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区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基于不同市场分割类型的视角

韩庆潇 杨 晨

一、 引 言

为了实现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的转变，2015年国务院发布《中国制造2025》，提出了实施制造强国战略的第一个十年行动纲领，助推制造业提质增效取得显著成果，而在这一过程中，高技术产业的快速发展起到了引领作用。2016年高技术产业增加值比上年增长10.8%，高于整个规模以上工业4.8个百分点。未来，我国制造业重点领域关键核心技术的突破、跨领域行业协同创新水平的提高以及传统制造业的转型升级皆依赖高技术产业技术创新水平的持续提升、创新效率的持续改善。但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的提高仍然面临诸多限制，其中来自市场方面的地区市场分割问题一直为社会各界所诟病。市场分割是中国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变过程中的产物，它限制了我国产品和要素在全国范围内地自由流动与合理配置，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产生了重要影响。然而，地区市场分割到底对高技术产业创新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以及通过何种内在机制产生的这些影响，目前这些问题尚无明确的答案。这些问题的解答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的提高具有重要的政策参考价值。

关于市场分割的相关研究始于对中国市场分割趋势的讨论。一些学者通过经验分析发现中国国内市场分割存在上升的趋势(Young，2000；Poncet，2003)；但是大部分学者的研究结论相反，他们认为虽然中国国内仍然存在市场分割，但是总体呈现下降的趋势(Naughton，1999；Xu，2002；白重恩等，2004；桂琦寒等，2006)。近年来，相关研究开始更加关注地区市场分割带来的各种影响。如陆铭和陈钊(2006)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商品市场分割对于经济增长具有倒U型的影响，而超过96%的观察点表明，市场分割可能有利于本地经济增长，然而为了发挥国内规模效应，中央政府应该推动市场整合。张杰等(2010)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市场分割确实激励了本土企业的出口，然而参与出口的企业大部分都是创新能力低以及资本密集度高的本土企业。毛其淋和盛斌(2011)基于省级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对外经济开放和区域市场整合对省级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为正，同时二者之间存在替代关系。陈媛媛(2013)研究发现，劳动力市场分割和资本市场分割抑制了出口竞争力的提升，而产品市场分割对出口竞争力的影响不明显。在地区市场分割影响的相关研究中，对于市场分割与创新关系的研究较少。如于东华和王青(2009)基于制造业行业数据的实证研究发现，地方市场分割制约了制造业技术创新能力的形成和提升。张杰和周晓艳(2011)通过实证研究证明了中国省份间的市场分割行为是抑制本土企业创新研发活动的重要因素。

总之，目前国内外关于市场分割与创新的相关研究较少，现有研究也仅仅是关于消费品市场分割与创新关系的实证检验，不仅理论探讨不够充分，而且研究视角过于狭窄，无法全面反映国内市场分割的现实情况。因此，本文将地区市场分割拓展为消费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分割、资本品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详细探讨了不同类型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作用机理，并且结合28个省份的动态面板数据，在以曼奎斯特指数测度创新效率的基础上，实证检验不同类型市场分割与创新效率之间的关系。

二、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在我国经济转型过程中，逐渐形成了计划机制与市场机制并存的格局(石军伟等，2009)。而这两种机制在促进我国经济快速发展过程中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提升也离不开政府与市场的共同作用。但是，两种资源分配机制应该如何分工一直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其中地区市场分割就是政府权力直接干预市场机制发挥作用而产生的现象，这一现象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的提高产生了深刻影响。由于市场分割可以分为消费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分割和资本品市场分割三个方面，而这三个方面对创新的影响机制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本文从这三个角度考察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

