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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美学思想

2018-05-16崔勇

中华书画家 2018年4期
关键词:美学园林建筑

一、美学与中国古建筑园林美学

古今中外美学家从不同的角度给美学下过定义,诸如:老子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孔子认为“仁义礼智信”即为美,孟子说“充实之谓美”,朱光潜说“美是主观与客观统一的产物”,高尔泰说“美是自由的象征”,李泽厚认为美是社会实践文化积淀之后人化自然的产物,黑格尔说“美是感性的理性显现”,狄德罗说“美在关系”,克罗齐说“美是艺术直觉的表现”,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美是生活”,马克思说“美是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产物”。综上,美学是研究人与现实审美关系的学问(这里的现实包括自然与社会及艺术,因此而形成自然美、社会美、艺术美三大美学境域)。由于人与现实的审美关系在艺术的表现中尤其明显,所以美学研究的主要对象是艺术现象及其存在的问题,但美学又不是研究艺术领域中的一般问题,而是研究艺术中的哲理性问题。因此美学被黑格尔、谢林、丹纳称为艺术哲学,隶属于哲学的一个部门,中外学府一般都将美学设置在大学或科研机构的哲学系或哲学研究所。

确定了美学的概念及其主要研究对象之后,我们就可以明确地界定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美学。中国古建园林美学是指有关建筑哲理与美感及其审美价值的学问,这里的哲理指的是“天人合一”的永恒之道;美感指的是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的形态与情态及生态的和谐共处的总体美感;审美价值指的是中国古代建园林美学诉诸人以物质与精神及生态文明共生的价值意义。中国建筑学术界有关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的形制、构造、材质、机理、法式等方面的研究居多,关于中国古建园林设计美学思想研究则鲜见,这与学界具备建筑美学学养的学人不多有关,并非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缺乏美学思想,而是人们缺乏“发现美的眼光”与有深度的创建。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在世界建筑艺术史上独树一帜的美学思想与审美艺术特征缺乏系统深入的建筑美学理论阐释,建筑学界多局限于法式、技艺、礼仪、史迹等形制类型的考证与描述,能见到的较有建树的有关中国古代建园林美学思想研究成果主要有李允鉌的《华夏意匠—中国古典建筑设计原理分析》、王世仁的《理性与浪漫的交织:中国建筑美学论文集》等论著。建筑学界之外的王振复、曹林娣两位文学教授从审美与文化的角度研究建筑美学与园林美学的专著《中国建筑的文化历程》《中国园林文化》也颇有见地。这些研究成果对中国古建筑园林美学发展无疑具有极大的推进作用,但距离以成熟的建筑美学思想体系态势与世界建筑美学界形成平等对话的要求还相差甚远。一方面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实践活动决定其建筑园林美学建树仅凭坐而论道是行不通的;另一方面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实践证明没有理性的总结难以在世界建筑之林自立、自强。如何突破“道器分途”并系统深入地研究中国古代建筑园林设计美学思想与现实的需求已成为中国建筑学术界的当务之急。

