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伞
2018-06-05熊慧
熊慧
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到现在也没有停的意思。我随手拿起昨天在图书馆借的一本书———汪涵《有味》,信手翻开,看到一篇标题为“油纸伞”的文章。于是在这个昏沉的午后,我的记忆便随他安静的文字回到了童年。我的童年也有一个关于油纸伞的故事。
不记得那时候是几岁,总之还是一个会撒娇的年纪。那天,像今天一样,阴沉的天空下着淅沥的雨,爷爷带我去参加一场喜宴。宴席上人很多,狭窄的空间里人来人往,屋子的地面上印满了雨靴留下的泥印,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人们喧闹的谈笑声。爷爷是出了名的大嗓门,很快,他便抓住了谈话的主导权,被众人簇拥着开心地聊着别人的八卦。无聊的我因为外面下着雨不能出去,只好从这个房间溜达到另一个房间,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可以打发等待开饭的这段时间。就在那时,我发现了它,一把油纸伞。
它静静地待在房间的角落里,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收敛着自己的心事。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激动不已,要知道,当时在我幼小的心中,油紙伞算得上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伞身散发着淡淡的桐油香味。我握着木质伞柄,轻轻把它打开,伞骨慢慢舒展开来,很快在我头顶撑起了一方小小的天地。薄如蝉翼的伞面上画着一支傲放的红梅,我爱不释手地拿着它,舍不得放下。爷爷终于发现了我的“失踪”,找到我时发现我正钟情于那把油纸伞。我望着爷爷,眼里流露着拥有那把伞的渴望。于是,一向宠溺我的爷爷便请求那把伞的主人把它卖给我们。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是花了五块钱把那把伞买下来的,那在当时算“斥巨资”了。吃完饭,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我依然撑着油纸伞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路上,我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回家后,我便把油纸伞小心收好,放在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并且明确声明,除我之外,任何人都没有使用它的权利。就这样,当时小小年纪的我用自己的行动保护着自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没事的时候,我便把油纸伞打开,屋子里不久便充斥着油纸伞散发出的桐油香味,我幻想着撑着油纸伞的自己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小女孩。讨厌雨天的我倒期待赶紧下雨,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撑着油纸伞出去显摆了。
终于有一天下雨了,瓢泼大雨的那种。我迫不及待地拿出油纸伞准备和妈妈一起到姑姑家去玩,妈妈劝我说雨太大,雨点会把伞面给砸破的,还是换一把布料的吧!当时,我被强烈的虚荣心笼罩,哪里还听得进妈妈的劝告,一意孤行地撑着油纸伞冲进了噼啪作响的大雨中。结果可想而知,我心爱的油纸伞就这样被我亲手葬送在大雨中。
这就是我与油纸伞的故事,那是我拥有的第一把油纸伞,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把。现在,在下雨天已经见不到油纸伞了,它陈列在博物馆里,成为某个时代的符号,偶尔被人记起。它出现在诗里:“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如果没有油纸伞,这姑娘怎么会像丁香一样美?想象这样一幅画面吧:油纸伞在画中倚靠着素净的旗袍,在细雨中遮挡着罗裙翻转,不管是在雨巷里,还是在西湖边,人总会因它而有了好奇心,总渴望知道那油纸伞下是一种什么样的眼波。我猜想,戴望舒在雨巷里看到那把油纸伞时就是如此吧!因为有了油纸伞,才有了那份古典的遐想和浪漫。
雨水之所以愿意落下,是因为它在天上,把满地盛开的雨伞,看作莲花。我原,我曾经拥有的那把油纸伞,便是这其中的一朵。
(作者单位:长沙市砂子塘吉联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