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日耳曼尼亚志》看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
2018-05-26沈迪
摘 要:尚武的意为崇尚武事,尚武的风气充斥在日耳曼人的历史中,尚武精神的保持是日耳曼民族得以强大和延续的重要原因。在《日耳曼尼亚志》中,就有很多记载体现了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在日常生活和行为习惯中,尚武精神都有较多体现,本文旨在从这几个角度入手,通过对《日耳曼尼亚志》里史料的分析,来展现尚武之风是如何深刻烙印在日耳曼人的民族性格里的。
关键词:《日耳曼尼亚志》;日耳曼人;尚武;社会风俗
日耳曼民族是欧洲的古老民族之一,早在公元前5世纪,他们就以部落集团的形式分布在北海和波罗地害周边的北欧地区。到罗马帝国时代,日耳曼人已经广泛分布在了多瑙河、莱茵河和北海之间的广大区域。普布里乌斯·克奈里乌斯·塔西(Publius Cornelius Tacitus)是古罗马帝国时期的历史学家,政治家,生平致力于历史研究和政治活动,留下了丰富的著作,除了关注罗马本身,塔西佗也十分注重对周边日耳曼各部落的考察,并写成了流传至今的《日耳曼尼亚志》,在该书中塔西佗对日耳曼各部落的社会组织形式,经济,生活,风俗习惯等进行了详尽的记述,是后人研究日耳曼社会各方面情况的的珍贵资料。
根据塔西陀的描述,不同部落的人其实性格不尽相同,但还是可以做一些笼统性的描述,日耳曼人的体格通常是,都有凶暴的蓝眼睛,红色的头发,高大的身躯,他们也是有力量的,只是这不是连续不断的,他们不耐心于操劳和艰苦的工作。日耳曼人绝不是像现在亚洲游牧民族那样的游牧人,游牧民族必须有草原,而日耳曼人却住在原始森林里。1可日耳曼人的勇武与好斗却是十分出名的,完全不输于那些勇猛好斗的典型游牧民族,古罗马的政治家与军事家凯撒根据其与周边蛮族战斗的经历写下了有名的《高卢战记》,该书中主要在评价高卢人,但也从侧面突出了日耳曼人尚武的特点,即“高卢人因为既邻接着我们的行省,又很熟悉海外的货品,无论奢侈品还是日用品供应都很充足,经过多次战争中一再被打败后,连把自己跟日耳曼人在勇敢方面相提并论的想法都没有了。”2可见在公元前1世纪的罗马人眼里,高卢人一定程度上已经被同化,而日耳曼人还是保持着其勇敢顽强的尚武之风。根据《日耳曼尼亚志》的描述,甚至“日耳曼”这个名称的由来都与尚武有着密切的关系。据说原先各部落有自己的名字,而“日耳曼人”却是后来添加的名称,只是有一支部落越过莱茵河去侵犯了高卢人,而这一族战胜了的人用这个名称来恫吓高卢人,后来原先是一支人的名称慢慢流行起来,以至于把“日耳曼”这个名称用在全部落身上了。
塔西佗所生活的年代,距离凯撒征服高卢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日耳曼部落的风貌已经发生了改变,比如在《高卢战记》中日耳曼人还未定居,而在《日耳曼尼亚志》中许多部落已经定居下来,与罗马人的接触也增多,尽管这种定居是不稳定的。但是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并没有如高卢人一样消散,日耳曼人依旧是尚武和勇猛的,《日耳曼尼亚志》的记载就提供了诸多线索。
尚武精神首先体现在战争中。如果在战争中日耳曼人是胆小而怯懦的,只怕这个民族早已经消亡了,在那个战乱频发的年代,尚武是日耳曼民族的立身之本。日耳曼人无论是兵器还是装备比起罗马人都要差得很多,书中记载,在他们居住的地方,铁是很少的,他们没有剑和长枪,只使用一种名为“夫拉矛”的短矛,只有矛头上有一块又小又细的铁,骑兵的装备只有夫拉矛和一面盾牌,由于不讲究衣着的装饰,他们没有护胸甲,很少看到戴金属或兽皮制的头盔的人,最多就是身披一个斗篷。骑兵所骑的马匹很矮小,既不强壮健美,也不擅长奔跑,虽有擅长骑马驯马的部落,但整体上塔西陀还是认为日耳曼人的骑兵骑术比起罗马军队来说要差很多。既然日耳曼人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马匹都并不先进,那又是靠什么立足于罗马人和周围其他部落民族之间?