丹巴民居

二、作为万世一系的中国古代建筑园林道贯乾坤的道统

逻辑与哲学家金岳霖曾说过:“每一文化都有它的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似乎是道。”这里所谓的“道”,既是指“天道、地道、人道”,也是指儒家之道、道家之道、释家之道。“各家所欲言而不能尽的道,国人对之油然而生景仰之心的道,万事万物所不得不由、不得不依的道,才是中国思想中最崇高的概念、最基本的原动力。”老子《道德经》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大,道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孔子《论语》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人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为什么说“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这是因为世人崇尚“文以载道”。刘勰在文艺理论专著《文心雕龙》中指出文章之渊源在于原道—“道心惟微,神理设教”。老子认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法天象地”“道法自然”是中国的艺术自律与营造法则。建筑学家梁思成说建筑之道“不着意于原物长存之观念。盖中国自始即未有如古埃及刻意求永久不灭之工程,欲以人工与自然物体竞久存之实,且既安于新陈代谢之理,以自然生灭为定律,视建筑且如被服与马,时得而更换之,未尝患原物质久暂,无使之永不残破之野心”。其意旨在说明,中国古代先民们以上栋下宇之屋宇建筑载体体验永恒之道的意义,他们抱着体道、悟道的意念在自足的建筑园林中平心静气地度过了几千年的文明历史。因而《周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在这样的道的境地中,建筑技艺是末,道是本体,建筑是器,道是根本。由此可见,道与器的关系是“本”与“体”的关系,因此道对器的统治是具有绝对权威的。这就是《中庸》中所强调的“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道是贯彻乾坤的,世之所存,道之所在。庄子《庖丁解牛》曰:“臣之所好道也,进乎技矣。”刘熙载在《艺概》说:“艺者,道之形也。”美学家宗白华总结古代建筑、园林、书画、音乐、文学、雕塑、戏曲等诸类艺术情状之后,在《中国艺术境界之诞生》中说:“中国哲学是就生命本身体悟道的节奏,道具象于生活、礼乐制度。道尤表象于艺,灿烂的艺赋予道以形象和生命,道给予艺以深度和灵魂。”作为物质与精神文化载体的中国古建筑园林始终贯彻的就是道贯乾坤的美学理念,并诉诸实践体验,因为人仿照“天道、地道来做,探索人类生存的道理,把天圆地方的概念运用于建筑之上”。

中国古代建筑园林选择不同于西方的石头的木材作为重要建筑材料,也是基于遵循天、地、人之道统以及阴阳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之五行的观念所致,《周易》有言“木道乃行”,白居易诗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先民不重视所营造的建筑园林与世长存,而在乎于器物之中体验“道”之永恒,将石材留给实用的地下殿堂及桥、城、阙、台等,石、木材料之选择非不能而是不为也。

三、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有机结合的营造智慧

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建筑材质与审美文化意识及其空间布置均是有机的建筑构成,其建筑美学思想的真谛不仅在于建筑园林本身,更在于注重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的一体化,其中建筑园林创作的借景理念和技法远远超出造园学的意义,实际上揭示了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相融合的大环境设计美学思想。这一有机理论对于当前以及未来整个人类人居环境的自然生态化建设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尽管大自然开阔、生动、丰富,而建筑园林则更集中、概括、理想、富有情趣。中国古代建筑园林这一有机建筑设计美学思想为莱特所借鉴而创造现代新建筑,莱特的有机建筑论注重建筑园林形态的雕塑性,中国古代建筑园林讲究空间环境意识。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景象即是“诗情画意”。这正是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美之所以比自然风景更能够耐人寻味之处。中国古代建筑园林是可以身临其境的立体的画、凝固的诗,是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融合的诗情画意的人居空间,是具有实用价值的时空艺术,是天地间人的生命场所。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美学不仅贯彻维特鲁威《建筑十书》所谓“实用、坚固、美观”的建筑美学原则,而且视建筑园林为结合自然设计自然而然的结果—“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对世界建筑发展的启示很大程度上缘于建筑园林美学的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融合的思想。中国古代建筑园林作为造园手段不论是地标形势塑造、植物配置、动物点缀,还是建构经营以及诗情画意,都是按照顺应自然的自然美的法则融入以充满生活情趣的人文的情趣美。这正是根据天时与地利状况进行人类居住环境建设所需求的天、地、人一体的整体规划、设计思想。人为创造的环境与自然生态环境作为一个整体考虑是“生态化与人性化”的融合,这就是“天人合一”思想在建筑园林学的生动体现。

