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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的战略思考

2018-05-21辜胜阻曹冬梅

中国软科学 2018年4期
关键词:湾区粤港澳大湾

辜胜阻,曹冬梅,杨 嵋

(武汉大学 战略管理研究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湾区既是所在国参与国际竞争合作的重要平台,也是引领技术变革的领头羊和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极。据世界银行的统计分析,世界500强企业、创新公司、研发资源和专利大多集聚在湾区。粤港澳大湾区是我国首个国家层面确认的湾区,是由珠江三角洲的广州、深圳、珠海、佛山、东莞、中山、江门、肇庆、惠州9个城市和香港、澳门两个特别行政区组成的“9+2”湾区城市群。粤港澳大湾区于2015年在“一带一路”战略规划中首次被正式提出,随后纳入国家“十三五”规划纲要。2017年7月1日,习近平主席亲自出席见证了《深化粤港澳合作 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的签订,根据协议,粤港澳三地将在中央支持下完善创新合作体制机制,优化跨区域合作创新发展模式,构建国际化、开放型区域创新体系,打造国际科技创新中心。在“一国两制”的基础上,将粤港澳大湾区打造为世界一流的创新经济湾区,不仅有利于深化港澳与内地融合,助力“一带一路”纵深发展,还有利于带动珠三角区域产业转型升级,打造“全球生产中心+全球创新中心”,提升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为中国引领新一轮创新发展和经济全球化提供重要空间载体。

一、打造世界一流创新经济湾区需构建创新生态系统

将粤港澳大湾区打造为世界一流的创新经济湾区,需要粤港澳协同构建创新生态系统。创新生态系统的理论强调创新活动的复杂性、动态性,以及创新主体之间、创新要素之间、创新主体与创新要素之间的非线性作用。Lundvall于1985年首次提出创新系统(innovation system)的概念,认为创新系统本质上是具有社会性的动态系统,核心行为是互动学习[1]。此后,学术界对创新系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国家创新系统和区域创新系统。2000年,Lee C-M等所著的《硅谷前锋:创新和创业的栖息地》指出,要从生态学的角度来研究硅谷才能解释硅谷的成功[2]。2004年,美国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PCAST)首次提出“创新生态系统”(innovation ecosystem),认为占位不同但彼此相关的企业,在创新生态系统中通过协同整合创新资源,可以构建价值共创、共赢、共同演化的开放创新网络[3]。在经济全球化以及新旧动能转换的背景下,世界各国日益重视创新生态系统的建设。随着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深入实施,我国正在从创新系统范式向创新生态系统范式过渡[4]。2017年,李克强总理强调,我国要进一步培育融合、协同、共享的双创生态环境,着力营造公平竞争市场秩序,着力完善包容审慎监管制度,着力构建大中小企业融通发展的新格局,以新产业蓬勃发展、新动能持续壮大、新人才不断涌现,为经济转型升级提供有力支撑。我们认为,创新生态系统是由创新主体、创新要素以及创新环境构成的动态平衡系统。一个良好的创新生态系统有利于创新尤其是技术创新的密集涌现[5]。美国旧金山湾区之所以被称为“世界科技湾区”,是因为其形成了良好的创新生态系统,不仅有人才、资本、技术、信息等诸多创新要素集聚融合,各类创新主体高效联动,还有法治化、市场化的环境以及“敢于冒险、包容失败”的文化。

目前,我国大部分学者对区域创新生态系统的研究,主要是从一个省或者一个地区的角度,通过地方政府、企业、高校、科研机构以及中介服务机构的互动来提高该省或该地区的区域创新能力[6]。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与一般的区域创新生态系统最大的差异在于,其跨越了三个行政区域、三个关税区,涉及两种制度以及多种法系,创新发展的制度环境更加复杂。为了进一步研究如何在复杂多样的制度环境下构建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创新的生态系统,近一年来,我们深入到深圳、广州、香港、澳门、珠海等地进行了实地考察研究。研究表明,粤港澳大湾区具备了打造创新生态系统的现实基础,但同时也存在着一些制约因素,亟需粤港澳通力合作,协同打造宜于创新的生态系统。

