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无言情话： 宠你，就给你精雕细刻的爱情

俞佳铖

2017年夏天，热门综艺节目《儿行千里》的舞台上迎来了一个女导演—郑若行，她在自己的24集纪录片作品《爸爸的木匠小屋》中晒出爸爸郑安全精湛的手艺和卓越的创造力，还拿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撒了一把“狗粮”，让在场的观众和网友们看得又感叹又羡慕。

小木匠娶媳妇，一把木剑定终身

今年已过耳顺之年的郑安全出生在杭州市塘栖古镇，从小在一个邻里和睦、衣食富足的环境中长大，家门口就是京杭大运河。那时候，他每天都能见到商船往来，热闹非凡。

从青少年时期开始，郑安全就迷上了木工。父母也给了他百分百的自由，他们找来了当地最好的木匠，让他利用课余时间拜师学艺。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郑安全的木工手艺日益见长，给家里修补桌子凳子完全不在话下，时间长了，左邻右舍也会来找他帮忙，热心的郑安全成了那一片儿的专属小木匠。

一天，当地一户姓金的人家请他帮忙打造一批家具，他便利用课余时间去金家干活儿。到金家的第一天，郑安全站在门槛上，正从高处仔细端详自己做了一半的柜子时，金家的女儿金元晓恰巧走进院子里，她看到郑安全专注干活儿的样子，不由得驻足看了好一会儿。郑安全碰巧一偏头，撞上了金元晓微笑着的眼神。

多年后，郑安全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刻时，还会情不自禁地唱起《红楼梦》里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的唱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那一年，郑安全17岁，金元晓16岁。

给金家打家具花了一个多月时间，郑安全和金元晓也慢慢变熟了，有时候家里做点心，金元晓总不忘偷偷塞给郑安全一些，然后害羞地跑开。后来，即使不用再给金家做家具了，郑安全也总是会找理由过来送些礼品，只为了能在院里多见金元晓几面。

金元晓自幼身体较弱，18岁的时候，父母让她跟着一个武术师傅学剑增强体质。郑安全知道这件事后琢磨了好久，想为心上人做点儿什么。因为没见过真正的剑，郑安全只能凭感觉制作了好几天。把木剑送给金元晓之前的那个晚上，他整晚失眠，对着镜子一遍遍“演练”：“喏！这是我做的木剑，送―送给你的。”

第二天一早见面时，郑安全把礼物藏在身后刚想开口，眼尖的金元晓一把就抢过木剑：“真好看，是你做的吗？太厉害了！”郑安全想好的话瞬间全部忘记，只一个劲儿地在一旁傻笑：“喜欢就好，好―”。

跟金元晓娇小的身材比起来，这把木剑略显笨重，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别的学生只能拿着毛竹片当剑，而自己却有一把货真价实的“剑”。这把木剑成了金元晓最宝贵的东西，珍藏至今。

郑安全29岁那年，两人结婚了。结婚用的床、柜子、桌子和凳子，都是新郎官亲手打的，款式和颜色也是成套的。而那把木剑，就挂在卧室的墙上。大家都以为是用来辟邪的，其实他们看不到，那剑身上缠绕着许多只有夫妻俩才能看到的丝丝红线。那剑，是他们结下缘分的信物。

小木匠做发簪，只为将那青丝绾

结婚数年后，郑安全和金元晓选择移居到杭州市里。新家装修时，电工在客厅里摆弄半天都装不好灯，索性打算放弃了。郑安全在一旁观察了好久，电工一爬下梯子，他就立刻站了上去，简单摆弄一会儿灯就亮了。“我就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金元晓一脸崇拜地看着丈夫喃喃道。

这么多年，家里小到电灯开关，大到冰箱洗衣机，只要出了故障，郑安全二话不说就挽起袖子干活儿，几乎每次都能修好。不僅自己家，亲戚朋友家要有了什么难搞定的物件，只要一个电话，郑安全肯定也有求必应。

“我做的一切木工活，都是从爱出发。”郑安全经常会仔细观察家里各种家具的使用状况，来判断妻子会不会使用不便。家里玄关有一扇门，妻子每次打开它时手背都会碰到墙壁。郑安全怕妻子手疼，便在门上挖出一个小小的凹槽，让门打开之后，手得以放入凹槽中，而不是直接碰到墙壁。厨房里各种刀具的手柄都是塑料的，用不了多久塑料就会断裂，可能会划伤妻子的手。郑安全就寻思着做了几个精致的木质手柄安上去，不仅安全防滑，还比之前美观。锅铲的手柄之前有点儿短，妻子做饭时会有被油烫到的危险，郑安全就又给锅铲上接了一段修长的木头手柄，妻子用起来觉得特别顺手。

