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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美国文学中阿拉伯穆斯林形象研究

2018-05-17陈晨

湖北函授大学学报 2018年2期

陈晨

[摘要]十九世纪去圣地旅游的热情促使很多美国作家以游记文学的形式描写阿拉伯地区和穆斯林形象,而这些描写基本是否定的,无外乎阿拉伯地区的荒凉以及愚昧、野蛮的穆斯林民族。进入二十世纪,在一些描写阿拉伯地区穆斯林形象的作品中,穆斯林形象的描写出现了变化,因此本文力图探求二十世纪美国主流文学作品中对阿拉伯地区和穆斯林的形象塑造,梳理出世纪更迭时期阿拉伯穆斯林形象塑造的演变。

[关键词]阿拉伯穆斯林形象;二十世纪美国文学;《夏洛克行动》;《耶路撒冷去来》

[中图分类号]1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 5918( 2018) 02- 0190- 03

二十世纪的美国文学或围绕两次世界大战描写战争场面,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遭受战争刨伤的多数作家书写着对战争的失望情绪,其中海明威和多斯·帕索斯等作家的文学生涯与战争联系紧密。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又出现了诺曼·梅勒,约瑟夫·海勒等描写战争场面的小说家;或描写战后的经济膨胀,工业的长足发展,大规模的生产、消费和娱乐,如菲茨杰拉德等;或反映资本主义大萧条时期的艰难时事,表现无情的社会对人的摧残,如约翰·斯坦贝克等。同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也有很多作家描写现代社会的丑恶和阴暗。在这些作品中阿拉伯穆斯林人物形象很少出现,而随着美国犹太文学逐渐从边缘走到中心,在美国犹太作家笔下常可以见到描写阿拉伯地区和阿拉伯人物的小说,如《麦加朝圣》( TheHaj,1984),《夏洛克行动》( Operation Shylock,1993),《反生活》(The Count.er-life,1986),《耶路撒冷去来》(To Jerusalem ancl Back,1976)等。本文着重探求二十世纪美国主流文学作品中阿拉伯穆斯林的形象塑造,梳理出世纪更迭时期阿拉伯穆斯林形象塑造的演变。

一、续写十九世纪愚昧、野蛮的阿拉伯穆斯林形象

十九世纪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和梅尔维尔都曾在自己的作品中描写过中东地区。在《傻子出国记》中,马克·吐温书写了他对圣地的失望之情,梅尔维尔在其《日记》中字里行间也尽是对圣地荒凉的描述,他们笔下的阿拉伯人通常是猥亵的,愚昧的,野蛮的,懒惰没有教养的,他们没有什么文明,生活腐败不堪。二十世纪的作家昂·尤利斯( Leon Uris)延续了十九世纪美国文学中对阿拉伯穆斯林形象的书写。他在1958年里发表了小说《麦加朝圣》,被称为描述现代中东问题的小说,但在這部小说中充满对阿拉伯人的定型化偏见,阿拉伯人被描述为野蛮、残忍,虚伪和不道德的、是令人憎恶的种族主义分子。巴勒斯坦的阿拉伯社会也被描述为落后的、原始的、蛮荒的社会。