这一理念的外延则是与自然相结合的人居空间的大环境设计,在它的创作原理中导致大环境设计的关键就在于借景。借景是建筑园林景深的强化。中国建筑园林所谓借景意思是借用的景象,即不属于建筑园林规划设计范围,即建筑园林之外的景观借用,将外在美景组织到园林景象中来。借景不只是强化景深的一种技法,而且是一个重要的原理,它把囿于既定范围之内的园林创作置之于建筑所在的环境及天时基础之上,充分利用环境及天时的一切有利因素,以增进园林艺术效果。这中间所包含的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相融合的整体观念是中国园林创作极其宝贵的根本思想,所以计成在其著作《园冶》中说:“借景,园林之最要者也。”

宏村徽州建筑

窑洞式住宅

福建土楼

四、城市、建筑、园林三位一体的广义建筑学

吴良镛在《广义建筑学》中明确地提出城市、建筑、园林整合一体的广义建筑学学说,将视野局限在某一方面求新、求异,虽言之有理、持之有故,难免“片面深刻”。广义建筑学就其学科内涵来说是通过城市设计的核心作用从观念和理论基础上把建筑学、地景学、城市规划学的要点整合为一。融城市、建筑、景观为一体的广义建筑学自古一以贯之。科学家钱学森在《山水城市与建筑科学》中指明中国特色的建筑科学应有的发展方向是营造整体意义上的自然山水城市的建筑园林境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位著名科学家的角度不一样,但大方向则是殊途同归地指明中国建筑园林传统与未来—单体的建筑形态与情态及生态的整合以及整体意义上的自然山水城市规划与建筑及园林的统一。

《宅经》有言:“夫宅者,乃阴阳之枢纽、人伦之规模。”中国古典美学的情境交融的意境在古代建筑园林中得到了独特的体现,因此美学家叶朗说“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意境(美学上也称为境界)的内涵在古建筑园林中的显现比较在其他艺术门类中的显现要更为清晰,从而也更容易把握”。《周易·系辞》曰:“上古穴居而野处,后世圣人易之以宫室,上栋下宇,以待风雨,盖取大壮。”“古往今来曰宇,上下四方曰宙”,“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立象以见生命万象,达至“天人合一”的意境。中国古建筑园林的亭台楼阁充分显示这种“天人合一”的时空境界美,故有范仲淹《醉翁亭记》“有亭翼然临于泉上者,醉翁亭也”、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范仲淹《岳阳楼记》“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计成《园冶》“轩楹高爽,窗户虚邻,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即此建筑时空境界。

五、建筑模数与标准化及榫卯与超稳定的结构

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的木构架是采用结构学所谓铰接的榫卯节点,不同于西方现代钢结构和钢筋混凝土之框架结构的衔接。中国古代建筑园林采用的榫卯结构遇到水平荷载的风力,特别是地震横波甚至纵波的荷载时,由于铰接节点有松动的余地,可以使应力衰减,从而起到减震、抗震的作用。这在大量的地震灾难中得到了验证。例如在20个世纪日本关东大地震、阪神大地震以及中国唐山大地震等灾难中,大量钢结构和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现代建筑破裂损坏和倒塌,而中国古老的木构架建筑尽管由于大地的抖动而屋瓦散落,但是建筑本身摇晃的结果却是得以保全。作为中国古典建筑体系的日本传统建筑所显示的这一抗震效果,启发了日本现代结构学专家们钻研现代深加工材料的框架结构按照榫卯交接的铰接原理,而创造了种种铰接节点的构造方式,从而提高了现代高楼的抗震性能。这是中国古典建筑体系的成就对世界建筑发展的又一项重要贡献。

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建构用小木条和木块组合的斗拱,作为柱身和楼层以及和屋盖梁架之间的过渡部件,是作为东方木构建筑代表中国建筑园林体系的外部特征。由于这一部件将工程与艺术有机地、巧妙地结合为一体,成为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功能与装饰统一的特征的代表性缩影。斗拱内涵的结构与构造的原理与意匠必将成为现代结构学改革创新的智慧源泉。

中国古代独特的科技思想意识与深厚的人文情怀在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美的建构中得以契合。