二、构建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的现实基础

构建一个良好的创新生态系统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不仅需要各类充满活力的市场主体,也需要集聚资本、技术、人才、信息等各种要素,还需要支持创新创业的良好的“硬环境”和“软环境”。我们的调查研究表明,粤港澳大湾区已具备发展创新经济、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现实基础。

(一)经济规模庞大,创新活动有坚实的经济基础

与世界三大湾区相比,粤港澳大湾区经济总量规模较大,发展速度快,具备了开展创新活动的经济基础。2016年粤港澳大湾区经济总量1.34万亿美元,超过东京湾区与旧金山湾区,GDP增速达7.9%,居四大湾区之首(如表1)。从国内来看,粤港澳大湾区是我国最具有发展潜力的经济板块。大湾区以不到全国1%的面积、近5%的人口,吸引了全国1/5的外商直接投资额,创造了占全国1/10的国内生产总值。庞大的经济规模和较强的发展潜力为创新产品的推广提供了广阔的市场,也为当地研发投入提供了有力保障。统计显示,粤港澳大湾区近10年来的R&D经费占GDP比重一直稳步上升,尤其是珠三角地区上升明显,2016年达到最高水平2.33%(如图1)。

表1 四大湾区主要经济指标对比

注: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机场旅客吞吐量、人口为2015年数据,其他为2016年数据。

资料来源: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机场旅客吞吐量来源于粤港澳大湾区研究院,《粤港澳大湾区研究报告》,http://www.dawanqu.org/2017/7-17/3MMDE0MTRfMTQxMzc3Mg.html;其他指标来源于中国指数研究院,《GDP直逼纽约湾区 粤港澳大湾区时代来临》,http://news.fang.com/open/25358270.html.

图1 2006-2016年粤港澳大湾区R&D经费占GDP比重资料来源:珠三角的数据来源于历年《广东统计年鉴》;香港的数据来源于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处,http://www.censtatd.gov.hk/gb/?param=b5uniS&url=http://www.censtatd.gov.hk/home/indextc.jsp;澳门的数据来源于澳门统计暨普查局,http://www.dsec.gov.mo/Statistic.aspx?NodeGuid=dc9859c9-480f-4f5d-96ce-0e4242455672。

(二)创新主体高度集聚,科技创新实力强

高校、高端研发机构、高技术企业是创新活动最主要的行为主体,是创新“发动机”。高校和科研机构是新知识产生的载体和创新人才集聚的地方,能够促进新技术和新企业的产生。粤港澳大湾区有173所高校,其中5所是世界100强大学,高于世界三大湾区(如表2)。同时,粤港澳大湾区集聚了一大批高水平的实验室与研究机构,基础研发能力较强。统计显示,粤港澳大湾区共有43个国家重点实验室,珠三角有201家省重点实验室、64家企业重点实验室,香港有6个国家工程技术研究中心香港分中心[7]。企业是创新活动最主要的参与者,是研发活动的主要投入者,也是技术创新的最大受益者。粤港澳大湾区拥有华为、腾讯、比亚迪、华大基因、大疆等一批领先世界的创新型企业,这些企业的PCT国际专利申请数量占了全国的一半[4],可以带动湾区企业整体创新水平的提升。其中,华为高度重视技术研发,2016年研发投入破700亿元,入选波士顿咨询公司(BCG)公布的2016年全球创新企业50强。

表2 四大湾区创新主体与创新成果比较

注:高校、福布斯500强公司数量来自于中国指数研究院, http://industry.fang.com/market/research;发明专利总量来自于广州日报数据和数字化研究院发布的《粤港澳大湾区协同创新发展报告(2017)》,http://house.people.com.cn/n1/2017/0630/c164220-29374515.html;世界100强大学数量来自于《QS World University Rankings(2018)》, https://www.topuniversities.com/university-rankings/world-university-rankings/2018。

(三)产业体系完备,有发达的制造业和现代化服务业

创新贯穿研发创造到商品化的全过程,需要完整的配套产业支撑。对比世界三大湾区,粤港澳大湾区拥有完备的产业配套体系。东京湾区以汽车、机械等制造业为主导产业,旧金山湾区以高技术产业为主导产业,纽约湾区则是金融中心、航运中心。而粤港澳大湾区不仅拥有金融、航运等服务业,还具备成熟的电子、装备等制造业。珠三角地区集聚了449家广东制造业500强企业,具有较强的制造能力。同时,粤港澳大湾区的产业体系呈现层次分明的梯形特征,既有通讯电子信息、新能源汽车、无人机、机器人等接近发达国家水平的高端产业,也有石油化工、服装鞋帽、玩具加工、食品饮料等传统产业,多样化、多层次的产业体系更容易形成融洽的产业关联[8],有利于形成高效的创新协作关系。

