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克鲁尼:好莱坞“政治动物”
2018-05-25施展萍
施展萍
这个好莱坞最聪明、最有教养的人之一,享受好莱坞的纸醉金迷,也关心他人困境
完成新电影《迷镇凶案》宣传后,乔治·克鲁尼拿出了更多时间,享受甜蜜的家庭时光。6个月大的龙凤胎,让他2017年年底陶醉在初为人父的幸福感中。
克鲁尼夫妇不肯把孩子丢给保姆,凡事亲力亲为。来访的朋友看到克鲁尼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总是开怀大笑。
克鲁尼秒懂笑声背后的戏谑:“这些年我给了他们太多难受的时刻,现在终于有人能‘在我头上拉屎了。”
乔治·克鲁尼身上有不少好莱坞黄金年代影星的特质。加利格·兰特的英俊儒雅、克拉·克盖博的温柔狂野、泰隆·鲍华的风流潇洒,以及史蒂夫·麦奎因的无所畏惧。他同时是演员、导演、制片人、挚友、丈夫、父亲以及热心的社会参与者。
这位57岁的帅大叔,正逐渐从好莱坞的光圈中淡出,而他前半生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他的后半生铺路。
“政治动物”
乔治·克鲁尼被认为是好莱坞最具总统潜质的明星。
每年夏天,他邀请相知好友到他的意大利伦巴第的豪宅小住,顺便加入他的“当代阿尔冈昆圆桌会议”。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总有知名演员、作家、评论家等文艺界人士,在纽约阿尔冈昆饭店共进午餐,交流思想。克鲁尼一直认为,当时的气氛很迷人,而他无疑拥有足够的号召力,能够让聪明有趣的人,坐在一起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美国前总统奥巴马也许很快就会出现在这群人中间。
沦为“熟练的换尿布工”的克鲁尼与奥巴马相交甚厚,经常互发信息,偶尔互相调侃。2017年6月,奥巴马在克鲁尼在英国的大宅中住了一晚,两人吃了顿5个小时的晚饭,还一起打了场篮球。
乔治·克鲁尼迷人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乐于针砭时弊的心。
比如正在中国上映的《迷镇凶案》,就用种族主义作为线索。这部改编自《血迷宫》的电影有强大的阵容,不仅有科恩兄弟坐镇,克鲁尼还拉来好兄弟马特·达蒙和奥斯卡影后朱利安·莫尔主演。影片中的黑色幽默和政治色彩,则无疑来自导演乔治·克鲁尼。
看过乔治·克鲁尼此前导演的作品就会明白,他的野心绝不限于讲述一个结构精巧的凶杀案件。
在电影中映射美国政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2002年上映的《危险思想的自由》,是乔治·克鲁尼自导自演的电影处女作。这部作品让那些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美国影评人吃了一惊。影片改编自美国电视节目主持人查克·巴里斯1984年出版的同名自传小说。电影讲述主人公吉姆·巴瑞斯利用主持人身份作掩护,为中情局执行暗杀的故事,是颇具政治意味的黑色幽默电影。
他随后执导的《晚安,好运》和《总统杀局》,题材分别涉及麦卡锡主义及政治幕僚争斗和性丑闻。两片都曾入围奥斯卡金像奖。他担任制片的《逃离德黑兰》则拿下第85届奥斯卡最佳影片。
对政治的天然关怀,可以追溯到乔治·克鲁尼的童年。
他出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母亲是选美冠军,后来担任过市议员。父亲尼克·克鲁尼是充满政治热情的电视台主播,听到种族歧视的话会大发雷霆,明星绯闻抢占国际新闻版也会让他在餐桌上破口大骂。
乔治·克鲁尼从小被父母教育,每个人都应肩负重任,一度打算追逐父亲的新闻事业。
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民权、女权、反越战运动此起彼伏。乔治·克鲁尼积极参与其中,“我们也看到了这么做的成效,我们能改变政府,改变世界运转的方式。”
人类登月成功那年,乔治·克鲁尼8岁。这件事情给了他极大的震撼,他走出房门,希望用肉眼看到登上月球的飞船,心中想着:既然人类能在1969年登月,那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从那一刻起,乐观精神一直贯穿着他的人生。
但现实往往不容乐观。《迷镇凶案》拍摄于美国大选期间,乔治·克鲁尼说,“这是一部愤怒的电影,我希望它暴力和愤怒。”
在真实的世界,种族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乔治·克鲁尼将对现实的不满填充在电影的每一帧画面里。
特朗普获胜当天,整个剧组的气氛仿佛凝固了。摩尔回忆,“每个人都很绝望,希望局势能逆转。”随后,她感到电影的基调变了,变得更加灰暗。
乔治·克鲁尼从不掩饰对特朗普的厌恶,除了政见不同,两人之间也没有化学反应。多年前,两人在纽约一家餐馆偶遇,彼此寒暄了一会儿。乔治·克鲁尼的脖子需要手术,特朗普提出给他推荐医生,“他写了好几次才写对”。
后来,特朗普在《拉里·金现场秀》上说乔治·克鲁尼个子很矮。这个说法惹怒了乔治·克鲁尼。“我有5英尺11英寸(约180cm),我不是世界上最高的演员,但绝对不矮!”