1. 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

国内外新兴产业发展的经验表明，本土需求是新兴产业发展的动力，“母国市场效应”可促进现有制造业的成功转型；国内市场规模及市场潜力为新兴产业带来持续创新和升级的压力(霍国庆，2012)。高技术产业作为新兴产业，利用好我国巨大的市场需求，是实现其创新发展的有效途径。但是由于地方官员为了在以GDP增长为主要考核方式的晋升竞争中取得胜利，通过行政手段催生了消费品市场分割的产生。在消费品市场分割的限制下，本地高技术产业的创新产出无法顺利地在全国市场上销售，因此，企业的创新行为也就无法获得应有的收益。在创新收益较低的情况下，企业创新的市场激励不足，因而会导致高技术产业较低的创新水平。同时，地区市场分割限制了外地高技术产品流入，大大降低了相关产品在本地市场上的竞争。这就会减少企业在创新方面的压力，使得企业安于现状，维持较低的创新水平就能占有一定的市场空间，还降低了创新的风险与成本。因此，在压力不足的情况下，高技术产业的企业创新水平较低。不可否认，地区市场分割确实也会对高技术产业的中小企业产生一定的保护作用，限制了竞争力较强的外地企业进入，但是由于本地大型企业无法抢占外地市场，尽可能地占领本地市场成为其发展的必然选择，这就会大大削弱地区市场分割对中小企业的保护作用。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1a：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

2. 劳动力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

企业创新必须依靠人才，而高技术产业的创新更加需要专业人才的支持。然而在劳动力市场分割的情况下，劳动力的跨区域流动面临较大障碍，因此，高技术产业中的企业就无法在全国劳动力市场中获得需要的专业人才，这就削弱了企业创新水平提高的基础。而国内的人力资源更加无法实现最有效的配置，严重限制了我国整体创新水平的提高。另一方面，人才的流动可以有效促进知识溢出，从而能够提高企业创新水平。然而在地区劳动力市场分割的限制下，人才只能在本地区内部流动，而难以实现跨区域流动，这就限制了知识溢出作用的发挥，降低了人才流动对创新的促进作用。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1b：劳动力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

3. 资本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

虽然高技术产业获得了政府的大力支持，但是要实现高技术产业持续稳定发展仍然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地区资本品市场分割限制了资本在全国范围内地自由流动，使得最需要资本支持创新的地区难以获得足够的资金。因此，具有其他资源(如人才、自然资源等)优势的地区，由于缺乏足够的资本支持，也无法实现高技术产业创新水平的显著提高。此外，地区资本品市场分割使得企业难以跨区域投资建厂，因此会减少本地企业与外地企业之间合作与交流的机会，限制了企业之间的知识溢出，对本地高技术企业创新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与劳动力市场不同的是，随着我国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虽然资本品市场分割依然存在，但企业可以通过银行贷款和股市融资等方式缓解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就削弱了由于资本流动限制对创新的负面影响。所以资本品市场分割对创新的影响相对劳动力市场分割弱。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1c：资本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不显著或显著为负。

综合消费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分割与资本品市场分割与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关系可知，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倾向于负面影响。同时，在地区市场分割存在的条件下，中国各级地方政府为了财税和地区发展竞争，对出口企业实行各种隐形补贴，这就使得大量生产要素从一般生产部门转移到出口生产部门(张杰等，2010)。然而，国内出口部门主要集中在从事代工贴牌和加工贸易等活动的劳动密集型部门，而这类部门技术含量较低，对我国制造业创新水平的提高贡献较小。所以，由于地区市场分割的存在，地方政府为了促进本地代工部门的出口耗费了大量资源，在一定程度上也减少了对高技术产业的资源投入，并且降低了高技术产业对生产要素的吸引力，从而进一步降低了高技术产业的创新水平。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1：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显著为负。

三、 研究设计

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为了保证数据统计口径的一致性，本文实证部分选择的时间跨度为2002-2011年*2013年统计局对统计口径进行调整后，高技术产业产值、高技术产业新产品产值等指标不再统计。为了实证结果的准确性，本文选择了统计指标未变化的时间跨度。。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本文删除了数据缺失严重的港澳台地区、西藏、海南和重庆，因此实证部分包含28个省级单位，共有280个样本点。数据来自于《中国高技术产业统计年鉴》(2002-2012)和《中国统计年鉴》(2002-2012)。