(四)开放、包容的环境,有利于激发创新活力

在生态系统里,小树苗能长成参天大树,离不开良好的自然环境。创新生态系统也是如此,良好的创新环境有利于催生更多创新成果,促进高技术企业诞生、成长。粤港澳大湾区拥有高度开放的创新环境,开放就是“引得进来,走得出去”,引得进国外新技术,去得了国际市场。香港国际化与市场化程度高,是大湾区走向世界、参与国际科技合作的“桥头堡”。澳门是我国最早对外开放的港口,与欧盟、葡语系国家联系密切,加入了106项国际公约或多边条约,是引进发达国家先进技术的重要桥梁。大湾区已成为国内外经贸以及科创合作与交流的重要交汇带,也是深化“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平台,有利于汇聚全国乃至全球的创新资源,同时也有利于推进创新企业以及科创成果“走出去”,激发了区域内市场主体的创新活力。粤港澳大湾区开放程度高,汇聚了世界各国和全国各地的创新要素与创新主体,久而久之形成了包容性极强的“移民城市”与“移民文化”。深圳就是一个典型的移民城市,2017年深圳外来人口806万,占常住人口的比重67%,形成了开拓创新、务实肯干、公平竞争的移民文化,孕育出了“敢于冒险、追求成功、崇尚创新、宽容失败”的创新精神[9],为创新发展提供了有力支撑。

三、粤港澳大湾区构建创新生态系统的制约因素

一个健康的创新生态系统并非为了在原有网络形态上实现潜在产出的最优化,而是主张通过各主体间学习、互动实现优势互补、资源共享,构建知识网络,最终形成具有自适应、自调节和自组织功能的复合体[10]。粤港澳三地在创新方面各有优势,但构建协同创新的生态系统仍需要克服一系列制约因素。

(一)产学研需要进一步深度融合,创新效率有待提升

虽然粤港澳大湾区已经具备研发、转化、生产各环节所需的产业体系,但各城市间缺乏科学合理的分工合作,导致产学研脱节,大大影响了创新效率的提升。香港全球顶级高校较多,基础研究能力较强,但制造业空心化严重,科技型企业数量较少,科研成果转化能力较弱。广州科教资源丰富,但科技型企业规模普遍较小,缺乏大型科技龙头企业,企业技术创新能力不足。深圳创新型企业较多,拥有华为、腾讯等龙头企业,科研成果转化能力较强,但缺乏高质量的研究型大学以及世界级的基础性、前沿性研发平台,知识创新能力不足。目前,三地主要以市场为导向的厂商间分散的、自发的合作为主,企业、高校和研发机构间缺乏深层次、高效的合作机制,尚未形成完整的创新链条,区域整体创新效率有待提升。

(二)大企业创造性有待进一步提高,中小企业自主创新能力不足

有研究表明,对于不同规模企业的技术创新似乎总是存在一个“两难问题”,即过度竞争、有限的资金及薄弱的技术基础使中小企业的技术创新难以在一个合理的经济规模内实现,市场垄断地位和企业组织刚性抑制了大企业的创新活力[11]。湾区内部分大企业已形成稳定的盈利模式,缺乏创新动力,导致创新投入不足,设立研发机构的积极性不高。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16)的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底,珠三角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设立研发机构的比例只有10%,还不及全国12%的平均数,而江苏省的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设研发机构的比例高达36.5%。大多数企业技术进步仍然依赖国外技术引进,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相对缺乏。广东省公布的《关于“提振实体经济,推动广东制造业加快迈向中高端水平”专题调研报告》显示,广东省主导产业中拥有自主核心技术的制造业企业不足10%,关键技术和零部件90%以上依赖进口。同时,粤港澳大湾区有大量的中小企业,其中深圳就有近170万家中小企业。多数中小企业受制于人才、技术、资本等要素,没有能力进行自主创新,仍以模仿创新的模式进行“贴牌生产”,虽生产数量较多但仍不具备形成品牌的能力,无法实现利润最大化[12]。