乔治·克鲁尼和很多共和党议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但他坚称,“为了美国好,共和党议员应该站出来反对特朗普!,
“全能”
2017年8月,喬治·克鲁尼和两个朋友共同创建的龙舌兰酒工厂以7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饮料巨头帝亚吉欧(Diageo)。乔治·克鲁尼至少能从中获得2亿美元的收入,给他本来就富足的生活锦上添花。
在早年挣扎谋生时,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拥有这么多的金钱。当时他依靠当酒保、在西装店和女鞋店当店员养活自己。
如今优雅从容的乔治·克鲁尼,也有不堪回首的年少时光。他中学时曾被同学戏谑为“克鲁狗”一一他患上家族遗传的“贝尔氏麻痹症”,舌头麻木、部分面瘫。尽管父亲告诉他:“这个病会痊愈的,你会没事的,能挺过去。”但对孩子而言,这一切并不容易。他从此开始了“表演”,拿自己开玩笑,以喜剧的方式介入人生。
21岁那年,乔治·克鲁尼怀揣450美金只身闯荡好莱坞。与所有心怀明星梦的年轻人_样,四处碰壁。
他曾住在姑妈家,姑妈罗丝玛丽·克鲁尼是美国歌坛常青树。他开着姑媽的轿车四处面试,但被姑妈从家中赶出后,他就不得不骑着单车辗转于各大制片厂了。
虽然在电视剧里跑了多年龙套,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个电影人。在影片《末路狂花》剧组试镜时,乔治·克鲁尼自我感觉良好,志在必得。最后拿下角色的,却是他后来的好友布拉德·皮特。凭借性感、阳刚的牛仔青年J.D一角,布拉德·皮特一炮而红,由好莱坞杂务工升级为炙手可热的性感偶像。
乐观精神未能在此时帮助乔治·克鲁尼。他一度觉得世道不公,对谁都看不顺眼。他在开车时摇下车窗,对惹怒他的司机破口大骂,还曾公然骂前女友“婊子”。
年过三十,克鲁尼才迎来成名作《急诊室的故事》。剧中,他饰演儿科医生道格·罗斯,一个英俊潇洒、医术高明的花花公子。
这部电视剧在上世纪90年代掀起过电视热潮。因为这个万人迷角色,乔治·克鲁尼被广大观众熟知并喜爱。2009年,播出15年的剧集完结,乔治·克鲁尼回去客串,有他客串的那集,收视率创下两年新高。
乔治·克鲁尼曾说,人总有一段时间,首先要找到一个饭碗,然后你就得等待幸运降临。《急诊室的故事》就是他的“幸运”。“那档节目定在周五晚上10点开播,如果它是星期四晚上10点开播,可能连1/3的收视率都达不到。现在说起一般电视节目的收视率,大概170万人左右。而我们当时则达到300万、400万甚至450万。很快,我就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片约不断的演员了。”
之后,他的演艺事业蒸蒸日上。他主演过多部科恩兄弟的经典作品,比如《逃狱三王》《阅后即焚》《真情假爱》:他也出演过出色的商业片,证实了自己的商业价值,像“罗汉”三部曲、《完美风暴》。《危险思想的自由》帮助他开拓了导演事业。凭借《辛瑞那》《在云端》《后裔》等影片,他逐渐奠定自己作为电影业内权威人士的地位,成了好莱坞四季常青的老顽童。
乔治·克鲁尼看上去很“全能”。他拿过3座金球奖、两个奥斯卡,是唯一在包括制片人、编剧、导演和所有男性表演奖项在内的6个不同的类别获得过奥斯卡提名的人。有媒体声称,“如果想更进一步,他只能尝试写歌,或者去做个变性手术吧。”
《滚石》杂志记者海德格尔德则说:“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得不到的。这不公平。为什么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个男人身上?他让我们这些芸芸众生怎么办呢?乔治·克鲁尼其人,以及他的整个人生轨迹,都太完美了。以至于让你觉得,他一定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能得到今天的一切。”
不过,再完美的人也有失手的时候。
