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鹤君的那一棵松
2018-05-18蔡树农
蔡树农
“长楸挺峙似鲁仲连,孤松轩倨似孔北海,老柏沉秀似庞德公,古槐偃蹇似嵇叔夜,高梧萧爽似陶元亮,疏杉冷峭似王无功。”明代李日华在他的《竹嬾画媵》中用拟人化手法,将楸、松、柏、槐、梧、杉比喻为乔木六君子,而松树无疑是乔木六君子中的大君子,历代诗书画家对松树赞不绝口,许多作品都成为代代颂唱的千古绝唱。如果说梅兰竹菊偏于阴柔之美,则松树肯定隶属阳刚之美,松树的品格代表了伟岸、高洁、孤傲、顽强、坚忍、浩正、持久、磊落,显隐随缘,宠辱不惊。“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陈毅元帅的这首诗,想必不少人是会朗诵的。
“松鹤延年”,中国美院山水画顶级导师卓鹤君专注松树题材创作,专画“那一棵松”,专画那一棵棵令他自我愉悦,也令别人目醉神迷的粗粗细细、高高矮矮、形形色色的松树,是非鹤君不能识松性,非鹤君不能画出松树的甘辛冷暖。“鹤松”的直待凌云始道高已经衍化成松林、松网、松墙、松阵、松涛、松海、松天,松风剪裁,松韵龙蛇,一棵棵松树,一棵棵“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松树神秘亮相,卓然耸立,“松鹤”相辉!
向东方,又向西方的卓鹤君心象山水画,是卓鹤君数十年来沉潜书画世界,以理性包容的开放精神去筛选和取舍为我所用的艺术实验的结晶,其抽象的现代性、图式的立体感滉漾萧森,颇得云林玄奥,尽探宇宙幽微,是画境仙境梦境的豪华版诗境展现。常人读不大懂的东西,画界保守派人士同样看不懂,但并不妨碍卓鹤君山水一路离形去智的梦幻工场般的峥嵘营造,他是一边积极解构一边快速重构的两手都硬的中国山水画结构主义闯将。最关键的,“生性颖异,奇情郁然”的卓鹤君“波斯魔毯”的实验绘画,始终仰承中国传统笔墨,始终信服中国传统笔墨的巨大化学反应可以胜任一切建设性的脱胎换骨的改变,而依然保留她“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浪漫古典造血功能。所以,当卓鹤君下定决心“叛道”,鹤立时尚时潮,他对中国传统笔墨始终不离不弃的姿态为他重拳粉碎八股山水画程式,自塑“卓面”赢得宝贵的技术支撑。事实上,如果没有他技术方面的“颜色革命”,仅仅只是“伤筋动骨”而不懂“美容养颜”,那他“三十六计”的努力必然要大打折扣。绕过“看不懂”的表相,出版《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卓鹤君》“大红袍”,他轻描淡写的总结是:“30年来,我对山水画的水墨与色彩做了一点尝试。”无视这“一点尝试”,卓鹤君抽象的现代性、图式的立体感的山水绘画便可能失去魂魄、失去秩序、失去“中国”,连他的自信都会失去底气。
“那一棵松”的卓鹤君系列松画于他的心象山水已经截然两般,她是看得懂的,虽然不免“卓面”山水的影子,尤其是她的光感、色彩、笔触、质地、意味,散发着浓烈的“卓气”——云松、壑松、雪松、
雾松、月松、鹰松、泉松、涧松、园松、帆松、岩松、屋松、孤松、寒松、晴松、雨松、青松、红松、新松、老松、虬松、劲松、悬松、立松、北松、南松、影松、梦松、塔松、夜松、江松、山松、长松、远松,松松别致,松松文采。其松针、松籽、松杆、松鳞、松根、松苔、松色状貌明晦处,纵横中度,左右逢源又兼幽艳苍古,富赡滋润,诚所谓“长松亭亭为众木之表”,一派积劫成菩萨的生机。“士人外形骸而以性天为适,斥膻酪而以泉茗为味,寡田宅而以图书为富,远姬侍而以松石为玩,薄功利而以翰墨为能。即无钟鼎建树,亦自可千秋不朽,下神仙一等人也。”松石为玩,“松石之茂,隆冬不衰”,“鹤松”之松虽不见“鹤”却每有奇异之石相配。“偶来松树下,高枕石头眠”,“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石变千万,松变千万也,若寄之以情,则情变千万也。此情此变,岂非“鹤松”之鹤也。松,是卓鹤君山水的一种形式语言,辐射广阔,水法、皴法、点法、勾法、勒法、线法、擦法、色法,法道无边,法道通灵。卓鹤君为人恬澹和易,他笔下的水色、墨色、彩色仿佛过滤净化过的,润燥不一,实质亦恬澹和易。常人知卓鹤君山水聚散结构之奇,不知卓鹤君内在色墨用水之奇,奇之不奇,奇之奇也。
范景中曾撰文评价卓鹤君:“他有时会使用他那美妙的书法,或者使用金石文字,以碑铭版刻的形式镌刻(书题)在那高耸的山崖上,以便传达出更多的文化意义。作者似乎都是在向我们传达某种信息。我没有问过作者这样做的意图。不过,这些碑版文字在画面上起着强化秩序的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宋版木刻文字书之以法,题之于画,卓鹤君是不是第一人我没考证,但他绝对是驾驭最好最浑成的画家,其山水画现代性的奇特畅达潇洒于此可见一斑。
“松响半天环佩,涧吹满耳笙簧。知是前生迦叶,空山容我疏狂。”
松鹤延年,书画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