(三)高端创新人才缺口大,技术创新后劲需进一步增强

人才是创新发展的第一要素。虽然粤港澳大湾区拥有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中山大学、华南理工大学等国际国内知名高校,培养了众多人才,但区域内高端复合型人才、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创业者以及具有工匠精神的高级技工和技术研发人员仍然缺乏。以科研人员为例,粤港澳大湾区近年来科研人员数量增长缓慢,增长率波动下行,甚至在2015年科研人员出现了负增长(见图2)。我们的调查研究发现,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导致粤港澳“人才困境”。其一,由于受到两种体制的限制,创新型、技术型、知识型人才的跨区域流动存在障碍。科研经费无法跨境使用,限制了科研人员跨区域开展科创活动。三地职业技术资格不能互认,且香港居民在内地被视为“境外人员”,须在内地和香港同时交税,抑制了香港国际化创新人才到内地创新创业的积极性。其二,由于珠三角地区产业正面临转型升级,对创新型和技能型人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大湾区教育与培训体系滞后于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难以培养出“对口”的创新型和技能型人才。其三,湾区人才引进政策不完善,高房价以及外来人口难以享受和当地居民一样的教育、医疗等公共服务,导致海外高层次人才和国内行业高端人才“引不进、留不住”。

(四)金融对创新活动的支持力度和金融市场互联互通的程度有待提升

技术创新具有高投入、高风险的特征,需要多层次的金融体系为其提供资金支持和分散风险。但目前,港交所上市公司中大部分为传统产业,新经济行业占比仅3%,深交所新经济行业占比也仅为12%,都远低于美国纳斯达克市场60%和纽交所47%的比例[13]。深交所的统计显示,深交所创业板上市企业数量只有700多家,规模较小,对高技术产业支持不足。分析其原因,主要是由于主板与创业板市场对企业的资本规模与盈利能力有着较高的要求,而科技型企业具有轻资产、高风险、收益来源不稳定的特征,难以达到主板和创业板的上市条件,市场高技术企业比例较低。同时,粤港澳大湾区现有的区域股权交易市场难以满足众多科技型小微企业的融资需求。珠三角有近两万家高技术企业,其中大部分属于小微企业,资金需求非常大。而深圳前海股权交易中心、广州股权交易中心等区域股权交易市场规模有限,大量小微科技型企业难以通过区域资本市场融资。此外,粤港澳三地金融市场互联互通的程度较低,香港金融机构进入内地市场的手续繁琐,导致内地高新技术企业难以充分利用香港专业化的金融服务。

图2 2006-2015年粤港澳大湾区R&D人员及增长率资料来源:珠三角的数据来源于历年《广东统计年鉴》;香港的数据来源于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处,http://www.censtatd.gov.hk/gb/?param=b5uniS&url=http://www.censtatd.gov.hk/home/indextc.jsp;澳门的数据来源于澳门统计暨普查局,http://www.dsec.gov.mo/Statistic.aspx?NodeGuid=dc9859c9-480f-4f5d-96ce-0e4242455672。

(五)粤港澳三地的制度差异大,创新要素的自由流动与创新主体的合作需消除体制障碍

区域内创新合作的制度安排是创新要素自由流动、各创新主体协同共进的重要保障。由于粤港澳三地法律体系、行政制度存在明显差异,且跨境协调机制尚不完善,推高了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等要素流动的成本,不利于创新要素与创新主体的跨区域流动。首先,粤港澳三地分属不同的关税区,且城市间、地区间发展不平衡,诉求、利益也不尽相同,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三地协同创新。其次,粤港澳三地所用法系不同,三地在立法、司法、执法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市场主体在三地开展创新合作存在法律不确定性。香港知识产权法律体系比较完备,覆盖了产权申报、评估、认定、保护、纠纷处理的各个环节,可以有效保护创新主体的合法权益,而内地的产权保护体系仍在完善中。此外,三地尚未形成科技创新的常态化合作机制,各城市创新发展的规划存在重叠交叉,易导致重复布局、重复建设,不利于充分利用有限的创新资源。

