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人形机器人离你还有多远
2018-05-29马尔克杜甘克里斯托夫拉贝杜燕
☉[法]马尔克·杜甘 克里斯托夫·拉贝 著 杜燕 译
“给我一个紫色的球,”2008年春,图卢兹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CNRS)系统分析与架构实验室,从57米的高度,人形机器人HRP-2看着桌子,桌上分别放置了两个红色和绿色的球,回答说,“我看不见它。”实验员强调:“继续寻找。”HRP-2左右转动脑袋,仔细辨认,终于发现在衣橱上方,人们多次谈到的紫色球就放置在那里。机器人缓慢向家具前进,举起手臂,但球的位置太高,它无法够到。于是,HRP-2踮起脚尖。看到这一幕,研究人员都无比兴奋。机器人刚刚成功通过测试。为了摆脱这个糟糕的境况,机器人使用了研究人员刚为它植入的算法。但是,由于失去平衡,HRP-2差点儿摔倒。它马上左臂朝后伸,右腿朝前迈开,保持住了平衡。机器人深知,如果想要保持原样站立,必须要校正算法,它居然自己解决了平衡的方程式。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让-保罗·洛蒙一直到今天还为此兴奋不已,他说:“从来没有人教过它这个反射动作,这是程序里没有的。”在那一天,人工智能领域的研究得到了巨大的飞跃。HRP-2宣告了人形智能机器人的出现。人们可以通过自动模式指挥它的身体动作,不满足于机器人大脑的信息,人们还可以令它把注意力集中在更复杂的任务上,比如语言或推理。
自从人类发明第一台闪着灯的电脑到现在,应该有69年了。计算机科学的发展导致了智能人形机器人的出现,就像之前科幻小说里描述的那样。它们体现了人工智能最精彩的形式,在电脑中正在被具体化,而且将会令我们的生活天翻地覆,远甚于互联网给我们带来的变化。电脑的人工智能基于算法的进化和发展。这种算法被称作“演化算法”,因为它的发展受到生物进化机制启发。人们将“演化算法”安装到HRP-2机器人的财务管理、法律分析和医疗诊断软件之中。巴黎中央理工专家、神经科学学家伊德里斯·阿贝尔坎表示:“如今,人们能够发明出一种软件,使机器人自己找到解决方法,而无须事先告诉机器人该怎么做。”她还说:“这个算法具有绝对的独创性,它能够解决问题,发现新程序。如果法律允许,它甚至可以发明专利……从理论上来讲,它可以逃脱人类的控制,因为它能迅速更新发展自己的‘演化程序’,这比人们对它的理解要快得多。”
我们知道,在机械化重复劳动领域,机器人已经开始对人类构成竞争。波士顿咨询集团宣称,“未来国家间的竞争取决于机器人化的程度,国家吸引的制造业投资越多,那么,拥有的程序员就越多,机器人化设备也会更先进。”为高科技大数据公司进行代工的富士康集团,已经着手在其工厂安装人工手臂,人工手臂不但有手掌,还和真正的人一样,装有人工手指。这样,机械手指能够毫不费力地操作仅为头发丝三倍粗的精密仪器。富士康使用智能机器人的目的,是为了代工iPhone6的时候,通过机器人取代工厂雇佣的上百万工人。大数据公司将大量金钱投资在机器人市场,这是一块真正的“黄金国”,因为据欧盟委员会估计,仅仅是服务型机器人,到2020年将会产生1000亿欧元的市场需求。亚马逊公司花费8亿美元重金聘请了美国物流机器人专家基瓦·西斯特姆斯,是为了在其物流发货中心增加十倍数量的智能机器人运输车。为了使机器人变得更具竞争性,亚马逊公司总裁杰夫·贝佐斯于2015年发起了一项合作计划,目的在于制造出能够在货架上辨认出一包饼干或是一个玩具的机器人,而且还能灵巧地抓取饼干或玩具,并将其准确无误地打包装入正确的包裹。同时,杰夫·贝佐斯也构想通过无人机进行物流派送。对于这项计划,他已经在美国开始着手测试。在这方面,谷歌公司同样也加快了步伐,它收购了美国Meka Robotics机器人公司和日本的Schaft inc公司,前者专门研究和生产在生活和工作领域辅助人类的机器人,而后者开发了双足机器人用来参与和帮助福岛核电站的清理工作。