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名居(六章)
2018-06-06文|蔡旭
文|蔡 旭
丘濬故居
被高楼的巍峨所遮挡,被商厦的喧嚷所掩盖,被空气的浮躁所包围……
我到府城金花村寻访时,好些人都讲不出它的确切所在。
来到它的面前,还差点擦肩而过。
在这座不大的二进单座庭院式建筑,600多年前曾见证了一位神童的聪颖与刻苦。
这座“可继堂”里,成就了“诗文满天下”的“海南第一大儒”,走出了一位功载史册的布衣卿相。
一部《大学衍义补》,一直被600多年的岁月捧读。
不显眼的门口,竖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牌。
真正的宝物总是这样,时光与方位,都无法遮掩它的光芒。
于是,我看到,这座粉墙黛瓦的砖木房屋,其实金碧辉煌。
它的高度,让周边所有的高楼大厦潮水般退落,相形见绌。
它是城市的一枚奖章啊!
门坎却很低,连门票都免了,你若不细心,还找不到它。
宋氏祖居
一座汉白玉半身雕像,端坐在文昌昌洒古路园村,告诉人们这里是宋庆龄的故乡。
两间正屋,两间横屋,两间门楼,院墙相挽,传统的农家宅院。
坐落在果树环抱的山丘,绿荫如盖,鲜花盛开。
这里住过她的高祖、曾祖、祖父,她的父亲宋耀如就在这屋子出生。
从这里走出的宋耀如,成了孙中山的亲密战友,中国民主革命的一位先驱。
从这里走出的宋氏族人,影响着半个多世纪的近代中国。
宋庆龄一生都没有回过这里。
她的大爱,洒遍从苦难走到复兴的中国,洒向在饥饿与战火中追寻和平的世界。
只是把文昌这座老宅,放在她博大的心胸。
时常遥念着家乡,这里扎着她的根。
如今,这座青砖瓦房,成了海内外仰慕的地方。
土油灯、床头柜、木头漆枕,保留百多年前的姿态。
她的韩姓的乡亲,向游人细述遥远而又亲近的往事。
讲解一位伟人,与这座老屋千丝万缕的深情。
蔡家大院
一根根坤甸木、酸枝木、母生木漂洋过海运回来。
一船船水泥、钢筋穿过南洋的台风运回来。
一块块彩色花纹地砖,踏平南海的惊涛骇浪运回来。
一担担光洋,沿着当年出海下南洋时的万泉河渡口运回来。
把蔡家四兄弟在南洋几十年的汗水、泪水、血水,和着橡胶林挤出的汁水凝成的愿望,连同思乡的心,日夜兼程地运回来。
在琼海留家村的林荫掩映下,建起一式四个宅院。
我穿过八九十年的光阴,站到这高墙大院面前时,不得不叹为观止。
在这些二层三进四合的楼房里,感受中西合璧的韵致。
在传统特色、南洋气派、欧陆风情中,在古色古香与美轮美奂中,流连忘返。
典型的华侨之宅。典型的华侨之心。
身在异邦,根在故园。
在我眼前,站着一个“国家级重点文物单位”。
在我心中,站着一个个爱国爱乡的故人。
陈序经故居
文昌清澜港洋头村,椰树掩映下一座百年老屋。
寻常的渔村风物,寻常的海南民居。
却出了一个不寻常的人。
一位学贯中西的文化巨匠,中国学术史、教育史、文化史上的大师。
而他在童年,就在这间屋里,被认定是读不了书的人。
私塾老师嫌他笨:“用斧头劈开脑袋也装不进书去!”
算命佬掐过他的八字:“假如你会用笔杆谋生,我就不做算命先生!”
就在这间屋的油灯下,也曾有不识字的三婶每晚伴读的身影,竟促成了短期内全班第一的奇迹。
此后,跳两级读完初中,高中未完又入大学,提前一年修完大学课程。
留洋一年读硕,一年半读博,只用一半时间就拿到美国名校的文凭。
再以后,岭南大学教授、南开大学教务长、西南联大法商院长、岭南大学校长、中山大学副校长、暨南大学校长、南开大学副校长、国家首批一级教授。
这间寻常的房屋,竟收藏了如此不寻常的故事。
如今,大师成为历史已半个世纪了。
好在老屋还在。墙上挂着的大师墨迹还在——
“刻苦”“耐劳”“荣生唯有死中得,真乐长从苦中来。”
独立人格,自由思想,铮铮硬骨,浩浩正气,也常在老屋里回荡。
在时光中回荡。
竹林邱宅
邱宅坐北朝南,二进三间,东西厢房,典型的海南民居。
坐在海口竹林村,坐在竹林、水田和墓地中间。
僻静的房子,隐蔽的竹林,谁知道它隐藏着什么秘密?
1926年6月,在这里悄悄召开了中共琼崖第一次代表大会。
乌云压顶下,邱宅的屋顶遮护着星星火种。少东家在暗地放哨。
坐在大厅明式座椅上的人,围着四方桌,细声而又慷慨激昂地展开讨论。
隐蔽的邱宅,就这样隐藏了令人尊敬的12个姓名,隐藏着惊天动地与艰苦卓绝。
隐藏着,琼崖革命23年红旗不倒的源头。
现在,阳光灿烂,门窗敞开,一点也没有保留。
竖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牌,向一批批后来人讲着先烈的故事。
这里如今叫“竹林里”,仍然是偏僻的小巷。
不过,走出去就是解放西路,海口曾经最繁华的大街。
邱宅静静地坐着,无言诉说着一条从坎坷到繁华的路程。
冯白驹故居
这里最显眼的就是石头。
石头砌起的农家屋,石头雕刻的将军半身像,诉说着一个石头般的人。
石头般坚定,石头般坚硬,石头般坚强,石头般坚毅。
邓小平的题字“冯白驹将军”,在雕像基座上闪耀。徐向前的题匾“冯白驹故居”,在门楣上辉映。
周恩来的一句“琼崖人民的一面旗帜”,永远在岁月中回响。
那一面光辉的旗帜,就诞生在琼山长泰村这两进四间石墙瓦顶房屋里。
那位琼崖革命23年红旗不倒的旗手,就成长在这绿树环抱的摇篮里。
卧室中一张简朴的书桌,讲解着这一位石匠儿子的特别之处。
屋外那棵见血封喉百年老树的树洞,掩护过他被追捕的青春。
气急败坏的日本鬼子,曾一把火把它烧成残垣断瓦。
怎能烧得掉石头呢?石头之魂更无法烧毁。
后来依样重修时,它就成了一座革命的博物馆。
它又是一本历史教科书,让世世代代永久地翻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