四、打造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的对策思考

创新生态系统本质上是由协同联动的创新主体、充裕且流动自由的创新要素以及良好的创新环境有机融合形成的动态系统。构建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要在“一国两制”的基础上,通过产学研合作,提高科技成果的产业化率;通过大中小企业联动创新,增强创新主体的创新能力;通过人才引进和培育,释放更大的创新红利;通过完善金融体系,实现技术创新与金融创新“双轮”驱动;通过营造良好的创新环境,消除创新主体合作、创新要素流动的制度性障碍。

(一)在优势互补的基础上深化产业分工合作,建立一批区域技术创新合作平台,推进产学研深度融合,提升创新效率

根据专业化生产与地区产业发展关系理论,不同产业之间或同一产业内部在研发、生产、管理、营销等方面相互协作,可以实现“1+1>2”的效果[14]。粤港澳三地在基础研究、科技成果转化、科技服务与产品生产方面各有千秋,资源互补性很强,需构建以市场为导向、企业为主体、产学研深度融合的科技创新合作体系,提升区域创新效率。要在总结已有产学研合作经验的基础上,通过完善城市产业分工合作机制,打造大湾区“研发-转化-生产”良性循环的区域科技创新产业链。在科技研发阶段,要充分利用香港和广州优质的高校资源,推进知识创新与技术研发,为湾区高技术产业和传统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科研支撑。在成果转化阶段,要充分发挥深圳高技术企业以及香港科技服务业的作用,提高湾区科技成果转化率。在科技成果产业化阶段,要利用广州、东莞、珠海等城市制造业发达的优势,将具有市场前景的科技创新产品批量生产。大疆创新科技有限公司是粤港澳产学研深度融合的一个很好的案例,其无人机的核心技术来源于香港科技大学的自动化技术中心,公司诞生、成长于深圳,充分利用了三地的产学研资源。目前大疆已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无人机公司,其民用无人机占据全球70%的市场份额。

要建立一批区域技术创新合作平台,促进高校、科研机构、企业在特定区域集聚并融合,共享创新资源。硅谷的“斯坦福工业园”是产学研合作平台的鼻祖,其融科学、技术、生产为一体,通过大力推进企业与高校合作,大量科研成果成功实现了产业化。“斯坦福工业园”培育了惠普、瓦立安、谷歌等科技型企业,成为了全世界尖端科技的中心。粤港澳大湾区要充分考虑到粤港澳三地发展的优劣势以及不同需求,以创新和科技为主轴,深入推进科技创新走廊、深港创新圈等创新合作平台的建设,着力吸引和集聚国内外优质高科技企业、高校和科研机构,为粤港澳大湾区打造世界科创中心提供有力支撑。香港和深圳已在落马洲河套地区共同建立了“港深创新及科技园”,深圳拟在此建设一批国家级实验室、重点实验室、工程研究中心,加强深港之间的产学研联动。香港特区政府投放了逾180亿港元,加强与内地机构合作,鼓励香港高校在河套区内设立分校、科研中心及产业化基地,推动科研成果在区内实现产业化。加快建设广深科技创新走廊,努力将其打造为大湾区创新合作平台的典范。广深科技创新走廊的一头一尾是广州和深圳,中间是东莞,三地联动发展实现了深圳创新型企业与广州高校资源的有效对接,不仅有利于缓解深圳科技创新缺地、缺大学和科研机构的问题,还有利于广州和东莞引进深圳创新型企业,带动产业转型升级。

(二)充分发挥湾区内科技大企业、互联网平台企业在区域科技创新中的“龙头”带动作用,提升中小企业自主创新能力,促进区域内大中小企业协同创新

大企业在人才、资金、技术、品牌、市场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15],是推动技术变革的主力军。要激发大企业自主创新的活力和积极性,破解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困局。鼓励粤港澳大湾区的大企业加大创新投入,建立高水平的研发机构,健全组织技术研发、产品创新、成果转化的机制。企业要鼓励员工自主创新,允许员工利用一定的工作时间将创新的想法和方案付诸实践;对有贡献的管理者和骨干技术人员实行股权激励机制,提高科研人员研发的责任意识。中兴于2017年4月向公司董事、高级人员、科研人员、业务骨干等2000多人发放近1.5亿份的股票期权,有效提高了各类人才创新的积极性。中小企业机制灵活,对市场变化的反应灵敏,创新积极性较高,是创新创业的重要力量。要实施科技型小微企业培育工程,围绕各地特色优势产业,遴选一批创新实力较强、发展潜力较好的中小企业进行培育,助推重点产业的中小企业成长。加大对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扶持力度,研究制定针对科技型中小企业的金融扶持、用地和税收优惠等政策,降低企业创新成本。