六、内外交融的空间学说与有机仿生构架体系

在中国古代所谓的“建筑”不仅仅是盖房子,同时更是空间环境的经营。按照西方传统,“建筑”这个实体被视为艺术门类的首位,即视建筑为如同雕刻一样的造型艺术,建筑创作是着眼于体形的塑造艺术,甚至主要是立面的经营、设置,考虑比例、权衡以及韵律感之类的因素。西方基于其机械论的线性思维,崇尚永恒的、凝固的美,故西方古典建筑体系以凝固的无机的石头作为主要建筑材料,营造理念也是无机的体形的塑造。大教堂建造精雕细刻,施工时间甚至长达百年而不止。中国则不然,中国以有机的木材作为主要建材,其营造观念也是有机的、仿生的,中国古代建筑不追求一劳永逸的恒久保持,新陈代谢促使延年益寿的维修是常态。在建筑体形与空间的对立统一中,是以《老子》所谓“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有(体形)之以为利,无(空间)之以为用”为建筑美学原则。中国建筑的实用在于空间,空间及其空间环境的经营是第一性的。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着眼于空间环境的建筑行为造成的所谓的“建筑”则是建筑自身及室内外空间的有机结合,建筑园林围合的庭院空间也是“建筑”,而且在艺术(精神)与实用(物质)上与建筑实体共同作用于身临其境的人居环境。中国古代建筑园林的仿生有机建筑论形成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相融合的营造理念,进而形成天、地、人一体的精神与物质统一功能场效应的堪舆学—风水的理论。

《考工记》曰:“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中国古建筑园林是有机构成的产物,这首先表现在建筑材料运用自如的木材上,没有任何一种天然或人造材质在建筑中对人的总体性能上比木材更适合,物性与人的心性使之然也,土石材亦然。其次是表现在古建筑园林结构上—斗拱的组合与铰接地榫卯交接的梁架所形成的整体超稳定抗震结构。再次是表现在古建筑园林形体和空间艺术上,其有机构件表现在建筑组群之间内外空间的流动以及建筑与其所在环境的有机联系上顺应天地之道而自然生成。

大约250年前的英国首先掀起工业革命促进了欧洲的工业化,从而引起城市化,使城市中心的地段寸土寸金,于是向建筑提出了往高空发展的社会需求,这是对西方传统建筑的极大挑战。按照西方承重墙支撑的建筑体系,由于自重太大,建造超高层很难实现。大约一百年前,美国建筑工程师威廉·勒巴隆·詹尼著文声称,他之所以颠覆西方古典建筑承重墙体系,创造现代建筑材料的框架结构理论,是受到中国为代表的东方建筑木构架体系原理的启发。人类第一座摩天楼在美国芝加哥拔地而起是依照中国仿生学的木构架建筑“墙倒屋不塌”的构造原理的结果,现代摩天楼的建筑成就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东西方建筑智慧融合的结晶。这是中国古代建筑园林在世界结构学方面对世界的革命性贡献。

