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晋语“□ʨhia(ɑ/ᴀ)”本字为“生”

冯 蒸马冬梅



考晋语“□ʨhia(ɑ/ᴀ)”本字为“生”

冯 蒸1，马冬梅1，2

（1. 首都师范大学 中国诗歌研究中心 文学院，北京 100089；2.中北大学 附属学校，太原 030051）

晋语，□ʨhia(ɑ/ᴀ)的意思为生（孩子）、抱（孩子）、收养。从音义考察，本字应是“生”。晋语生母字“双霜爽捎产”白读ʦh，梗开二白读ia (ɑ/ᴀ)。生母字白读＋梗开二白读，“生” ʨhia(ɑ/ᴀ)。“生母”为清声母，ʨhia(ɑ/ᴀ)读阴平或平声。

考本字；生；白读；字义

一 晋语“□ʨhia(ɑ/ᴀ)”的音义

李荣（1985：2）将“山西省及其毗邻地区有入声的方言”独立出来称为晋语。

表1列出“□”在晋语并州片、五台片、吕梁片、大包片、上党片、张呼片①的音义。

“□”的音义及在晋语的分布 表1

方言音义方言音义 山阴ʨhiᴀ平声□，生：～娃娃清徐ʨhiɒ平声□，抱孩子 平鲁ʨhiɑ阴平□，～娃娃：生孩子榆社ʨhiɒ平声□，两手抱小孩 兴县ʨhiᴀ阴平□，～孩：生小孩大宁ʨhiɑ阴平□，抱孩子 朔州ʨhiɑ阴平□，～娃娃：生娃娃、抱孩子、哄孩子高平ʨhiɑ阴平□，抱：抱起孩子 定襄ʨhia阴平□，～娃娃：抱小孩、生小孩 汾阳ʨhia阴平□，～孩儿：抱小孩 介休ʨhia平声□，抱，引申为妇女分娩忻州ʨhiɑ阴平□，～娃娃：抱娃娃 太谷ʨhiɒ平声□，抱：～住娃娃武乡ʨhia阴平□，抱 岚县ʨhia阴平□，～孩：抱小孩平遥ʨhiɑ平声□，抱 汾西ʨhiɑ阴平□，～娃娃：抱娃娃代县ʨhia阴平□，抱 原平ʨhiɑ阴平□，～娃娃：抱小孩 五台ʨhiɑ阴平□，抱 孝义ʨhia平声□，抱：～孩兴县②ʨhiᴀ阴平□，～上：抱上 左权ʨhia阴平□，抱：～小孩大同ʨhia阴平□，一把～住 盂县ʨhiɑ阳平□，两手抱小孩呼和浩特ʨhia平声□，抱起来 长子ʨhia阴平□，～起来：抱小孩动作，双手置腋下举起 临县ʨhiᴀ阴平□，～起来：抱起来 文水ʨhia阴平□，收养别人的孩子；抱小孩

晋语“□ʨhia(ɑ/ᴀ)阴平，生（孩子）、抱（孩子）、收养”。孝义记作“揢入声”（用力掐住），汾西记作“挟入声”（从物体两边钳住），盂县记作“拤上声”（用双手掐住），忻州记作“卡上声”（夹在中间、堵塞）。以上所记字，与“□ʨhia(ɑ/ᴀ)阴平”的声调、字义不符。

本文认为“□ʨhia(ɑ/ᴀ)阴平”的本字为“生”，以下从语音、语义一一考察。

二 晋语生母字白读ʦh/tʂh

生母字“产双霜爽”白读ʦh（榆社），“产双霜”白读tʂh（汾阳），“产双捎”白读tʂh（陵川），“产双爽”白读ʦh（平遥、长子、沁县）。

生母字“产双”白读ʦh/tʂh，在并州片（介休、祁县、孝义、太谷、文水）、五台片（忻州、定襄、代县）、大包片（左权、天镇、和顺）、张呼片（呼和浩特）有分布。

晋语，生母字“双爽霜捎产”白读ʦh/tʂh。

三 晋语梗开二白读ia(ɑ/ᴀ)

（一）梗开二白读a(ɑ/ᴀ)

孝义、汾阳、临县、介休、交城，梗开二“猛棚杏”a(ɑ)。

定襄：冷蛋子a、棚耕ie、生ʅ 岚县：冷a、猛棚杏ie 平遥：冷水ɑ、生睁杏iᴇ；

忻州：冷蛋子ɑ、耕iɛ、生ɿ 大宁：猛甥杏ie 兴县：冷ᴀ、猛耕杏iɛ；

清徐：耕ɒ、猛棚ie、睁ɿ 永和：棚a、冷生ie 文水：猛杏a、生i(ɿ)；

五台：冷生睁iɛ、耕i 太谷：棚耕杏ie 原平：生甥睁i(ɿ/ʅ);

（二）梗开二的i介音与元音高化

王力（2007/1980：70）指出，“四呼”是语音演变的结果，四等韵已经为三等韵所同化，二者合而为一；二等韵或者为一等所同化，或者为三等所同化，也往往不再能独立成为一类，于是成了一个简单化的局面。