电影《罗宾与蝙蝠侠》(传说中最烂的一部蝙蝠侠)的海报,被乔治·克鲁尼挂在办公桌上方,以此“时刻提醒自己当年是如何毁掉了整个系列”。
他更希望拍摄那些能够长久流传的电影,而不是仅仅“在第一周周末引爆票房”。“等我七八十岁,孩子们一边把我从轮椅上抬下来,一边还兜着你的粪袋时,我不想听他们说‘你有20部电影创下第一周票房纪录!谁在乎那些玩意儿?老实说,电影是一种耗资上百万美元的艺术形式。所以,我理解它必须赚钱,我也会为了确保赚钱而压低成本。但实际上,我想要拍的是让人们记住的作品。如果你一辈子能拍出5到10部让人记住的电影,你晚年就没遗憾了一除非有人踩了你的粪袋。”
或许正是为了让人记住,他总要在亲自执导的影片中影射现实,投入自己的政治关怀。无论是最近的《迷镇凶案》或者更早之前的《总统杀局》《晚安,好运》等。
《晚安,好运》是父亲尼克·克鲁尼提议拍摄的。这是一部有关著名记者兼主持人爱德华·R·莫洛的影片。莫洛与声名狼藉的参议员约瑟夫·麦卡锡进行对抗,最终将后者从政治舞台上拉了下来。
尽管克鲁尼最终在奥斯卡上惜败李安,但他的导演水平得到肯定。不少人从《晚安,好运》中嗅到好莱坞黄金时代的气质,它被称为10年来最智慧的政治片之一。乔治·克鲁尼因此摆脱“花瓶”的称号,他仍是那个面部黄金比例高达91.86%、留着恰如其分的银白色头发、眼神深邃、声音磁性的魅力大叔,但没人再敢说他“空有一副好皮囊”。
切换
精力充沛的克鲁尼当然不甘于只以电影的形式介入时代。他曾与78岁的父亲并肩“作战”,共同在苏丹驻美大使馆前示威,抗议苏丹政府阻挠人道主义救援和苏丹和平进程。因为三次不顾警方警告冲破警戒线,他人生中第一次被逮捕,“我希望这也是最后一次”,被捕时,他面带微笑,仿佛在出演电影。
当奥斯卡因种族歧视受到非议时,他公开发言:“十年前,学院的工作反而做得更好,那时有更多的非洲裔电影人获得了提名。我的论点是,问题不在于最终选择了谁,而是电影,特别是那些有品质的电影,给了少数族裔多少选择。”
他曾频繁出入苏丹。回国后与马特·达蒙、布拉德·皮特等好友共同发起“Not On Our Watch”民间组织,为苏丹战乱地区人民募集捐款。他还找到Google和为Google地图服务提供技术支持的DigitalGlobe公司,在他们的帮助下,他出资创办了民间组织“卫星哨兵计划”(Satellite Sentinel Project,简称SSP)并出任CEO,通过卫星图像监控苏丹及南苏丹局势。
他还雇佣了与FBI合作过的会计师,追查苏丹政治和军事领袖的个人收入,并动用私人关系不断游说著名银行的负责人,不要支持南苏丹政权。
他的政治活动让他的个人安全受到威胁,他的妻子阿玛尔·阿拉穆丁作为著名的人权律师,受到的威胁只多不少。龙凤胎降生后,克鲁尼主动与妻子约定“她不去阿塞拜疆,我也不踏上南苏丹的土地”。
布拉德·皮特说:“就算有一天他去当总统我也不会吃惊的。”
不过,尽管拍过不少“愤世嫉俗”的电影,做过不少“愤世嫉俗”的事,克鲁尼却自認“并不是愤世嫉俗的人”。
他善于在不同身份间切换。并没有因为对社会不公的关注而苦大仇深地过上苦行僧般的生活。进过他好莱坞豪宅的记者形容,看到了“一整个英国都铎王朝”。
乔治·克鲁尼坐拥篮球场、网球场、游泳池、酒吧、型号为C271的路易斯维尔·斯拉格棒球棒,豪宅里甚至还有座小型瀑布。此外,他在意大利科莫湖区还拥有一套奢华的18世纪风格的别墅。
“他将是你所能遇到的最真诚友善的人之一,无论名气大小,”金球奖官网这样评价他,“他也是好莱坞里最聪明、最有教养的人之一,他拥有整个好莱坞绝对最好的幽默感。他是好客的主人,忠诚的朋友。”
这位好客的主人会确保每位座上宾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绝不让他们当中任何一个感到被忽视。
他还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乐此不疲。
他曾将一副装裱精致的画签上名送给查德·坎德,作为后者40岁的生日礼物,并声称这是他的心血之作,5年后他才告诉坎德,那幅画其实是他从垃圾箱里捡来的。