“老公，每次做饭我都算不好要淘多少米，要是能买到一个量桶就好啦。”有一天睡觉前，金元晓抱怨道。郑安全听后立刻问：“那你觉得咱俩一顿饭大概要吃多少米？”“三两左右就够了吧。”听了妻子的回答，郑安全一骨碌爬下床，钻进工作室鼓捣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金元晓看到厨房的灶台旁边多了一个崭新的小木桶，只比杯子大一点儿，里面不多不少刚好可以放三两米，上面还刻着一个繁体的“叁”字，之前自己抱怨没有盖子的米缸上也盖着一个大小合适、造型简约的木盖，这些都是郑安全用之前装修时剩下的木料做成的。

金元晓每次用小木桶时都会感觉很暖心，丈夫不太会说甜言蜜语，但他为自己做的每件事、每个小物件都在她身边默默无声地示爱。

有一年，郑安全带着妻子和朋友一起去看一个筷子展览，期间有机会可以动手体验自己做筷子。没想到，郑安全却把筷子刻成了两个发簪，待晚上大家吃饭时，他悄悄拿出来献给妻子：“元晓，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话音未落，引来一片感叹和羡慕声：“老郑真是个暖男啊。”“金大姐真幸福……”金元晓被丈夫的这个意外惊喜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天晚上回家后，金元晓对着台灯一遍遍端详、抚摸这两个精致的簪子，怎么也看不厌。郑安全躺在被窝里，假装已经睡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偷偷瞄到妻子脸上愉悦的神情，他开始想象妻子第二天用簪子绾起秀发的样子一定很美。

然而，第二天起床，郑安全却看到忙着准备早餐的妻子并没有戴簪子。“元晓，你怎么不用簪子，不喜欢吗？”“唉，我是怕戴出去，万一丢了多可惜呀！”妻子笑着答道。郑安全有点儿小焦急：“丢了怕什么，我再给你做呀，只要你喜欢，我给你做一辈子的簪子，每天戴不同的款式出门。”说完，郑安全拉着妻子坐到梳妆台前，用自己给妻子做的精致木梳梳起她的秀发，再用簪子绾起一个漂亮的发髻。

郑安全搬了一把椅子在金元晓身边坐下，他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个故事，古代有个当官的男子叫张敞，和妻子从小青梅竹马。他小时候很调皮，不小心用石头砸到了妻子的眉角，眉头断了一截儿。结婚后，张敞每天早上都给妻子画眉，无论公务多忙都不会忘记，左邻右舍都羡慕他们感情好。我虽然不会画眉，但我可以每天给你盘头发戴簪子呀，照样让你越来越美。”听了丈夫的话，金元晓“噗嗤”一声笑了。他们夫妻的感情好像佳酿一样，越陈越香。

结婚30多年，金元晓身边大大小小100多件日用物件，都换成了“老公牌量身定制”，筷子、梳子、勺子、首饰盒一应俱全。郑安全就是想让妻子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安全感，不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而是我把爱你的心思随时围绕在你身边。

爸爸教会我，单纯地做事最快乐

郑安全和金元晓的女儿郑若行是1986年9月出生的。从小到大，她听妈妈说过的最多一句话就是：“没有你爸爸修不好的东西。如果有东西连你爸爸都修不好，那说明它只能丢掉了。”郑若行点点头，她也觉得爸爸就是万能的。

“人家总说，我的爸爸像宫崎骏。”郑若行在节目里对主持人何炅这样说道。

宫崎骏的匠心用在了手绘上，而郑安全玩儿得出神入化的东西是“榫卯”。不用一滴胶水，不费一颗钉子，郑安全的作品只靠拼接就无比坚固。他说，榫卯是每个木匠都倾心的艺术。而郑若行眼中的父亲，不只是个木匠，更是个无所不能的“造物主”。

榫卯做的鸟窝、笔筒、小船、梳妆台、机关盒，还有可以顷刻之间就能组装成凳子的神奇拐棍，甚至是跟普通吉他不相上下的“榫卯吉他”……在郑若行看来，父亲做这些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所谓的“无用功”，而是在一雕一刻中表达了对生活的耐心、好奇与热爱。