谷歌公司还并购了一些研究关节力臂和3D视觉系统的尖端高科技创业公司。更令人吃惊的是,谷歌于2013年吞并了与五角大楼关系密切的军用机器人制造商——波士顿动力公司(Boston Dynamics)。谷歌公司花费巨资研发出的一系列模拟动物的机器人:大狗是一款用来减轻步兵负担的机械骡机器人;猎豹是世界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四足机器人,时速达到50公里;还有野猫,是一个有识别功能的机器人,它具有猫的敏捷性,能够跳跃、转身,或者直角转弯……
从此之后,拥有人工智能的电脑在劳动力市场上和人类开始了面对面的竞争,在这些复杂工作领域,机器人取代了人类,而从前,我们却认为在这些领域,人类大脑是必不可缺的。从现在开始的20年内,在美国,47%的工作将被智能机器所取代。至少,这是我们根据2013年9月牛津大学的两位科研人员对702种职业所进行的研究得出的模糊看法。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机器人将垄断所有能够胜任的职位。现在,人们已经研发出机器人记者,作为一种计算机程序,它的算法通过实时接收网络信息,将信息进行比对,然后构思出文章,并发布在报纸财经或体育新闻专栏里。机器不再满足于辅助人类,它们想要代替人类。蓝领工人首先遭遇这种被机器取代的境况,但逐渐地,白领阶层也将遭遇同样的命运。企业通过为高级职员配备手提电脑,以便他们能够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工作,达到最优化方案:用最少量的员工完成最大量的工作任务。移动办公室,作为开放空间的终极阶段,也是这个逻辑的一部分。在这个移动办公室,员工没有固定办公位置,其他员工的离开也几乎不会被发现。
对于众多经济学家来说,著名的熊彼特“创造性毁坏”理论不再有用,这个理论讲的是科技进步摧毁那些过时的职业,然后重新创造出更加创新有价值的职业。而另一个逻辑“创造性破坏”则通过柯达公司和Instagram公司的变化实现。2012年,即时成像相片领域的王者柯达公司在向数码领域转型失败后宣布破产。而就在十多年前,这家公司还拥有14万名员工,股票市值约为280亿美元。同一年,只有13位员工的创业公司Instagram被脸书公司以7.15亿美元买下,这家公司的业务主要涉及手机相片分享应用的商业化。在2014年,当Instagram的竞争对手即时通讯应用服务WhatsApp出现时,扎克伯格花费190亿美元将其并购。这样,脸书公司在这方面实现了基本垄断。随着数字时代的来临,一些行业已经完全瓦解了,比如音乐产业、录像行业,下一个也许是出版业。10年间,我们能够发现,音乐产业的从业者一分为二。除了四大大数据巨头GAFA(谷歌、苹果、脸书和亚马逊),“NATU”也应运而生,它是人们对NetfIix、Airbnb、Telsa和Uber的称呼。这些分享经济模式不仅参与了对某些职业的摧毁,而且使人们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呈现“临时工”趋势。这些平台取消了买家和卖家之间的中介,把雇员转变成具有超级适应性的“合作者”。行业联合会退出了历史舞台,企业自己制定游戏规则。通过这种方式,出租车行业的噩梦——Uher公司只雇佣一千多名员工,创造的营业额却高达100亿美元。而对于酒店集团的直接竞争者Airbnb,在其主要市场之一——法国,员工数量仅为25名,却实现了8亿美元的年营业额。2015年10月,亚马逊公司宣布,只需智能手机一个电话,每小时约花费20美元,就可以实现第三方送货。最近一段时间,在法国,外卖送餐创业公司的数量呈井喷增加,它们的员工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通过算法遥控自雇人士实现送货,而对于这些自雇人士,公司无须为他们支付社会保险或是固定工资。Uber化模式能够使成本降低,它也给了消费者一个错觉,让他们认为能够通过第三方服务的增多来恢复一些购买力。
