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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里的别离

2018-05-30巩孺萍

七彩语文·教师论坛 2018年5期
关键词:小脚扫帚灯笼

星星和人

一颗星在白天

悄悄燃尽

当夜幕降临

天空再也看不见

它的光明

一个人在深夜

默默离去

当太阳升起

人群中再也找不到

他的身影

天上的星

地上的人

其实一样渺小

你永远不必数

也永远数不清

“天上的一颗星落了,地上一个人就要死了。”小时候,晚上在院子里看星星的时候,姥姥常这样说。所以每当看到流星,我就在想:“又是谁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呢?”儿时的我对此充满了好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姥姥的星星也会落……

我家姐弟四人中,我和姥姥生活的时间最长。小时候,由于家境困难,我5岁才回到父母身边。我现在依稀记得,5歲时姥姥把我送回父母身边时的情景。姥姥指着母亲对我说:“这是你妈,快叫!”我望着陌生的母亲,她正张开双臂要抱我。我却钻进姥姥怀里,将一双小脚踩在她的脚上,不肯开口。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世界上只有姥姥最亲。

在乡下,年幼的我常常惹祸。每次,姥姥总将扫帚高高举起,瞪着眼睛,而扫帚却从未落下过。每当邻里跑来劝说:“这孩子,父母不在身边,挺可怜的。”她便丢下扫帚,把我搂在怀里,喊着“我的孩啊”,和我哭作一团。

乡下的春节,孩子们总爱成群结队地打着灯笼到麦田里玩。夜色中,那一只只灯笼组成了一条条火龙,煞是好看。在我的记忆里,却因为灯笼而受到了一次惊吓。那年春节,年幼的我提着灯笼和小伙伴到麦田里玩。突然一阵风吹来,灯笼着了火,我吓得大哭。姥姥闻讯跑来,搂着我,摸摸这,看看那。我只是受了惊吓,自然没事,而她却放心不下,并听信村里人的说法,每天傍晚,拎着我的耳朵,沿着那晚我走的路,为我“喊魂”。声声呼唤在空旷的田野回荡,风冷飕飕的,直钻进脖子。我的耳朵被拎得生疼,直想哭。这样一连几天,方才罢休。

姥姥很少到我们家来。每次让她来,她总说:“不行哩,我走了,谁来给我喂鸡。”她是怕给别人添麻烦。记得一年暑假,父亲把她接来。几年不见,姥姥苍老了许多,背也越发驼了,但走起路来,两只小脚依然像两片树叶一样轻快。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树,我常常指着树骗她:“姥姥你看,树上有只鸟!”当她眯着眼在浓密的树叶中找寻时,我便“唧啾,唧啾”地学起鸟叫来。而她竟信以为真,不住地问:“这鸟真好,咋不飞走呢?”那一刻,我发现姥姥其实那样可爱!

中学毕业后,我要到南京去上学。为了不让她难过,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我故意又说又笑,她也仿佛很开心。夜里,我躺在床上,想到要和她分别,心里不禁一阵酸楚。这时,姥姥的床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悄悄爬起来,黑暗中,只见姥姥蜷缩在床的一角,默默地抽泣着,不住地用手抹着眼泪。我再也忍不住了,喉咙哽咽着,泪水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赶紧用枕巾蒙住了头,怕她听见。后来,听母亲说,我走了以后,姥姥竟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住了没几天,就回乡下去了。

工作后,我只回去看过她一次,而那次还是因为出差路过。想想,不禁深深地懊悔。那天,她执意要送我到村口,风很大,她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扬着,我已走了很远,还看见她站在那里张望着,她那矮小的身躯单薄得像一棵久经风霜的老树,在绵长的路上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路的尽头。谁想到,那一次分别竟成了永别。

姥姥走了,走得那样匆匆。母亲说,她是在地里捡麦穗,突然倒下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想着为儿孙的谷仓里添一粒粮食。“天上的一颗星落了,地上一个人就要死了。”姥姥的星星落了,再也不能在天上发光,它落在了我的心里,每夜每夜在我的心中闪烁……

(巩孺萍,著名儿童诗人,江苏电视台教育频道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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