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抑郁的一天早上
2018-05-18曾昱
曾昱
D是大三数学系学生,由于学业压力、人际关系和情绪困扰,到学校心理咨询中心求助,咨询师评估其可能有抑郁倾向,转介到校医院,精神科大夫经过测评、问诊和身体检查,将D的心理困扰诊断为抑郁状态。
在得知自己抑郁的第二天,D的生活这样展开:
上午9点15分,D躺在床上,头顶的天花板是一片略微泛黄、稍显劣质的空白,就像D的大脑,空白得不怎么高级和纯粹,总有一二杂音渗入。
“应该不早了,要起床了吧?”这是第—个杂音。
“可是……依然很疲惫,再睡会儿吧。”这是第二个。
“再不起床,三四节课也会错过的。这科要是挂了,我肯定要留级了。留级了就很难毕业了,毕不了业我的人生就完蛋了。”第—个杂音清晰了许多。
“数学分析……去了又有什么用,已经落下不少,而且根本学不明白。没用的,已经完蛋了。”第二个杂音如同打开了多年未开、布满灰尘的电视机,满屏的雪花,音量放到最大,那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呲呲”声,让D头晕目眩。
她绶慢地爬起来,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宿舍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走廊里安静得出奇,良久,D感觉眼泪滴到了手上,她才发现视野模糊了。说不出为什么,好像也并不是很难过,只是有点—疲惫。D这样理解自己的眼泪。
她慢慢爬下床,花了半小时把自己收拾干净。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流不止。意识里,D不断告诉自己“要坚强”,这种主动的告诫越努力,眼泪流得越快,她发现了这个规律。
手机震了一下,D回过神来。短信来自室友C。“赶紧来上课!要点名!”白底黑字像闪烁的银针,从光滑的手机屏幕上凸起,直戳D的双眼,让她感觉刺痛。屏幕上两个叹号下方的两点是最细最长的两条光影,为了躲开这光影,D不得不闭上眼。随着那闪烁的后像逐渐模糊,漆黑的视野中浮现出C的身影。C是公认的美女,为人热情活泼,D对她的感觉非常复杂。一方面C是为数不多能够对自己如此热情的同学,在情绪糟糕的时候还帮自己从食堂带饭;另一方面C的闪耀也常常让D苦恼,C的善意并不是自己专属,而C的闪耀也更加衬托出自己在社交中的无能和笨拙。
D感覺C正在用一种无法反驳的语气告诫自己:“你是一个失败者!”这让D几乎惊出一身冷汗,她浑身无力地瘫缩到椅背上。终于D慢慢睁开眼,用手擦去残留的眼泪。抬眼望向桌上的时钟:9点50。10点上课,已经没法准时赶到教室了。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把她拉入深渊,漩涡的岸边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室友C、数学分析课的老师、辅导员、父母、儿时的伙伴,他们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叫喊着:“加油!你要撑住!”隔岸观火般的鼓舞让她感到深深的孤独与无助,她想伸手去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没人伸出手来,只是继续叫喊着:“加油!你可以的!”D就在这种鼓舞的声音里,被漩涡淹没了……
插图/Nath
抑郁症(或抑郁状态)的诊断标准中,核心症状有一条叫身体疲乏。这种疲乏不同于劳累一天所感知的困倦和疲惫,它是一种病理性疲乏,往往会抽空患者的力量,令其早上难以起床开始一天的日常活动。这种疲乏与患者的非理性消极认知、缺乏有力的人际支持密不可分,也和患者的生理状况存在关联。D在这个早上所经历的一切,体现了她的病理性疲乏与其消极认知和人际环境的关联,它们相互促进,形成恶性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