互联网和智能电脑向人类许诺了一个相互关联的共享经济模式,为了更加富裕和强大的大数据超级跨国公司的利益,从纯商业角度来看,它不再是一个数字的乌托邦。根据波士顿咨询集团的研究,从现在开始到2025年,由于社会实现了自动化,全球劳动力总价值将会减少16%。正如经济学家丹尼尔·科恩所说,数字时代是一次“没有增长的工业革命”。根据他的理论,从长远来看,大部分工作将受到大数据化的威胁,尤其是那些普通阶层的工作。智能汽车、3D打印技术、智能翻译、无人机送货、邮递员、传送带、律师机器人或是医疗诊断算法,所有这些新科技的出现将会令相关职业消失,而且远非如此,科技革新未必会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对这些职业的消失做出补偿。目前,大数据科技产生的新职业并没有满足人们对它的期望。
更糟糕的是,谷歌公司在教会机器理解人类语言和读懂图像的情绪之后,正在试图把新发明装入军用机器人原型,以便研发出“社交”机器人。以此为蓝图,谷歌公司在2015年8月的一次公开演示中向观众介绍了比波士顿动力公司研发的人形战争机器人更加先进和“文明”的版本。早在两年前,埃里克·施密特在《我们书写历史》一书中就曾经讲过:“目前,真正有趣的工作,是关于社交机器人的概念,社交机器人能够辨认出人类的动作并回答他们的问题。”在现今日趋老龄化的社会,Cobot机器人预期将会有广阔的市场。Cobot是人们为“协作式机器人”取的名字,它能够充当老年人的医疗保姆。除了养老院和医疗中心,大数据公司还希望它们研制的社交机器人在重塑感情联系方面大放异彩。他们的口号是:“脸书上的150个朋友和1个机器人”……当然,这种机器人被植入善于与人沟通的性格,根据长期收集的有关主人的大量复杂数据,度身定制而成,这些数据包括主人的性格特征、习惯、兴趣、期望。在未来,因为替代品Cobot机器人的出现,人际关系不再复杂,人们失去了面对面的智力交流,但对人类不可或缺的Cobot机器人同时也加重了数字时代人类的孤独感。随着价钱的降低,目前售价3万欧元的陪伴性机器人将会在人类日常生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明尼苏达大学和多伦多大学的最新研究表明,在招聘活动中,算法比人类的直觉更加可靠,因此,在未来,招聘面试和辞退员工的工作可能将由机器人负责,这真是对命运的嘲弄。对此,科研人员解释说:“最终,人类还是最好将决定权交给机器。”我们打赌,在充斥着机器人的未来世界,真正的奢侈,不是家里配备家务机器人,而是真正的人类为自己服务。
在完全数字化和自动化的未来世界,工作变得越来越少。人形机器人的出现将加速“科技失业”的步伐,并将最终导致全民失业!只有那些要求创造力或者和人类沟通的高附加值工作才不被淘汰。这些20%的劳动力将会每周工作120小时,这和经济学家努里尔·鲁比尼之前预言的一模一样。这对于维持世界经济活动来说已经足够了。大数据公司已经提前预料到这种变化,他们为剩下的80%劳动力,也就是那些失业者构想出“普遍收入”。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既慷慨又人道的想法,作为一种极端自由的潮流,得到了大数据公司的大力倡导,却遭到自由意识主义者的强烈反对。通过为人数变得越来越多的失业者交付年金,我们降低了大众的不公平感,要知道,不公平正是导致反抗的重要源头,借助这一制度约束,工薪阶层消失了。