勇猛和好战的尚武之风疑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精神层面的坚毅和果断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装备马匹的差距。日耳曼人对自己的武力有极大的自信,根据塔西佗的记载,“在重要的战役之前,他们有一种预占胜负的方法,即设法从敌族中捉拿一个俘虏,使他和本族挑选出来的一名勇士进行搏斗,各穿本族的甲胄,是从这二人的胜负来看出战争的预兆。”3从中可以看出,尽管卜筮在日耳曼部落里有着比较重要的地位,占卜的过程和方法却并不全然是靠天意与自然现象裁决,日耳曼部落更多的是将其未来置于自己的武力之上,此种预卜战争胜负的方法体现了对武力尊崇,对力量的自信和对部落的荣耀感。
当日耳曼人临阵时,总要吟唱着赫尔丘力士(Hercules)的赞歌,他们还往往发出一种名为“拔力吐”的呼啸的声音,借它的声音以壮胆,并根据呼啸的情形来预测这场即将开始的战役的胜负,他们以呼喊声的协调来寻找心的共鸣。粗暴的呼啸声大大增加了本方的气势,往往也会威吓到自己的敌人,激发日耳曼人步兵较强的战斗力,“他们将队伍排置得非常紧密,从全体壮丁中挑选出来的矫健的步兵列在最前面,以适宜配合骑兵的作战,军阵的排列也非随意临时排列,而是按照各个家庭的血缘关系编制的,这是最足以激发他们勇气的一个原因”。4可见当战争发生时,日耳曼人是毫无保留地全身心的投入,他们不愿意因为战争失败而失去心爱之人,而将血缘上亲近的人安排在一起,就将每一场战争都作为最后一场生死决战来对待。事实上,在日耳曼部落中怯敌者和厌战者,会被用树枝编成的囚笼套住,而投入沼泽之中。可见在部落中怯敌厌战者不可原谅,这种一种以勇猛好战为荣的价值观,由此战场上的人人士气高昂且满怀必胜之心,这成为日耳曼人战胜对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离开战场回归到日耳曼人的社会结构会发现,这一时期的日耳曼社会也毫不意外地出现了等级社会的雏形,除了普通的部落居民外,有国王,祭司,酋帅,酋帅多配有侍从,无论一个人在日耳曼社会是何种身份,尚武的精神都浸润骨髓。国王是按照出身推举的,选拔酋帅是以勇力为标准,他们不是以命令来驾驭士兵,而是以身作则地统率着士兵,他们是借作战的勇敢和身先士卒的精神得到士兵的拥戴的,酋帅如果在战场上不如他人勇敢,对他来说是耻辱的。在没有战事时,酋帅们还十分乐意接受邻近部落的馈赠,而那些礼品也多半是精选的良马、厚重的盔甲、马饰及项链等物。这些礼品都是一些与战争相关的物品,多半是颂扬酋帅之勇武,这些东西在有尚武之风的地方才格外有作为礼物的价值。侍从是酋帅身边的人,日耳曼人不以作为侍从为耻,侍从们还会为了谁应当是第一名的侍从的问题而引起激烈的竞争,酋帅本身也会為了决定谁应该有最多名额和最勇敢的侍从进行竞争。经常为一群挑选出来的青年所环绕,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力量。侍从们的勇敢不如酋帅,是他们的耻辱,他们要保护酋帅,为酋帅而战斗。作为对勇武的嘉奖,侍从会从酋帅处得到独有的战马和锋利的长矛,这些恩典的财源都是从战争和掠夺中得来的,他们觉得能用流血的方式获取的东西,如果是以流汗的方式得到的,是文弱无能的。正如恩格斯所说,“对于一个穿过中欧树野慢慢移动的好战的半游牧部落来说,农业不过是一种临时手段和次要的生活来源,战争和掠夺才是他们安生立命的根本。”5在宗教祭典上,祭祀们会祭祀大力士赫尔丘力士和战神马斯(Mars),尽管这些神都是希腊、罗马奉祀的神,还没有被罗马人同化的日耳曼人祭祀的可能不是他们,更可能是因为这些神的职能与日耳曼的神相似,而被塔西佗记载下来,无论是否真的是希腊神、罗马神,这种对力量的崇拜和信仰是没有疑问的。
既然尚武精神浸润了社会各个等级的人,那么在日耳曼社会生活的各方面,无论是日常事务的处理还是家庭生活,社会习惯,都能看到尚武精神的影响。因为尚武,脾气暴躁,日耳曼人在生活中喧吵是常见的事情,辱骂往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争执的双方经常是打得头破血流才能宣告结束,这也并不是说日耳曼人不会坐下来好好商议,日耳曼人处理日常事务时,还是有一套程序式的商议机制的。部落的小事由酋帅们商议,大事全都由部落议决。日耳曼人无论在办理公事和私事,兵器总是不离手,即使是在会议中,大家也会带着武器就坐,会推选一个人出来讲话,其中在战争中的声望就是一个重要的标准,当大家满意他的意见之时,就挥舞着他们的矛,这种用武器来表示同意的方式,这是最尊敬的赞同方式。这种表决方式是豪迈的,从他们尊重一个人的理由和表达赞同的形式都能看出对武力的崇尚。正因为兵器的象征意义如此重要,兵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持有的,武器是荣耀的象征,只有在国家认可某人有使用兵器的资格之后,一个日耳曼人才能持有兵器。当他达到能使用兵器的年龄,就在大会上由一名酋帅,或本人的父亲或亲属给这个青年装备一面盾和一支矛。对比而言,罗马青年以著拖袈为平生第一次喜庆,就显得文气了许多。