硅谷许多新技术和新公司的诞生,都来自大公司的“溢出”效应。要充分发挥湾区龙头科技大企业、互联网平台企业的创新溢出效应。一方面,要通过大企业精英离职衍生、裂变创业创新,形成一系列“创业系”、“人才圈”。在深圳南山区,从华为、中兴、比亚迪等高科技企业离职的人才,占该区创新创业者的比例高达70%。腾讯的“单飞企鹅俱乐部”是推动“裂变式创业”的重要平台,目前已有超过1.5万名“单飞企鹅”成为创业创新大军,创业创新项目覆盖了金融服务、本地生活、游戏、汽车交通、物流、教育等多个领域,增强了区域的创新活力。另一方面,要打造更多开放共享的创新平台,推动大企业创新资源对中小创新企业有序开放,鼓励企业开展联合技术攻关,促进科技大企业、龙头互联网企业与中小企业协同创新。要支持龙头大企业在关键技术研发突破、产业链完善延伸等方面与初创企业及其他中小微企业的交流与合作,加大对中小企业技术、人才、设备、资金等方面的支持力度,实现中小企业与大企业共荣共生。华为通过建立华为科技城,与供应链上的企业结成优势互补、资源共享、风险共担、盈利共享的利益共同体,有效带动上下游上千家企业发展。华为在2018年前投资6亿美元对5G的技术进行研发与创新,有效带动了上下游网络规划设计、频设器制造、SDN设备制造、传输及配套设备生产等相关企业的发展。

(三)坚持人才培养与引进“两条腿”走路,形成规模宏大、结构合理、素质优良的创业创新人才队伍,将大湾区打造为“创新人才高地”

十九大报告强调,加快建设创新型国家,要培养造就一大批具有国际水平的战略科技人才、科技领军人才、青年科技人才和高水平创新团队。粤港澳大湾区要以市场需求为导向,依托区域内众多高校,培养一批高水平的科技人才。鼓励国内有实力的院校与国际知名高校在粤港澳大湾区联合办学,打造高质量、国际化的湾区高校群,培养一批国际化创新型人才。清华伯克利深圳学院、深圳北理莫斯科大学、天津大学—佐治亚理工深圳学院等都是国内与国际高校联合办学,有利于大湾区引进国外优质的教育资源,加快大湾区教育国际化进程,培养复合型国际化人才。探索湾区内转学和学分互认机制,搭建跨区域人才交流平台,推动粤港澳大湾区的高校开展多层面、多领域的交流。要完善湾区内大学的创业创新教育体系,不仅要重视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与“工匠精神”,也要培养学生“精确操作的双手,准确度量的眼睛和缜密计算的大脑”。

要制定粤港澳大湾区的引才计划,建立更加科学、务实、完善的知识型外籍人才引进机制和技术移民制度体系,提升湾区对人才的吸引力。依托前海、南沙、横琴自贸区设立国际人才特区,探索建立海外科技人才进入粤港澳的绿色通道以及绿卡制度,简化外籍科技人才办理就业签证的程序,放宽入境时长,增加技术移民签证数量。粤港澳三地共同探索建立科研经费跨境使用的制度,便于科研人员跨境开展科研活动。高效有力地落实人才政策,实施高层次人才居住证制度,妥善解决引进人才的户口、医疗、子女教育等问题。深圳陆续制定了“孔雀计划”、“技能菁英”等人才专项计划,通过发放住房补贴、建设人才公寓等方式优化人才发展环境,引进海内外“高、精、尖、缺”人才。2017年上半年,深圳引进人才10万余人,同比增长30.41%。要共同培育大湾区“宽容失败、鼓励冒险、兼容并包、宽松创业”的创业文化和创新氛围,释放科技人才的创新潜能。