《麦加朝圣》写了在1920 - 1950年间,巴勒斯坦发生的事,以阿拉伯人以实玛利的口吻来叙述故事,以实玛利是易卜拉欣最小的儿子,在他的叙述下,他的父亲是一位生性残忍,充满仇恨,甚至没有人类基本感情的阿拉伯人,比如,易卜拉欣是他们居住城市的地方官,然而他对他的孩子们毫无爱意,在小说的开始,8岁大的以实玛利因为不同意父亲的第二次婚姻,哭着跑向父亲时,“我哭着跑向他,向他述说发生的一切,像往常一样,他表情严厉,完全不理我……我父亲抓着我的胳膊,猛烈的摇晃我,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他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了出去”以实玛利描述的他父亲对待他和兄妹的样子,让人感觉所有阿拉伯父亲对待他们的孩子都是这样残酷。《麦加朝圣》让读者感觉到阿拉伯人对世界唯一的感情就是恨,恨是他们生活的驱动力。小说中,尤瑞思更进一步将这种恨和宗教想联系,认为阿拉伯人的恨是源于宗教的。一位阿拉伯人( Dr.Nuri Mudhil)建筑师努里告诉以实玛利,他们的处境是没有希望的,因为他们不能从他们的宗教里感受到爱,恨是宗教的遗产,我们也无法铲除它,“我们不能爱别人,因为我们长久以来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恨是我们无法抵抗的遗产,我们通过恨,一代一代,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延续下去……我们不能生存,永远不能适应外在的世界。我们无法改变,魔鬼使我们变得疯狂,魔鬼正在吞噬我们”。易卜拉欣在小说里也同样说过“恨在这世界上是神圣的,也是永恒的”这些描述无疑会让读者认为伊斯兰教是邪恶的。以实玛利在讲他们居住的地方的历史时说到“穆罕穆德帅部队在伊斯兰的旗帜下将基督徒们逐出圣地”,穆斯林的形象是暴力的嗜血的,小说让人相信穆斯林的生活和追求就是杀害其他信仰的人们,以实玛利说他9岁之前就“学到了阿拉伯生活的基本准则,那就是我对抗我哥哥,我和我哥哥对抗我父亲,我家对抗我的表兄和亲戚们,我的亲戚对抗我们的部落,我们的部落对抗全世界,并且我们所有人都对抗异教徒”,小说人物易卜拉欣这个地方官本应该是虔诚的穆斯林的代表,然而他却犯下了几起残酷的罪行,而他却喜欢这些残忍的行为。在小说中,穆斯林被塑造成冷酷无情的、暴力的形象,靠杀害别人来获得快乐。

尤瑞思用一个阿拉伯人的第一人称来叙述故事,表面上看似阿拉伯人自己在述说自己的历史,自己来看待自己的民族,这样的叙述更客观,更可信,因为如果叙述者是一个事件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那这个故事无疑更加令人信服,然而实际上作者本人并不是阿拉伯人,叙述故事的实际是作者本人,而不是阿拉伯人以实玛利,这种叙述呈现了扭曲的历史,读者被欺骗了,他们误认为他们听到了“他者”的声音。小说一开始,作者声称他的描述是基于事实和历史事件的,展示了阿拉伯民族和文化,描述了中东地区的真实情况,然而小说却展示了歪曲历史的叙述,使潜意识上对阿拉伯穆斯林怀有偏见的人们更容易相信他所读到的是真实的情况。文艺理论家萨义德在其《文化与帝国主义》曾指出“作者并不是机械地为意识形态、阶级或经济历史所驱使;但是我相信,作者的确生活在他们自己的社会中,在不同程度上塑造着他们的历史和社会经验,也为他们的历史和经验所塑造。”这解释了为什么有些美国犹太作家如此执着于“妖魔化”阿拉伯人。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在作为犹太人的尤瑞思笔下的阿拉伯人和社会,都是和他描写的犹太人和犹太社会形成强烈反差的,犹太人温柔、和平,对人富有同情心,甚至是对阿拉伯人也宽容理解。犹太社会也是进步的、文明的社会。很多评论家认为这部小说是为了赢得美国公众支持的犹太复国主义的宣传。巴以冲突作为最重要的政治问题,有些美国犹太作家难免对伊斯兰穆斯林持有偏见。

二、对阿拉伯穆斯林形象的客观描述

同为美国犹太裔作家菲利普·罗斯却具有更宽广的族群意识和民族关怀,他曾多次撰文批判里昂·尤瑞思的作品,20世纪50年代他跻身于美国文坛,在他反映以色列问题的作品中,多次描写阿拉伯人,他认为阿拉伯人的感受和认识和犹太人的生活是密不可分的。