2. 模型设定

为了进一步实证分析地区市场分割与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之间的定量关系，本文借鉴现有研究成果构建了计量模型。考虑到创新效率可能存在动态性，即前期创新效率会影响当期创新效率，本文选择动态面板模型进行实证分析。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TFPit=β0+β1TFPit-1+β2Segit+β3Scait+β4Govit+β5Aggit+β6Perit+ηi+εit

(1)

其中，TFP代表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Seg代表地区市场分割，其中包含了4种类型的市场分割：消费品市场分割(Segp)、劳动力市场分割(Segl)、资本品市场分割(Segk)和总体市场分割(Sepa)。因此，本文实证模型实际上可以分为4个对应的方程，分别为方程Ⅰ、方程Ⅱ、方程Ⅲ和方程Ⅳ。Sca代表地区高技术产业规模；Gov代表地区高技术产业政府投入力度；Agg代表地区高技术产业集聚程度；Per代表地区高技术产业经济绩效；i为不同地区；t为时间；ηi为地区之间不可观察异质性影响；εit为残差项。

3. 变量说明

(1) 被解释变量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TFP)

创新效率代表了企业在创新方面的投入产出关系，表明了创新质量的高低。本文以创新效率来衡量地区高技术产业的创新水平，其测度方法是通过曼奎斯特指数来计算。由于曼奎斯特方法不仅可以比较不同单位在同一时点上的创新效率，还能分析不同时点上创新效率的演化，从而为分析企业创新效率水平提供了良好的测度工具(韩庆潇等，2015)。其计算公式为：

(2)

为了通过曼奎斯特指数来计算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必须选择创新投入与产出指标。在创新投入方面，本文选择科技活动人员作为劳动力投入的衡量指标，选择科技活动经费内部支出总额作为创新过程中资本投入的衡量指标(王晓珍等，2017)。由于创新活动具有一定的积累性和路径依赖性，因此创新资本投入应转化为相应的资本存量。鉴于此，本文应用永续盘存法计算创新资本存量(韩庆潇等，2015)。在创新产出方面，本文选择专利申请数和新产品产值作为衡量指标。

(2) 解释变量为地区市场分割(Seg)

参考赵奇伟(2009)对3类市场分割的测度方法，对于消费品市场分割，本文选取了8大类居民消费价格指数，包括食品、烟酒及用品、衣着、家用设备用品、医疗保健用品、交通和通信、娱乐文化用品、与居住相关的产品；对于劳动力市场分割，本文选取了3类职工平均实际工资指数，包括国有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城镇集体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和其他单位职工平均工资；对于资本品市场分割，本文选取了3类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包括建筑安装工程投资价格指数、设备工程和器具投资价格指数、其他资本品投资价格指数。这样就可分别计算出消费品市场分割指数、劳动力市场分割指数和资本品市场分割指数。然而，由于不同类型的市场分割指数简单加总或者平均难以得到准确的总体市场分割指数(赵奇伟和熊性美，2009)，因而本文在充分考虑数据自身特点的基础上，选择熵值法对以上3类市场分割指数赋予相应的权重*熵值法是一种比较客观而全面的综合评价方法，它能够克服权重确定时主观性，具体步骤可参考马慧强等(2011)。，进而合并为总体市场分割指数，用以测度地区总体市场分割程度。通过熵值法的计算可得消费品市场分割指数、劳动力市场分割指数和资本品市场分割指数的权重分别为0.365、0.357和0.278，以此为基础可得总体市场分割指数。由于以上计算得出的4类市场分割指数数值较小，使得变量参数估计结果也较小，不利于实证结果的分析，因此本文将以上计算结果皆乘以1000，得到消费品市场分割(Segp)、劳动力市场分割(Segl)、资本品市场分割(Segk)和总体市场分割(Sega)4个解释变量的数值。