(四)完善面向创新的“正金字塔型”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加强大湾区金融市场的互联互通,增强金融对创新的支持力度

没有金融创新支持的技术创新会出现“闭锁效应”,没有技术创新匹配的金融创新会沦为“无米之炊”[16]。美国拥有包括纽约交易所、纳斯达克、场外柜台交易系统和粉单市场在内的多层次资本市场,为不同阶段的高技术企业提供股权融资渠道。同时,美国的科技中心旧金山湾区拥有全国40%以上的风险资本,为技术创新与高技术企业提供强有力的资金支持。打造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要完善面向创新的“正金字塔型”多层次资本市场建设,加强金融对技术创新的支持力度。要探索差异化的入市标准,提高技术专利、知识产权等无形资产在企业上市评价体系中的比重,增加资本市场中高技术企业的数量。要逐步推进创业板市场改革,提升其流动性。加快推进港交所创新板落地,为更多科技型中小企业提供服务。同时,完善粤港澳区域股权交易市场,逐步扩大市场规模,让三地投资者和投资机构的资金能为湾区科技型小微企业提供有效支持。积极扩大深圳创投对湾区的辐射力度,筛选湾区优质项目,加大对种子期和初创期的创业创新企业的金融支持。落实对天使投资和风险投资的税收优惠力度,吸引更多民间资本进入创投行业,壮大天使投资人队伍,推进技术创新与金融创新“双轮”驱动,实现产业链、创新链、资金链“三链融合”。

要协同湾区各城市,建设粤港澳核心金融圈,助力湾区创新经济发展。充分发挥香港“变压器”、“翻译器”和“转化器”的作用,减小内地与境外金融市场在金融基础设施、监管理念、监管方式等方面的差异带来的影响,推进内地高技术企业跨境融资。依托澳门自由港的优势,发展特色金融,关注融资租赁、资产管理等领域,打造中葡及“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融资租赁平台。推动粤港澳大湾区金融市场双向开放与联通,实现金融产品互认、资金互通、市场互联。进一步完善深港通、沪港通、新股通等资本市场联通机制,让更多海外资金进入内地市场支持企业技术创新。进一步放宽香港金融机构进入广东市场的条件,让内地企业可以获得香港专业化的金融服务,推动内地企业开展国内外兼并重组和跨界并购。内地电脑制造商联想公司于2005年成功并购美国IBM公司的PC业务,非常重要的一个因素是香港麦肯锡、高盛等金融服务机构为其制定了专业化的并购方案。

(五)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上加强三地的制度衔接,打破人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技术流的体制性障碍,激发创新创业主体活力

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吴敬琏先生在其编著的《制度重于技术》一书中强调,推进创新发展,制度安排的作用重于技术演进自身。构建粤港澳大湾区创新生态系统,要加强三地间的制度对接,完善跨区域政府间的协商协调机制,促进粤港澳三地创新要素自由流动、创新主体互动融合。在“一国两制”的前提下,做好粤港澳三地协同创新的顶层设计,尽快制定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加强各城市的协调与沟通,打造创新的利益共同体。在《深化粤港澳合作 推进大湾区建设框架协议》的基础上,加快构建粤港澳科技合作的常态化机制,逐步统一市场准入、市场监管的相关制度,统一技术研发、使用、考核等标准,推动区域一体化发展。建立以地方政府为主导、中央政府参与的区域创新合作委员会,作为粤港澳大湾区创新合作的权威指导机构,协调和规范创新活动,保障和促进三地创新合作项目的实施。发挥粤港澳地区商会、协会、咨询机构和智库等中间组织的作用,鼓励企业界、劳工界、专业服务界、学术界等社会各界共商共议,共同促进大湾区各领域科技合作可持续健康发展。鉴于三地法律体系存在的差异,要建立跨境商事仲裁、粤港澳版权登记、司法协助合作、区际律师事务所等跨区域的法律服务组织与机构,为企业跨境创新与创业提供法律支持。通过逐渐消除行政壁垒,完善区际法制体系,打造粤港澳大湾区协调开放、竞争有序的营商环境,使创新要素自由且高效流动、创新主体跨区域深入合作。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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