在《夏洛克行动》中,主人公作家菲利普·罗斯因听说有人冒名顶替他在接受采访,发表言论,于是他决定亲自去以色列揭穿这个假冒者,然而来到以色列,罗斯亲眼目睹了阿拉伯人的悲惨处境,目睹了犹太人在以色列法庭进行的漫长审判。他在犹太法庭上看到的景象,让他担心以色列正在逐渐失去正义和公平。主人公罗斯在法庭上观看了一个阿拉伯少年的审判,这个阿拉伯少年被指控为冒犯以色列士兵,然而法庭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有罪,事实上这个阿拉伯人在示威游行中被捕后被以色列人加以审问,审问的过程非常残忍,并且必须到他招供为止,在上法庭之前,他又被注射了某种药物,来削弱他的意志和体格,当主人公罗斯来到法庭,他能感受到这个阿拉伯人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在门关闭前,我憋了一眼那个阿拉伯男孩,即使离他有30尺远,也仍可以读到他脸上的恐惧”。小说大多描写了阿拉伯人遭受的苦难和犹太人的残酷行为,为了占领巴勒斯坦,犹太人残暴的对待阿拉伯人,主人公罗斯认为在其他民族眼中,犹太人已经犯了很大的罪。代表着阿拉伯人出场发表意见的是罗斯在芝加哥大学读研究生时的友人,乔治·孜亚德。孜亚德从芝加哥大学毕业后,便回到中东地区执教,后来积极参与到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中。他指责以色列犹太人利用“受难者神话”来获取国际同情和支持,来为他们开拓疆土,同时,他们把曾经遭受的苦难,毫不犹豫地加诸在阿拉伯人身上。通过这部小说,菲利普·罗斯跳出在小说中描写犹太人内部问题的格局,以更深远的眼光看待国际问题,期望民族间能通过沟通化解矛盾。

《反生活》是菲利普·罗斯另外一部关于以色列的小说,涉及犹太人民族身份问题,小说尤其关注以色列的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冲突与矛盾,在美国生活的犹太人亨利在心脏手术后死而复生,之后来到以色列做康复治疗,在犹太复国主义氛围下,他受到震撼,决定放弃美国舒适的生活,成为犹太复国主义成员。野心勃勃的犹太复国分子试图占据阿拉伯地区,他们内心充满了民族仇恨,为了他们自己的野心,他们与阿拉伯武装力量发生了很多冲突,哥哥朱迪曼回以色列探望弟弟的旅途,其实也是在考察以色列是否真像人们所说的一样,是犹太人的精神家园,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里完全不是“流着奶和蜜”的上帝的应允之地,在这里个人无足轻重,一切都是犹太国说了算,到处都是崇尚暴力的犹太复国主义激进分子。作者在小说中感慨,以色列除了暴力就没有别的什么了,犹太人正在用奥斯维辛的那一套对待阿拉伯人。激进分子李普曼拿着手枪向阿拉伯人宣称:只要犹太人做主人,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就能和平共处。罗斯笔下揭露了犹太激进的复国主义分子的虚伪,描绘了阿拉伯人的艰难处境,他强调文化的多元性和包容性。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犹太裔作家索尔·贝娄,1975年第二次来到以色列,他的作品《耶路撒冷去來》记录了这次朝圣之旅,通过描写作者的各种见闻,表达了他在以色列期间个人的观察和对人生的思考与见解。与十九世纪作家麦尔维尔描写的令人作呕的耶路撒冷不同,贝娄认为“耶路撒冷的空气有它特殊的意义”“岩石和房顶都跟土地一个颜色,融融的空气就像一个人的体重那样压迫在一片奇怪的死寂之上。这些颜色传递着一种易懂非懂的信息。宇宙在你眼前,在乱石峻石的山谷及其尽头的死水的空廓中诠释自我。在其他地方,人死而瓦解;在这里,人死而融合。”由于索尔·贝娄与麦尔维尔出生背景不同,他们所看到的地方被赋予了不同的感情色彩,另外一个世纪后的耶路撒冷在索尔·贝娄眼里是个现代化的城市了:“耶路撒冷是我所见过的唯一一座古迹不是作为遗物展览而是日常用品的古老城市。它也是现代化设施齐全的一座现代城市。”书中对阿拉伯孩子的描写也完全没有丑陋的感觉,在耶路撒冷的希诺姆山谷“阿拉伯孩子们在绿色的谷底踢足球。…一群阿拉伯小男孩骑着驴下山来”你看到的是一群“坐在驴背上的坚强而快活的孩子”作家贝娄能感觉到阿拉伯人在以色列的尴尬地位,他说“在以色列阿拉伯人的身份是不够明确的,他们既享受又不享受平等的权利。他们引起了巨大的不安”。在耶路撒冷的每个角落,都有带枪的市民在巡逻,里面也包括学生,“阿拉伯学生也被要求参加希伯来大学的巡逻,但他们拒绝了。”在贝娄看来,要求他们参加巡逻是一个错误,因为他们回避“同谋”的指控还来不及呢。说明很多恐怖袭击直指阿拉伯人,很多爆炸活动的谣言也对阿拉伯人不利,报道中所谓的又找到并拆除了炸弹,其实根本没有炸弹。贝娄感慨在耶路撒冷没有片刻的和平,喝着咖啡聊着天,突然之间就会陷入痛苦的话题,犹太人与阿拉伯人争夺权利的战争中,所渭的胜利只是以更多人的死伤为代价的,作者感慨“这样的胜利意味着失败”。同时,面对争端,苏联、英、法、美等国家都意欲插手干预,使得这个地区的矛盾更加加剧。贝娄在《耶路撒冷去来》中深深地为犹太人民忧虑,为耶路撒冷为以色列忧虑,不知道这里将会发生什么。

