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世界》传统文化心理探析
2018-05-25马志超
马志超
摘要: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是一部彰显黄土精神、凝结传统儒家人文关怀和道德伦理观念于一体的作品。与此相适应,小说的文化心理也以传统儒家文化为主要建构,由此形成了《平凡的世界》浓浓的“黄土情”。
关键词:《平凡的世界》;传统文化;黄土精神;黄土情
作品的文化心理结构多是作家个人文化底蕴的外在表现,作家所受的不同文化之影响往往又集中体现在其作品中。路遥作为地道的传统的陕北农民之子,从小深受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文化的熏陶。因此,《平凡的世界》表现出的文化心理结构也就主要围绕“传统”这一命题而展开。
中国传统文化之精髓历经千年仍光彩熠熠,很大原因在于良性传承。路遥生长的陕北地区,地势险要,较为封闭,但并非“圣人传道此处偏遗漏”。小说中,对儒家文化“善”“孝”“仁义”和“积极入世”等价值观给予了大力肯定和宣扬。
一、朴素的人道主义情怀
儒家经典中的人道主义,是与西方追求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不同的,更注重阶级性和血缘亲疏的朴素情怀。孔子主张“仁者爱人”,但爱有等差;孟子的“恻隐之心为仁”,也是有等差的。小说中体现更多的是一种“现代中国式”的融中西方于一体的朴素的人道主义。
(一)平安兄弟”彰仁义之德
孙少平与郝红梅本是相互爱慕、彼此互生情愫但并未公开的“恋人”,跛女子侯玉英却借集体劳动中“锹”的好坏而把两人的“秘密”公之于众,最终被迫“分手”。善良的少平并未因此怀恨于心,当侯玉英遇洪水即将丧命时,少平不计前嫌,以勇相救。当郝红梅因互赠毕业礼物偷拿商店手帕而被抓现行时,曾经被她抛弃的孙少平二话不说,以智相助。如果说,少平与两人都或多或少有情谊,施手相助是合情合理的话,那么少平在黄原城打工偶遇胡永州欺压小女孩而为其鸣不平,宁愿丢工作也要帮她脱离苦海则是真正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作为双水村第一个自主创业的农民,孙少安起初并无经验,面临砖厂规模较小,劳动力极为匮乏等困境。后来由于政策转变,农民生活质量得到提升,人们的欲望值也比之前有所提高,因此都想利用施化肥来增加粮食产量。这就导致一些家庭底子薄的村民没有余钱买化肥,由此出现了严重的两极分化。作为双水村的“头号人物”,少安怎能过着自己锅里有肉而忍心看村民们吃糠咽菜的生活?这种朴素的乡亲意识、人道主义精神和强烈的责任感,促使少安想方设法扩大砖厂规模,解决最迫切的“吃饭”问题。
兄弟二人作为城乡交叉地带新一代农村知识分子,用“仁”和“义”践行着陕北高原朴素的“黄土精神”。
(二)“患难夫妇”扬善美之心
这块神圣的充满爱的土地上,生活着很多“患难”夫妻,最为典型当属田润叶与李向前。他们的结合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纯粹因同情和怜悯。润叶与少安本为“青梅竹马”,因家庭阻挠,自卑的少安最终没有接受润叶的表白,二人各自成家。少安娶秀莲为妻,日子清贫却很幸福;润叶与向前虽门当户对,缺乏感情基础的结合给本就“不幸”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分居后向前因伤心而发生意外,双腿截肢。在这种情况下,润叶出于人性本能的关怀和同情回到向前身边,并试着与他相处。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个小家庭在遭遇大的变故时,展现出的是人性最朴素、最纯粹、最真实的情感,更是中国传统文化真善美的折射。
(三)“高原朝霞”昭大爱之情
舍生取义,是谓大义。黄土高原上的朝霞——田晓霞,虽然在作品中时不时体现出“反抗传统”“叛逆”的性格,但当她毅然走向抗洪第一线时,心里想的只有记者之责。她选择了这个职业,就选择了与危难相伴,选择了时刻牺牲。当她冒着生命危险走向被困女孩时,也就选择了把生的机会“出让”。晓霞没有犹豫,她走了,走得那么伟大!“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美丽的花儿即使凋谢了,她也是美丽的,因为她扎根黄土,最终还会如期开放。
“一个艺术家的审美判断、道德理想、文化思考,是他对伴随着这历史进程中的各种属于‘人的情感、属于‘人的思维和活动表示人性与道德的关注,都是合理的、正常的,也是无法回避的。正是在這种意义上,路遥深切的表现了人性善、道德美,这反映出作家总希望人类的任何发展都同时符合人的目的性,趋向人性的善与美,实现人类道德的最终完善。[1](p114)”
二、传统的道德伦理观念
