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

江 徐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相识于一场高端宴会。司马相如有一个叫王吉的好哥们，在临邛当县令，写信跟司马相如说：反正你赋闲在家，还不如到我这里转转，散散心也好，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好机遇。司马相如便去了。临邛人都对这位神秘的司马先生感到好奇，很想见识一下究竟何方神圣，其中包括当地首富卓王孙。

卓王孙以尽地主之谊为由，设宴邀请司马相如。彼时，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夫君刚刚去世，正住在娘家。举行宴会那天，虽然她不能出席，但是躲在帷幕背后，窥见宴席上风神俊朗、“一坐尽倾”的司马相如。那一刻，她大概已经一见钟情。

司马相如虽然没有见过卓文君，却对其才情早有耳闻，心向往之。在宴会上，他特地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同样一首曲子，在泛泛之辈听来只是靡靡之音，在懂得的知音人听来便是高山遇流水。当宴席上众人为之称赞不绝时，帷幕背后的卓文君已是一听倾心。更何况，她本就精通音律、爱好弹琴，怎会不对这位才貌俱佳的公子心动？

郎有情，妾有意。当她获知对方对自己同样怀有爱慕之心时，做出了在那个时代惊世骇俗的举动——私奔！可私奔到成都之后她才发现，对方的华衣美车都是包装，家徒四壁才是真相。卓文君如果选择荣华富贵，很可能转身便走。可打动卓文君的，是司马相如雍容娴雅、玉树临风的气质，还有他弹奏的似高山流水般的美妙琴声。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在那一刻，卓文君已经认定，那位弹琴者，便是能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为谋生存，司马相如听取卓文君的意见，二人离开成都，回到临邛，卖掉车马等财产，再加上卓文君兄友资助，开了一家小酒馆。原本阳春白雪的两个人，因为爱情，心甘情愿过起下里巴人的烟火日子——窈窕动人的卓文君站在柜台前招待顾客、负责收银，司马相如则像贩夫走卒那样干起笨重粗活。卖酒之余，二人来到琴台，一人弹奏，一人聆听，情之所动，尽在音中。

事情很快传到卓王孙耳里，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违背礼教跟人私奔。一时之间，卓王孙不知道自己的老脸往哪里搁。最终，在亲友劝说下，他心软了，不愿让自己疼爱的女儿受苦，也等于默认了她和司马相如的关系，还给予他俩仆人百名、黄金百万。带着这些财产，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回到成都，买田宅，从此安居乐业。

后来，汉武帝读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时，眼前一亮，表示非常喜欢。

司马相如被召进京之后，乘胜追击，写了一篇跟《子虚赋》内容相似但更具文采的《上林赋》。汉武帝大为赏识，将司马相如封为郎官，命他出使巴蜀，开发西南夷。在那里，司马相如力排众议，说服当地民众，为开发西南边疆做出重要贡献。

功成身退后，司马相如休养于茂陵。彼时，司马相如与妻子卓文君相隔两地，当初琴心挑之、连夜私奔的激情已随着岁月渐渐流逝。他写了一封家书，告诉妻子，自己打算纳茂陵一名女子为妾。在古代，男人有三妻四妾非常正常。卓文君收到家书后，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写了一首名为《白头吟》的诗，作为对丈夫的回应。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她说，曾经的甜言蜜语就像山上的白雪，当初的海誓山盟好似云间的明月，听说丈夫你已怀有二心，所以与你来分离。不迁就、不妥协，你既无情我便休！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这两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诚如戏剧大师曹禺说过的一句话：结婚后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穷，不是嫉妒，不是打架，是平淡、无聊、厌烦。一旦感到无聊、厌倦，拈花惹草、始乱终弃也就成为可能。

当司马相如念到“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两句时，心中无限感慨，与卓文君共同度过的美景良辰从脑海中纷至沓来……继而写信，将自己的心向卓文君坦白：

诵子嘉吟，而回予故步。

当不令负丹青，感白头也。

有忏悔，有羞愧，也有忏悔和羞愧基础上情深义重的承诺。卓文君用她的智慧和刚烈，成功化解了一次婚姻危机。最终，她和司马相如归隐田园，白头偕老。

花花世界，遇到诱惑，常人难免有心猿意马的时候，甚至一时冲动做出背叛婚姻的行为。不同之处在于，有些人，迷失在诱惑之中，找不到回家的路；有些人，悬崖勒马，明白什么才珍贵。在情感迷失的路途中，不论男女，并非每个人都能像司马相如那样，及时回心转意。在漫长而平淡的婚姻生活中，一人心并不难，难的是一心人。如果知道什么是生命中最美的，什么才是人生最值得珍惜的，相信围城之外诱惑再大，初心也将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