(3) 控制变量

为了控制其他因素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本文加入了以下控制变量。① 产业规模(Sca)，计算方法为地区高技术产业产值除以全国高技术产业产值。② 政府投入力度(Gov)，计算方法为科技活动经费中的政府资金除以科技活动经费筹集总额。③ 产业集聚(Agg)，计算方法为某地区高技术产业产值占某地区总产值的比重除以所有地区高技术产业产值占所有地区总产值的比重。④ 经济绩效(Per)，计算方法为高技术产业利税除以高技术产业销售收入。本文变量描述性统计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四、 实证结果与分析

1. 全国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

为了检验理论假设，本文基于28个省级单位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得到表2的回归结果。

表2 全国市场分割回归结果

注：表中数据为变量的系数估计值，括号中为标准差，常数项结果略去；*、**、***分别表示10%、5%和1%显著性水平。下表同。

资料来源：作者计算整理。

如表2所示，本文首先选择传统的计量模型对面板数据进行了检验，由于方程Ⅰ、方程Ⅱ、方程Ⅲ和方程Ⅳ的Hausman检验p值均远小于5%，因此选择固定效应模型(FE)进行分析。考虑到市场分割可能与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即不仅市场分割会对创新效率产生负面影响，而且创新效率较低的省份可能会更加倾向于保护本地市场从而提高市场分割程度，因此本文对市场分割的内生性进行了检验，对于存在内生性的方程选择合适的工具变量进行回归。同时，考虑到创新效率的动态性，选择差分广义矩估计(GMM)进行检验。因此，本文汇报了固定效应与差分广义矩估计的实证结果。

以上4个方程的F检验和Wald检验表明，实证的总体效果显著。通过D-W-H检验可知，只有方程Ⅰ存在明显的内生性，即消费品市场分割与创新效率之间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因此选择消费品市场分割的滞后项作为工具变量进行分析。通过对工具变量的不可识别和弱工具变量检验发现，消费品市场分割的滞后2期能够作为有效的工具变量，其Anderson LM检验的p值远小于5%，因此拒绝不可识别的原假设；而Crogg-Donald Wald F统计量为15.657，大于Stock-Yogo检验15%水平上的临界值8.96，因此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原假设。因此，在方程Ⅰ中，将消费品市场分割的滞后2期作为工具变量用于固定效应与差分广义矩估计中。通过AR(2)和Sargan检验可知，差分广义矩估计结果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工具变量也都是外生的。因此，表中4个方程不同估计方法的实证结果都是有效的。

如方程Ⅰ结果所示，消费品市场分割的系数在固定效应和差分广义矩估计中皆显著为负。这说明从全国范围内来说，消费品市场分割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十分明显。这可能是由于地区消费品市场的分割导致创新产品的市场需求不足，降低了高技术企业创新的积极性；而市场分割又限制了外地高技术企业的进入，减少了本地企业的创新压力。二者共同作用使得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产生的负面影响较为明显，证明了假设H1a的内容。

如方程Ⅱ结果所示，劳动力市场分割的系数在固定效应和差分广义矩估计中也都显著为负。这证明在全国范围内，劳动力市场分割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具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说明劳动力市场分割确实影响了国内人力资源的有效配置，同时限制了人才流动的知识溢出效果，从而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带来严重的负面影响，证明了假设H1b的内容。

如方程Ⅲ结果所示，资本品市场分割的系数在固定效应和差分广义矩估计中皆不显著。这说明我国金融市场的快速发展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资本在全国范围内的配置，缓和了资本品市场分割带来的资金不足问题，使得资本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不显著，证明了假设H1c的内容。

如方程Ⅳ结果所示，总体市场分割的系数在固定效应和差分广义矩估计中皆显著为负。这证明在全国范围内，市场分割的综合结果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十分显著。这一方面是由于消费品市场、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品市场分割各自对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带来的结果，另一方面是因为市场分割加强了地方政府对加工贸易的政策激励，从而减少了政府对高技术产业的资源投入，并且降低了高技术产业对生产要素的吸引力所导致的结果。因此，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产生了显著的负面影响，证明了假设H1的内容。