在路遥的文化心理结构中还鲜明地体现着儒家的理想道德和伦理意识,并且将其作为衡量“如何为人处世”的价值标准和审美取向。无论老一辈农民,还是青年一代,无论是城乡交叉地带的农村知识分子,还是甘愿扎根土地的“新人”,都闪烁着金色的道德光芒,都是这片土地上默默的耕耘者。
(一)孙氏家族歌颂慈孝之道
孙玉厚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他之所以活着,并不指望一辈子享清福,只要孩子过得好,即使一辈子受罪,也心甘情愿。这就是那个能肩扛万斤重、手撑一片天的老父亲,没本事、老实巴交,但他尊重子女们的选择。当少平决定外出“闯天下”时,他只恨自己没能让儿子继续念书;当少安决定扩大砖厂规模、救助邻里时,更大力支持,根据社会经验给儿子提建议。对待女婿王满银也是又恨又怜,恨他没出息、不上进,害得妻儿跟着受苦;怜他这般没头脑。当王满银因买老鼠药而被劳改时,这个被岁月摧残的老父亲能做到的只有给女婿送去饭食和铺盖。父死之后,视长兄为父、老嫂为母,孙玉厚和妻子正是秉承这一道德理念帮扶二弟孙玉亭成家立业。为了使孙家祖上有光,他不畏过程艰难、决心供二弟上学,读书成才。而后尽心尽力帮衬,分家后又把祖上仅留的一孔大窑让给了弟弟,自己一家七口挤着破窑过活。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就是祖祖辈辈都不忘本的传统道德。
曾子曾说:“夫孝,置之而塞于天地,衡之而衡于四海,推而放之东海而准,推而放之西海而准,推而放之南海而准,推而放之北海而准。[2](p27)”“孝”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百善孝为先。孙氏这样一个非书香门第却始终充满传统美德芳香的家庭,自然也秉承着“孝道”二字。常言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对于年少时的他们来说,帮助家人减轻负担,时刻替家着想,就是最大的“孝”;长大后即使各有打算,也始终恪守孝道。成家前的少安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住哪儿”,家里没有可以给他挪用的窑洞,夫妻俩借用队里放籽种的窑洞作为婚房;成家后则面临分家,在媳妇的多次要求下,少安不得不与父母分开住,但仍无微不至地照顾整个家庭。
“子欲养而亲不待。”表面看似简单,实质却蕴含着浓郁的中华民族“孝道”文化的传统美德,在平凡、朴素的世界里散发着无限的光辉,道德的大树也因此而万古长青。
(二)新老数辈传承奋进之光
儒家思想中的“积极入世”不仅包括个人的奋进向上、不屈不挠,而且也体现在与国家、民族利益相联系的层面。小说中无论是扎根土地的父辈还是渴望“出走”的新人,无论是为了小我目标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一代农民,还是为了实现“修齐治平”的大我目标的新一代农民,身上都迸发着积极向上奋进的正能量。老一辈耕耘者从早到晚、春夏秋冬、由生入死,每一次播种、每一次收割,都一丝不苟、无怨无悔,即使天公不作美,遇到灾年也兢兢业业、全力以赴,直至用充实的劳动完成自己的生命过程。新一代的探索者始终坚信:只要不丧失远大的使命感,或者说还保持着较为清醒的头脑,就决然不能把人生之船长期停泊在某个温暖的港湾,应该重新扬起风帆,驶向生活的惊涛骇浪中,以领略其间的无限风光[3](p5)。正是在这样的人生态度的引领下,人们才能在属于自己的那块黄金土地上战胜失败,超越胜利!
传统——代代相传的事物;传统文化——世世承袭的信仰。作为一种传统文化的凝合物,“黄土精神”的形成和发展有其相对稳定且持久的自然生态因素,它呈现出来的是物质文化的遗存,并融化在陕北人民的日常生活之中;它或是文字的,或是口头的,但却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仍存活于现实生活中的精神动力。
传统就像一条涌动的巨川,永远不会静止,也永远无法割断源头。“黄土精神”及其发展过程中凝结出的“黄土情”,正是《平凡的世界》之所以不平凡的文化之根。
参考文献:
[1]梁颖.三个人的文学风景——多维视镜下的路遥、陈忠实、贾平凹比较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2]路遥.平凡的世界[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
[3]赵学勇.“老土地”的当代境遇及审美呈现——路遥与中国传统文化[J].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学报,2011(3).
[4]姜涛.曾子注释[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6.
(作者单位:内蒙古民族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