作品中有对普通的阿拉伯人的描写,比如一个小商店的店主“又粗又壮、没刮胡子,戴阿拉伯头巾和穿一双破鞋”,比如对浴池服务员的描写“又粗又矮,有着驼背和罗圈腿…像海象一样的深棕色眼镜,白色的短发与肤色”;也有对不宽容的阿拉伯人描写,比如牧羊被阿拉伯人拉去屠宰场面的描写,暗含着阿拉伯人对犹太人生存的威胁;以及一个阿拉伯人家的女主人宣告“在我们的土地上我们绝不接受犹太人的存在”。然而需要考虑的前提是犹太人和阿拉伯人的矛盾,作品中写道,在战争中,以色列士兵随意抢夺阿拉伯人家的汽车财产等事件,这个阿拉伯人家的女主人出于对随意抢夺她家财产的以色列士兵的憎恨,说出这样的话也在情理之中。同时作者指出以色列人具有“自向症”即“脱离现实的一厢情愿”。一九六七战争的胜利使以色列人开始有了领土,但他们忽视了在这片领土上阿拉伯人口特别多的现实,他们开始谈论将阿拉伯人移民出去或者不给阿拉伯人公民权等话题。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矛盾的关键是他们都认为是这片土地应有的主人,因此互不相让。

总的来说,贝娄对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和犹太人描写较为客观,既有犹太人对阿拉伯人的不公正,也有阿拉伯人对犹太人的不友好,同时还有反思出现这两种现象的原因,“犹太人对以色列的历史依恋是强烈的,阿拉伯民族主义者的感情也一样”。因此贝娄对阿拉伯人的描写较为真实。

三、结语

二十世纪美国文学中对阿拉伯穆斯林的形象塑造,既有十九世纪定型化偏见的延续,也有二十世纪中后期较为客观公正的描写。不能否认有些作家总是会以西方的标准来评价穆斯林,因为差异,他们是带着有色的眼镜来看待伊斯兰穆斯林的,这种心态会使穆斯林作为异族受到歧视。同时,我们也应看到有很多作家能够跳出种族差异的格局,以更广博的胸怀来接受差异,寻求各民族的和谐共存。

参考文献:

[1]常耀信.美国文学教程精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5.

[2] Uris, Leon. The Haj—M].New York:Bantam Books,1985.

[3]爱德华.W.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Ml.北京:三联书店,2003.

[4] Roth, Philip. Operation Shylock[M].New York:Simon &; Schuster,1993.

[5]宋兆霖,索尔·贝娄全集第十三卷:耶路撒冷去来[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