2. 不同地区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

考虑到不同地区之间的异质性，可能会使得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存在较大差异，因此本文进一步将28个省份分为东部地区和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包括11个省级单位：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安徽、福建、山东、广东；中西部地区包括17个省级单位：山西、内蒙古、吉林、黑龙江、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分别建立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在充分考虑市场分割变量内生性与创新效率动态性的基础上，本文选择差分广义矩估计的结果进行报告，如表3所示。

如表3所示，Wald检验表明，各方程估计的总体效果都是显著的。而由AR(2)和Sargan检验可知，所有方程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工具变量也都是外生的。因此，表3中不同地区所有方程的实证结果都是有效的。

由东部地区4个方程的结果可知，只有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负面影响显著，而劳动力市场分割、资本品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都不显著。方程Ⅰ中消费品市场分割系数显著为负，这可能由于东部地区高技术产业发展较快，企业创新产品较多，本地市场需求无法满足企业发展要求，而消费品市场分割又限制了创新产品进入外地市场，使得高技术企业无法获得创新收益，大大降低了企业创新动力，因此严重限制了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提高。方程Ⅱ中劳动力市场分割系数不显著，这可能是因为相对于中西部地区，东部地区在教育资源方面具有明显优势，从而吸引了绝大部分人才流入东部地区接受教育，而良好的生活与工作条件吸引人才留在东部地区，从而使得劳动力市场分割对人才流动的限制作用并不明显，因此，在东部地区，劳动力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不明显。方程Ⅲ中资本品市场分割系数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东部地区发达的金融市场有效地降低了资本品市场分割带来的负面影响，使得资本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不明显。方程Ⅳ中总体市场分割系数不显著，这可能由于东部地区政府资金较为充裕，可以给予高技术产业足够支持，加之劳动力市场与资本品市场分割的负面效果并不显著，使得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也不显著。另外，政府投入力度的系数在不同方程中皆显著为正，说明在东部地区，政府与高技术企业促进创新的目标较为一致，使得政府资金支持有效刺激了企业创新效率的提高。

表3 不同地区市场分割回归结果

由中西部地区4个方程的结果可知，其实证结果与东部地区具有明显差异。劳动力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负面影响显著，消费品市场分割和资本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都不显著。方程Ⅰ中消费品市场分割的系数不显著，这可能由于中西部地区高技术产业发展较为缓慢，其创新产品对外地市场需求的依赖较小，因此，在当前情况下，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并不明显。方程Ⅱ中劳动力市场分割的系数显著为负，这可能是由于原本中西部地区就存在人才大量流失的问题，而劳动力市场分割又进一步限制了人力资本的合理配置，同时降低了人才流动在中西部地区的知识溢出作用。因此，在中西部地区，劳动力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十分显著。方程Ⅲ中资本品市场分割的系数不显著，这可能因为中西部地区的金融市场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资本品市场分割带来的负面影响，使得资本品市场分割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不明显。方程Ⅳ中总体市场分割的系数显著为负，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劳动力市场分割对创新效率的负面影响十分显著，从而对总体市场分割系数的影响较大；另一方面，由于中西部地区政府资金较少，在市场分割的条件下，政府为了刺激加工贸易企业的生产，减少了对高技术产业的资源投入，并且降低了高技术产业对生产要素的吸引力，对高技术产业创新带来了负面影响。

