方案指出,建设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流学科是一项长期任务,需要各方共同努力,完善政府、社会、学校相结合的共建机制,形成多元化投入、合力支持的格局。高校要不断拓宽筹资渠道,积极吸引社会捐赠,扩大社会合作,健全社会支持长效机制,多渠道汇聚资源,增强自我发展能力。而扶持教育慈善基金会正是扩大“双一流”建设社会投入的重要渠道。目前,我国教育慈善基金会在法人关系、治理结构、财务体制与行业规范方面还面临着急需解决的制度瓶颈和巨大挑战。因此,政府层面要加强制度供给,大力扶持慈善基金会的发展,在现有《慈善法》的框架下出台更具可操作性的《教育慈善基金会管理办法》,从注册程序、免税地位、内部管理、资金运作、行业标准、评估监督等方面制定法律规范,充分激发教育慈善基金会的活力,引导教育慈善资金投入高等教育事业,助力“双一流”建设发展。
(四)推进基金管理专业能力建设
专业能力是慈善基金会事业持续发展的核心能力。近年来,我国慈善基金会特别是非公募基金会的快速发展令人欣喜。然而,慈善基金会的运作需要专业人员和专业能力,绝非简单地把钱捐出去就可以了。现在,仍有很多慈善基金会的专业能力建设明显滞后。一是缺乏专业的管理人员。一方面基金会受行政经费支出不超过10%的限制,没有充裕的经费,招不到优秀的基金会管理人才;另一方面,我国慈善基金会事业起步较晚,基金会专业管理人才的供给严重不足。二是专业运作能力不强。不少基金会缺乏明确的发展方向和战略定位,对高等教育慈善市场的研究能力不足,需求把握不准,不知道如何把资金用在刀刃上,缺乏科学的治理结构、管理流程和项目评估体系。因此,推进基金会的专业能力建设是实现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事业健康发展的重要前提。一要改善慈善基金会发展的政策环境,如适当提高行政经费支出比例等,为基金会吸引优秀专业管理人才提供财力支持;二要加强基金会专业管理人才的供给,如鼓励有条件的高校设立基金会管理专业学位,加强基金会管理人才的培养;三要加强基金会从业人员的能力标准建设和培训,如通过成立基金会行业组织来加强从业人员的能力培训、行业标准制定和行业知识共享等。
大力发展高等教育慈善事业,拓展社会办学资源,不断提升“自我造血功能”和“自主发展能力”,是世界一流大学发展的重要经验。我们要为慈善基金会高等教育捐赠事业的发展营造良好的政策环境和舆论环境,加快基金会的专业能力建设,引导更多的社会财富投入高等教育事业,形成多元投入、合理支持的高等教育发展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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