晋语，梗开二白读的i介音应是后起的。兴县、忻州、岚县，定襄，“冷”无介音。

梗开二增生i介音元音高化，定襄ia→ie→i(ɿ/ʅ)；忻州iɑ→iɛ→ɿ、清徐iɒ→ie→i(ɿ/ʅ)。太谷、五台、原平，梗开二无残留白读a/ɑ，其元音应经历高化过程：ia→iɛ(e)→i。

四 晋语“生”的读音

（一）白读层的单位

王洪君（1992）指出文读层、白读层是指一个音节中的声母、韵母或声调三个语音单位中的某一项，而不是传统文读音、白读音所包含的整个字音（音节）。陈忠敏（2013：161）也指出，文读层与白读层的对立是以音节中的声母、韵母、或声调为单位的。换句话说文读层与白读层的不同，或者是声韵调中的一项不同；或者是其中的两项不同；或者是三项都不同。

（二）晋语，“生”的读音

生 ʨhiᴀ：“生母”白读ʦh ＋梗开二白读iᴀ，ʦh→ʨh/_ iᴀ （兴县、山阴、平鲁、介休③）

生ɕie：“生母”文读s ＋梗开二白读ia，a→e/i _ 、s→ɕ/_ i （大宁）

生sa：“生母”文读s ＋梗开二a（孝义、汾阳、临县、介休）

王力（2007/1980：137）指出，卷舌音形成大致在十五世纪以后才算全部完成，因为在中原音韵里，这一类字还有大部分没有变为卷舌音。中古卷舌音（知系字）形成之前，应是非卷舌音。

生 ʂʅᴇ：“生母”文读ʂ ＋梗开二白读ia，a→ᴇ/i _、i→ʅ / ʂ_ （平遥）

（三）“生母”全清，“ʨhia（ɑ/ᴀ）”读阴平④，部分晋方言平声不分阴阳，读平声。

五 “□ʨhia(ɑ/ᴀ)”的语义

晋语“□ʨhia(ɑ/ᴀ)”的语义演变 表2

方言点音义语义演变 山阴、平鲁、兴县ʨhiᴀ（ɑ）平声□，生：～娃娃生（孩子） 朔州ʨhiɑ阴平□，～娃娃：生娃娃、抱孩子、哄孩子生（孩子）、抱（孩子） 定襄⑤ʨhia阴平□，～娃娃：抱小孩、生小孩 介休⑥ʨhia平声□，抱，引申为妇女分娩 晋语大多方言ʨhia平声□，抱孩子，抱抱（孩子） 文水ʨhia阴平□，收养别人的孩子；抱小孩 抱（孩子）、收养

晋语□ʨhia(ɑ/ᴀ)，本义为生（孩子）。晋语，从生（孩子）引申出抱（孩子）。

从抱（孩子）引申出收养⑦的意思。从抱有生命的孩子，扩展为抱东西（临县、武乡等）。

综上，从语音、语义考察，晋语“□ʨhia(ɑ/ᴀ)”的本字应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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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晋语的分区参考沈明（2006）。

②兴县，ʨhiᴀ阴平，生小孩与抱的意思，分别记音。

③介休，“双生儿”ʨhyə，“生母”白读ʦh＋江开二白读yə，ʦh→ʨh/_ y。

④□ʨhiɑ，盂县记为阳平。其余晋方言，□ʨhiɑ的声调记为阴平（平声）。阴平与上声读同的方言，平鲁、朔州、兴县、定襄、忻州、原平、代县、五台、左权、大宁。

⑤定襄，□ʨhia阴平，～娃娃：应为生小孩、抱小孩。

⑥介休，□ʨhia平声，应为妇女分娩，引申为抱（小孩）。

⑦抱，抱养、收养。《古今小说·明悟禅师赶五戒》：“我问你，那年抱的红莲，如今在那里？”

Research on the Original Word “ʨhia(ɑ/ᴀ)” should be(生) in Jin(晋) Dialect

FENG Zheng1andMA Dong-mei1, 2

(1. The Research center of Chinese Poetry, School of Literature,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2. Affiliated School, North University of China, Taiyuan Shanxi 030051, China)

“ʨhia” level tone, distributed widely in Jin(晋) dialect, which means give birth to, hold child, adoption. Investigating this from meanings and pronunciations, it should be(生). In Jin(晋) dialect, the colloquial layer of the initial consonant of character Sheng(生母) is ʦh, which still remains in the character of Shuang(双)、Shuang(霜)、Shuang(爽)、Shao(捎)、Chan(产). The colloquial layer of Geng(梗) rhyme group’s open division-II is “ia(ɑ/ᴀ)”.(生) was pronunced “ʨhia(ɑ/ᴀ)”. The character Sheng(生母) is voiceless consonant, ʨhia(ɑ/ᴀ) pronunced level tone.

Original Word;(生); Colloquial layer; Character meanings

H179

A

1000-1263(2018)02-0094-04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北京方言形成的历史音韵层次研究”（17ZDA312）

冯蒸，男，1948年生，北京市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音韵学、历史语言学、汉藏比较语言学、方言学（北京话）；马冬梅，女，1980年生，山西太原人，博士生，研究方向为音韵学、汉语方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