在家庭为单位的日常生活中,尚武精神也时刻被强调,这主要体现在他们的生活和行为习惯中,比如一个合格的战士恰恰是日耳曼人以家庭为单位花费了很多精力才培养出来的。每个家庭的孩子是赤裸着和肮脏的,却长出一副让罗马人难以想象的健壮的身躯。他们也不会着急结婚,只有当身体完全长成时,他们才会结婚,所以他们的身体有充沛无比的精力。他们的婚姻制度也十分严密,基本都是一夫一妻制,结婚的时候,不是女方把嫁妆送给男方,倒是男方向女方交纳彩礼。彩礼是一轭牛、一匹勒缰的马、还有各种武器,妻子被娶过来之后,会带一些盔甲之类的送给自己的丈夫。这些风俗既不是为了迎合女人的口味,也不能用作新妇的装饰,通常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约束和神圣的仪节,也是保障婚姻的神力。因为害怕妇女在婚后就放弃追求高贵行为的愿望和怀有避免战争的危险的心理,成婚之际,出于习俗就会叮嘱她应与丈夫共劳苦、同患难,在太平时候既与她的丈夫一同享福,遇到战争的时候也应当与他一起共度过难关,驾轭之牛、勒缰之马以及那些交换的兵器也就是为了申明这种意义。可见虽然日耳曼人对家庭生活比较重视,但当战争发生时,家庭也要为战争让步,因为成家而丢掉了尚武精神,生了安逸怯懦之心在日耳曼社会中是不被允許的。最后,即使是一个日耳曼人去世了,人们不会哭天抢地,只是把尸体放在柴堆上火化,并把死者的甲胄,有时连他的坐骑马匹一起投入火中。这些与战争相关的物件,就是一个日耳曼人尚武一生的缩影。
从以上的史料及分析可以看出,尚武精神充斥在日耳曼人生活的各个方面,无论是战时,还是日常生活,从生到死。从塔西坨的行文来看,他对日耳曼人这种淳朴、勇猛、果敢的尚武精神是推崇的,对比起当时罗马人的生活糜烂,性格软弱,被他们称为蛮族日耳曼人反而保持着更好的精神面貌。对我们来说学习和理解日耳曼人的尚武精神并不是学习他们一些野蛮的行径,学习他们凶狠好斗,对个人而言在对挑战时放下怯懦,勇敢面对,努力克服,对国家来说应当重振雄风,振奋民族精神,这便是尚武精神于现代之意义。
注释
1.恩格斯:《论日耳曼人的古代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87页。
2.凯撒:《高卢战记》,任炳湘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145页。
3.P.J.吉瑞:《中世纪史读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版,第92页。
4.P.J.吉瑞:《中世纪史读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版,第91页。
5.恩格斯:《论日耳曼人的古代历史》,《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版,第488页。
参考文献
[1]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年。
[2]凯撒:《高卢战记》,任炳湘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
[3]P.J.吉瑞:《中世纪史读物》( Patrick J.Geary,Reading in Medieval History),彼得伯勒,1995年。
作者简介
沈迪(1994年—),男,汉族,浙江台州人,硕士研究生在读,单位: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研究方向:世界史专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