五、 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考虑到不同市场分割类型的异质性，在理论层面上详细分析了消费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分割、资本品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影响，分别应用曼奎斯特指数法和“价格法”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和市场分割程度进行了测度，并基于2002-2011年28个省份的动态面板数据，对理论假设进行了实证检验。主要结论如下：① 从全国范围的实证结果来看，消费品市场分割、劳动力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对地区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都是显著为负，而资本品市场分割的影响并不显著。② 从不同地区的实证结果来看，东部地区只有消费品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显著为负；中西部地区的劳动力市场分割和总体市场分割对高技术产业创新效率的影响显著为负。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① 打破区域市场分割，构建全国统一的消费品市场、劳动力市场和资本品市场。只有积极打破区域市场分割，才能为高技术产业创新发展提供良好的市场条件，并且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② 不同地区有所侧重地消除地区市场分割。东部地区应该把消除消费品市场分割作为工作重心，实现高技术产品在省际顺利流通；而中西部地区应该更加重视消除劳动力市场分割，实现人才的优化配置，为高技术产业创新打好基础。③ 进一步重视高技术产业，提高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支持力度。各地政府只有进一步加强对高技术产业创新的支持力度，加大资源投入，才能更好地实现制造业的转型升级。

参考文献：

1. Naughton, B. How Much Can Regional Integration Do to Unify China’s Markets.ConferenceforResearchonEconomicDevelopmentandPolicyResearch. Stanford University, 1999.

2. Poncet, S. Measuring Chines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Integration.ChinaEconomicReview, 2003, 14(1): 1-21.

3. Xu, X. Have the Chinese Provinces Become Integrated under Reform?ChinaEconomicReview, 2002, 13(2): 116-133.

4. Young, A. The Razor’s Edge: Distortions and Incremental Reform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QuarterlyJournalofEconomics, 2000, 115(4): 1091-1135.

5. 白重恩、杜颖娟、陶志刚等：《地方保护主义及产业地区集中度的决定因素和变动趋势》，《经济研究》2004年第4期。

6. 陈媛媛：《市场分割与出口竞争力：基于中国数据的经验研究》，《世界经济研究》2013年第11期。

7. 桂琦寒、陈敏、陆铭等：《中国国内商品市场趋于分割还是整合：基于相对价格法的分析》，《世界经济》2006年第2期。

8. 韩庆潇、查华超、杨晨：《中国制造业集聚对创新效率影响的实证研究——基于动态面板数据的GMM估计》，《财经论丛》2015年第4期。

9. 韩庆潇、杨晨、李鹏：《中国高技术产业知识溢出与创新效率分析》，《中国科技论坛》2015年第2期。

10. 霍国庆：《战略性新兴产业的研究现状与理论问题分析》，《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3期。

11. 陆铭、陈钊：《分割市场的经济增长——为什么经济开放可能加剧地方保护?》，《经济研究》2009年第3期。

12. 马慧强、韩增林、江海旭：《我国基本公共服务空间差异格局与质量特征分析》，《经济地理》2011年第2期。

13. 毛其淋、盛斌：《对外经济开放、区域市场整合与全要素生产率》，《经济学(季刊)》2011年第1期。

14. 石军伟、胡立君、付海艳：《企业社会责任、社会资本与组织竞争优势：一个战略互动视角——基于中国转型期经验互动视角》，《中国工业经济》2009年第11期。

15. 王晓珍、邹鸿辉、杨拴林等：《高技术产业R&D全要素生产率变化区域形态及影响因素分析》，《现代经济探讨》2017年第7期。

16. 余东华、王青：《地方保护、区域市场分割与产业技术创新能力——基于2000-2005年中国制造业数据的实证分析》，《中国地质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

17. 张杰、周晓艳：《中国本土企业为何不创新——基于市场分割视角的一个解读》，《山西财经大学学报》2011年第6期。

18. 张杰、张培丽、黄泰岩：《市场分割推动了中国企业出口吗?》，《经济研究》2010年第8期。

19. 赵奇伟：《东道国制度安排、市场分割与FDI溢出效应：来自中国的证据》，《经济学(季刊)》2009年第3期。

20. 赵奇伟、熊性美：《中国三大市场分割程度的比较分析：时间走势与区域差异》，《世界经济》2009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