“大概没有哪个爸爸会像他一样做这些事了吧。”郑若行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是受上一辈的影响，几十年来，郑安全对女儿也是采取“倾力支持、绝不打击”的教育方式。喜欢发明、喜欢动手、喜欢思考，似乎就是郑家父女的基因。郑若行6岁那年，妈妈买回来一些河蟹，她开心地逗着最大最威猛的一只河蟹说：“爸爸，这只河蟹真可爱，咱们能不能不吃它？”郑安全点点头，二话没说便用木盆给河蟹改造了一间木头小屋。然而10多天后，河蟹还是死了，郑若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郑安全默默地带着女儿到附近的小花园里给河蟹挖了一个小坑埋了，还用木棍做了一个小墓碑，看着女儿蹲在旁边抽泣。

有一回，郑若行吃完柚子，盯着柚子皮发呆：“爸，您说柚子皮能吃吗？它油炸的味道是不是和鸡排差不多？”郑安全不仅不觉得女儿是在异想天开，反而直接架起油锅，跟女儿一起把柚子皮裹面炸了。多年后，尽管郑若行早已不记得油炸柚子皮到底是什么味儿，但一直记着爸爸对自己说过：“什么事情都是尝过了才知味道。”

和很多孩子一样，郑若行小时候也会趁爸妈不在家偷看电视，待爸妈回来前再把电视机关了，然后用湿毛巾给它降温。对于女儿的小把戏，郑安全只说了一句话：“要看电视就大大方方地看。做人做事都要光明磊落，不能偷偷摸摸。”

“我的爸爸话不多，但他会陪我一起埋葬宠物螃蟹，用罐子养幼虫，在停电的雨夜里用蜡烛雕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他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事物的构造和运作原理，也无时无刻不在回答我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宇宙、河流、火车、电梯、外星人、梦境、声音、重量……只要女儿觉得好奇，郑安全就必定耐心又和蔼地为她天马行空的思维当向导，他会为她做任何事情，除了逼她一味看书学习。

“爸爸给我上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要学会享受单纯地、义无反顾地做一件事本身的快乐。”木匠这个工作很少人会喜欢，因为比起反复雕琢和打磨，人们更喜欢看到成品；而拍纪录片费时费力费钱，却远远没有爆米花电影受欢迎，可是郑家父女却都能静下心来，纷纷万事，却心无旁骛。

当然，除了制作与发明之外，郑安全这辈子做的最专注的事情，可能就是“宠老婆”了。

金元晓退休后重新开始练习舞剑。早年郑安全送的那把木剑，金元晓舍不得用，但市面上卖的剑她嫌俗气又不想买。看到了妻子的纠结后，郑安全便做了一把更轻、更顺手的木剑，因为金元晓是属狗的，他还在剑柄上雕刻了一个萌萌的卡通狗头图案。这把私人定制的木剑让广场上很多人羡慕不已，纷纷问金元晓是在哪里买的。金元晓却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买不来的，这是我老公亲手做的。”只要经过郑安全的手，每一个废弃的木头都会变成精致而充满爱意的木制品，送给妻子，或者摆放在家里的各个角落，静静地见证着他们质朴却坚固的爱情。郑安全经常说：“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能为妻子做一辈子的礼物。”

郑安全和金元晓退休后决定搬回余杭塘栖古镇的老家生活。搬家前，金元晓站在屋里环视着他们用了多年的家具，因为木质老化，家具已无法搬走，她内心十分不舍：“老公啊，这些桌子凳子都是你亲手做的，都有感情了，还真是舍不得呢。”郑安全拍拍妻子的肩，明白了她的心思。为了不让妻子有遗憾，他决定做一套缩小版家具摆件送给妻子。数天后，当一整套跟老家具一模一样的迷你家具摆放在金元晓面前时，她激动得捂着脸哭了：“真是太意外了，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啊！”

爱的力量是无穷的，这套迷你家具少说也有20多件，郑安全熬了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现在，它们都按照原来家里的位置摆放到了老家的橱窗里，夫妻俩经常对着这些小家具，回忆在杭州市那些甜蜜温馨又忙碌的日子。

塘栖老宅的郑家大门上，一直贴着一个“囍”字，这是郑安全和金元晓结婚那天贴上去的。郑安全经常嘱咐老家的親戚要好好保存这个“囍”字，所以30多年过去了，“囍”字依然完好无损。夫妻俩回老家后把老宅重新修缮，郑安全做了一个精致的木框，把“囍”字镶了起来，挂在门口。

情意绵绵，岁月悠悠，午后的江南老宅里坐着一对老夫妻。60年过去了，郑安全还是个木匠，闷头不语地鼓捣着木头。金元晓偏头看着专注的丈夫，她还没猜到丈夫下一个作品会是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送给她的爱之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