拍摄《十一罗汉》时,他和布拉德·皮特及制片人杰瑞·温特劳布在飞机上拼酒,温特劳布在伏特加的作用下不省人事,醒来时,他发现裤裆里塞满了M&M;豆一—克鲁尼和皮特“早有预谋”,他俩喝的是水。
《总统杀局》拍摄现场,克鲁尼曾一只手拿着剧本为高斯林说戏,另一只手拿着小喷壶偷偷喷高斯林的裤子……
恶作剧只是亲密关系的调味品。事实上,克鲁尼十分看重兄弟情。他曾在接受《时尚先生》采访时说,他有一个“十人小团体”,亲密如家人,过去30多年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或许我们都不是热衷煲电话粥的人,但偶尔拿起电话仍能感到亲切,从不会假惺惺地嘘寒问暖,也不会感到内疚。我们之间的关系很轻松很舒服。”
好兄弟理查德·坎德的父亲去世,克鲁尼当即乘私人飞机,到各州接上另外8位朋友,飞赴葬礼举办地新泽西。
他的酒厂搭档爆料,克鲁尼曾在2013年分别送给14位好友每人100万美元,并顺便帮在场所有人缴了一年税金。
当然,作为世界级别的钻石王老五、“全球最性感男士”,花边新闻是他身上最受关注的焦点之一。他有过20多段风流情史,交往对象除了同行演员外,还有模特、服务员、摔跤运动员、金领、律师等。
2014年,金球奖颁奖现场,蒂娜·菲在介绍影片《地心引力》时这样说:“该片主要向大家讲述了乔治·克鲁尼宁愿在太空中飘来飘去等死,也不愿意在一个同龄女人身边多停一分钟的故事。”
他曾有过短暂的婚姻一一1989年至1993年间,他与演员塔利亚·巴尔萨姆是夫妻。离婚后,他大放厥词:“在家里养一头猪比养一个老婆自由多了”。他扬言不再结婚,更不会生小孩。他和后来的女友们分手多半是因为不肯再步入婚姻。
他真养过猪。1988年,和凯莉·普雷斯顿同居时,他们养了一只名为Max的迷你小黑猪。1989年分手后,克鲁尼继续养护Max,直到2006年,Max寿终正寝,离他而去。
或许是因为绅士做派,乔治·克鲁尼的情史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狗血故事。花花公子的风流韵事反而成为他个人魅力的佐证。
他和部分前任甚至友情长存。1995年,MTV主持人凯伦跟克鲁尼短暂交往过。2010年,她与克鲁尼及其时任女友、意大利演员伊莉莎贝塔一起游湖划船。
2013年9月,克鲁尼在私人慈善聚会上遇到被誉为全英最辣女律师的阿玛尔·阿拉姆丁。仅仅半年后,他就呈上7克拉定制钻戒,向阿玛尔求婚了。他跪了足足25分钟,最后说,“我希望你能答应,因为我真的需要一个答案。我52岁了,如果再跪下去,我的屁股就要脱臼了。”
婚讯震惊了娱乐圈及师奶粉丝们。在意大利威尼斯七星奢侈酒店,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婚礼。罗马前任市长沃特·威尔托尼担任主持。马特·达蒙夫妇、《Vogue》杂志主编安娜·温托、U2的主唱波诺等皆到场助阵。
2015年,婚后一年的乔治·克鲁尼来中国宣传电影《明日世界》。他正处于传统观念中事业与家庭双丰收的美满状态中,他在接受采访时说:“在我这阶段的生活和事业中,我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我每天都能拿到导演的片约,所以我觉得这是我生活中很美好的阶段,我有个漂亮的妻子,我很高兴,我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刻了,我对未来充满期待。”
2017年,阿玛尔诞下龙凤胎,56岁的克鲁尼成为父亲。克鲁尼自爆生活曾经被孤独感占据,甚至已经悲观地默认孤独是生命的常态,人人如此。直到遇到妻子,孩子诞生。他丝毫不怀念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时光,觉得那段时间“像一辈子那么漫长”,感恩“如今家中充满着温暖的孩子啼哭声”。
他对儿女的期待正是对他人生的概括:
“我希望他们快乐,希望他们有幽默感,希望他们对事物感兴趣,希望他们同情其他人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