随着规章越来越少,国家的概念越来越少,一小撮人攫取的财富却在不断增加,这是大数据巨头们的目的,这个目的现在却让位给了自由意识主义思潮。在这个转变的进程中,大数据公司令我们的福利国家的实质逐渐消失,尽管在税收方面实施了大量最优化方案,但这个转变还是令人们在税收方面支出巨大。算法和智能机器的出现,导致了生产率水平大幅提高,收益明显增加。一旦机器人产生的价值与它的购买和维护的成本相等,就能产生利润。也就是说,它重建了工作能力,而且,由于机器人既不需要休息,也不需要假期,所以机器人以一种更加彻底的方式保证生产、获得利润。在中国,企业仅需要一年多时间,就能收回使用机器人所投入的成本。为了最大限度保留这些生产率提高带来的收益财富,大数据的主人们构想出名为“自由收入”的点子。为了保证这个“工资收入”,大数据公司打算向25亿上网者支付金钱来购买部分个人信息,而现在,这些信息都是免费获得的。这个想法是成熟的。根据2014年9月30日哈瓦斯(Havas)传媒的民意调查,30%的法国人打算出售他们的个人数据。尤其在年轻人群中,同意有偿出售自己更多的个人信息的人数达到了42%。2014年10月,在纽约布鲁克林,一位艺术家做了一个令人深思的实验,唤起了人们对于保护个人信息的关注。在这个实验里,380位纽约人同意将自己的姓名、地址、指纹、社会福利号码全盘托出,仅仅只为了品尝提供的肉桂饼干……自动化实现的一部分生产率收益以降低价格的形式被重新投资,这是为了增加“普遍收入”获益者的购买力。3D打印技术的出现使人们可以在购买了原材料和参数电脑资料之后实现在家生产,一切回到了原点。消费者成了“产销合一者”,这是一个结合了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英语新词。事物的价值既不通过工资表示,也不通过产品表示;事物的价值,体现在信息里。而信息,储存在大数据公司巨大的数字保险箱里。
精英们将决定在数字世界,哪些需要消费,哪些是免费的。显然,“可容忍的失业”导致了免费现象的出现,并导致了由大量失业者组成的新社会机构的建立。这个机构可以免费满足失业者的基本生存要求,同时还拥有由大数据公司提供的免费娱乐。在受保护的区域,由于财富集中到少数者手里,金钱的补偿被失业者心照不宣地接受了,失业者也不可避免地接受这个规模庞大的失业现象。人工智能在各个可能的方面代替了人类的智慧。大数据统治的世界控制着我们的思想,保障我们的安全,带领我们进入新的文明;在这个文明里,生产和工作逐渐被机器人取代。
加利福尼亚大学物理学和宇宙学教授安东尼·阿吉雷说过,“操控超级智能电脑的社会精英享有优于其他人类的绝对权力。同时,他也警告了其他的危险,“从最长期来看,机器将会夺去人类的权力,领导人类、控制人类,为什么不把他们灭绝呢?对于科学家们来说,压力令他们进展得更快,这样不会有太多的问题出现。”随着军用科幻机器人的出现,人们已经违反了阿西莫夫定律的第一条原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阿西莫夫于1950年制定了三大定律,其目的是为了阻止机器人在未来产生灾难。安东尼·阿吉雷在2014年初也提出了解决方案,创建了“生命研究所的未来(Future of Life Institute)”项目,思考人工智能对我们生活带来的影响,抑制数字大脑的能力。硅谷的明星之一、“钢铁侠”埃隆·马斯克也意识到了危险,这位美国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的创始人,国际空间发射器的领导者之一,拿出了1000万美元来资助“生命研究所的未来(Future of Life Institute)”项目。为了永久获悉这一领域的最新研究动向,埃隆·马斯克还投资建立了一家人工智能方面的专业性科创公司。他公开表示:“我希望人类在将来不要使用数字超智能生物启动程序,但不幸的是,这件事变成越来越有可能发生。”同样持悲观态度的还有著名天体物理学家斯蒂芬·霍金,它担心大数据将会发明“能够思考的机器”,从而有可能“敲响人类的丧钟”。霍金认为,这种机器事实上是能够摆脱人类束缚、自我完善。他预言,从此以后,“受到缓慢生物进化局限的人类将无法与机器竞争,并将最终走向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