苏州网师园

湖南岳阳楼

滁州醉翁亭

七、建筑的形态与情态及生态融合的审美境界

文化是文明形成、发展的过程,文明则是文化的结晶,世界各民族的文明形式盖因于此。著名史学家斯宾格勒总结人类文明发展历程时说,文化总是以历史形态的方式存在于时空之中的,并以数理的自然秩序与人文的社会历史秩序两种方式各以其理地合成为整个世界人类文化历史形态,其中的差别,惟有具备能洞观世界的慧眼才能认辨清楚。纵观中外人类艺术发展史,我们不难发现,人类艺术发展的历史形态历经了古代的平稳和谐、近代的冲突与对立、现代的分裂与矛盾等形态(有学者说未来艺术审美形态是辩证的和谐)。这与美学家周来祥将古今中外美学发展历程分为古代和谐、近代冲突、现代辩证和谐阶段相印证。这是由于人类社会所经历的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后工业文明等历史形态所凸显出的历史必然的结果。中国文化在特殊的历史境地长久保持着农业文明时代的谐和的历史形态,这是由农业文明所属的大地文化与超稳定社会结构及实用理性文化心理积淀所形成的思维惯性所决定的。直到晚清为止,中国古建筑园林依然一如既往地保持形态、情态、生态和谐共处的历史态势,所以诉诸人以赋有“参天化育、气化和谐”独特审美意识的整体美感。北京故宫、明十三陵、清东西陵、颐和园、明清江南水乡民居、江浙园林等古建筑园林遗构即为典范。所谓的生态美感是指生态哲学观在建筑园林中活现,追求人为环境与自然环境融合的生存境界是中国古建园林美学思想智慧的集中反映,也是中国先民们自然环境道德伦理涵养的鲜活表露,这一生存哲理同西方关涉人与自然分离的生存观念形成鲜明的比照。情态美感是指审美情感心理在古建园林中的表露,中国是浓于伦理的“情感本体”的国度,“情生于性而道始于情”,“亲子、君兄、夫妇、朋友、五伦关系,辐射交织而组成和构建种种社会情感作为本体所在,强调培植人性情感的教育,以作为社会的根本”。因而中国古代一切艺术形态无不蕴含浓郁的情感色彩,即便是偏于工程技艺的古建园林也是理性与浪漫的情感交织的产物。形态美感指的是中国古建园林在营造过程中刻意追求的“有意味的形式—线条、色彩、以某种特殊的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的审美情感”。因此中国古建园林不仅仅是为营造而营造地造就一个个建筑实体与形式,也是在营造一种关系或场景,在这样的关系与场景之中,每一个环节都蕴含着文化意味,并使构造形式成为文化意味的结果。形态、情态、生态构成是三位一体的审美境界,其文化核心依然是以道为统率。

八、中国古建筑园林理性与浪漫交织的诗意美

中国还是一个诗性的国度,这里所说的诗性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有关诗歌的诗意,在其深层意义上指的是中国古代先民生存诗性意识的表露,即诗性智慧的活现,其实质则是指人类在实践过程中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交流与创造活动,其结果往往趋向一种认知与直觉一体的动态的或然性的境界。在这样的境界中,人的感情与理性、人与自然、有限与无限、时间与空间得以合而为一,是诗意盎然的。维科指出人类第一个文化形态是诗性的文化,西方文化历史发展经历古代诗性文化、中世纪宗教文化、近代科学理性文化等几个不断超越的阶段。相形之下,历来宗教意识淡薄、科技意识薄弱的中国,直到近代依然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诗性文化与诗性智慧,保持“上观天文以察时变,下观人文以化成天下,是故知幽明之故”(《周易·系辞》)实用理性的农业文明。刘熙载《艺概》有言“诗者,持也,诗乃天体之心”。中国素有究“天人合一”“人化的自然”“自然的人化”的思维定式,加之中国古代社会超稳定的政治与经济结构维系,这种诗性智慧得以绵延不绝,成为“诗无达诂”(董仲舒《春秋繁露·精华篇》)式的有别于西方断裂性文明的连续性文明。中国古建园林美学思想的诗性智慧是变易与通达的,而决不是僵化、封闭、死板的。以诗性智慧的角度审视之,我们可以将中国古建筑园林概括为如下几点:情理交融的诗情画意、立象见意并执象而求的象外之意、有限与无限统一的直观感悟、虚实相间与审美结合的匠意、人为与自然环境融合的伦理意念、仰观俯察与心领神会通情达理的审美观照、礼乐相济与历律通融的宇宙意识、融文学意味与音乐韵律于一体的诗性智慧的体悟。海德格尔所言人的实现“诗意地居住”的理想早在中国古建筑园林实践中生成并体验过,因为“诗意地居住”的本质意义指的是—“正是诗意首先使人进入大地,使人属于大地,并因此使人进入居住—充满劳绩,但人诗意地居住在此大地上”,中国古代建筑园林之境则是活写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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