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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中国图书出版“走出去”战略观察

2018-05-15冀钦

中国图书评论 2018年4期
关键词:走出去图书

冀钦

1995年至2001年,中国版权引进输出比例高达10∶1,版权贸易逆差巨大,凸显我国文化产业在国际竞争中面临的窘境。自2003年新闻出版总署时任署长石宗源在全国新闻出版局长会议上提出“出版‘走出去作为全面建设我国新闻出版业五大战略之一”以来,经过十几年的不懈努力,中国出版业在“走出去”这项事业上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果。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发布的《2016年全国新闻出版业基本情况》统计数据显示,2016年全国共引进图书版权16587种,输出图书版权8328种,据此计算可知全年图书版权引进输出比例约为1.99∶1,首次越过2∶1的大关,有效控制了版权贸易逆差,有力地扭转了文化软实力对外推广的被动局面。

2017年1月25日,国家版权局印发《版权工作“十三五”规划》,为版权贸易事业提出了“版权国际交流合作不断拓展,我国在国际版权体系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进一步提高”的总体目标。在这一年里,“走出去”是中国出版业热度最高的词语之一。从业界新闻到现场展会,从公开文件到私下讨论,出版业的从业者和关注者很难不注意到“走出去”战略产生的显著影响。笔者作为一名策划编辑和版权经理,作为中国出版“走出去”的从业人员之一,得以在实际工作中进行初步观察,由此对2017年中国出版“走出去”进行阶段性总结。

主题出版:社会效益目标的初步实现

2017年8月24日,在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BIBF)上,醒目的精品图书展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展区正中央的背景墙上书写着庄严的七个大字“砥砺奋进的五年”,下面陈列着五年来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精神和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相关重点主题图书在“走出去”方面取得的成果,《习近平谈治国理政》一书在世界各地推出的几十个语种版本一字排开,视觉效果非常抢眼。这一盛况在近年来BIBF会场当属首次,表明中国主题出版“走出去”在多年的耕耘之后,已经实现阶段性胜利,在国际舞台上初步完成社会效益目标。本届图博会共达成中外版权贸易协议5262项,其中版权输出与合作出版协议3244项,引进输出比为1∶1.61,版贸输出量创历史新高,主题类图书排在输出前列。人民出版社《习近平讲故事》英文版、俄文版和日文版版权签约,外文出版社《摆脱贫困》英、法文版首发,《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史》英文版首发,这些都是本届图博会主题类图书版权输出的杰出代表。如果說中国出版业在 BIBF有主场优势,那么2017年在世界各大书展上的表现则更加彰显了“走出去”的强大力量。4月26日,2017阿布扎比国际书展开幕,中国担任主宾国,中阿出版发展高峰论坛在会场隆重举行。10月11日,中国展团携2000多种讲述“中国故事”的图书在全球最大的国际图书博览会———德国法兰克福书展亮相,外文出版社出版的多语种《中国速度———中国高速铁路发展纪实》成为书展中一颗闪亮的明星。中国主题图书在世界各大书展频繁登场,引发了热烈的关注潮流。

无论是在热闹非凡的书展现场,还是在静水流深的工作日常,中国出版“走出去”的几个重要主题日渐鲜明,其中“一带一路”主题最为引人注目。8月16日,在2017年上海书展开幕当天下午,以“讲好中国故事与对外话语体系建设”为主题的第四届中国学术出版“走出去”高端论坛在上海交通大学举办。中国出版“走出去”即将迈入2.0时代,成为本届论坛最突出的共识,与会五十六家中外出版商联合发布《“一带一路”学术出版合作倡议》。8月19日,中国·山东“一带一路”图书版权贸易洽谈会在济南举行。版贸会以“书香一带一路,文化交汇融通”为主题,在展会设计和图书选品上特意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特别是阿拉伯语国家倾斜,针对性强,取得了丰硕成果。北京图博会期间,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主办“一带一路童书互译工程”相关系列活动,推出了《刘海栖幽默童话系列》《淘气包马小跳》等30种阿语版图书。“一带一路”倡议成为出版“走出去”强有力的火车头,为主题图书的“走出去”提供了方向和动力。

与政治经济类出版主题相比,中国其他学术门类的外译和传播受到大众的关注相对较少,但其价值则是不容忽视的。在2017年北京图博会开幕首日,由华东理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能源新战略———页岩气出版工程》版权输出施普林格·自然集团(SpringerNature)签约仪式举行。该书作为“十三五”国家重点图书、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其版权输出标志着我国页岩气全产业链成果和学术著作获得了国际主流学术界的充分认可。社会科学学术著作同样在“走出去”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继中国著名经济学家巴曙松的著作《房地产大转型的“互联网+”路径》于2016年经由施普林格推出英文版并得到广泛关注后,他的新作《新中介的崛起与房地产价值链的重构》在2017年北京图博会后再次花落施普林格,从“互联网+”到“租售同权”,中国房地产业的变革为世界财经学界提供着宝贵的经验。

2017年12月,中国版协、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出版参考杂志社联合发起主办了年度输出版、引进版优秀图书推介活动,获奖图书、人物都很好地体现了“一带一路”“讲好中国故事”“中华学术外译”等重大主题的成果。这些主题出版项目能够实现跨越式的发展和阶段性目标的实现,与国家对出版“走出去”的扶持是分不开的。2017年6月20日,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在京举办“出版走出去项目申报、管理与实务”研讨会,出版“走出去”的政策得到了详尽的介绍。国家对出版“走出去”的翻译资助项目甚多,其中最受关注的包括国家社科基金规划办公室“中华学术外译”项目,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丝路书香”项目及“图书版权输出普遍奖励计划”,中宣部“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项目,此外,以中国社会科学院“创新工程”为代表的并非专门资助图书出版的项目也为哲学社会科学类图书“走出去”提供了机会。这些项目对出版“走出去”的意义不仅仅是提供经费,还起到了敦促出版效率提高、规范项目管理制度、引领选题策划方向的作用。正是由于这些宝贵的资助和指导,主题出版和公益性学术出版“走出去”才能充分发挥其产生社会效益的力量。

大众读物:经济效益潜力已开始显现

几年来,中国畅销书在国外受到热捧的新闻逐渐开始见诸报端,从莫言的诺贝尔文学奖到刘慈欣的雨果奖、曹文轩的安徒生奖,中国作家不断捧得国际大奖。这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作品在国际阅读领域已经不只是吸引了人们的注意,更是开始建立广泛的读者基础,在海外也能大卖特卖,将影响力覆盖到前人难以到达的远方。2017年,打响“走出去”第一炮的畅销作品是《人民的名义》。周梅森的这部作品同名改编电视剧热播后,以其犀利的反腐题材吸引了众多外媒的关注,版权推介工作得以成功借势开展,从2017年1月中文版图书出版后仅仅半年内即向12个国家和地区输出版权,几乎一举囊括了大多数常见语种,版权输出节奏之快超乎想象,可见其受海外出版人追捧的盛况。就这样,在简体版前三个月销量即破100万册的同时,《人民的名义》版权输出也为作者和出版社带来了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

在《人民的名义》这样的新书之前,刘慈欣《三体》、麦家《解密》等作品已经在国际市场上热销数年,这两部几年来扛起中国畅销书“走出去”大旗的大作在2017年表现依然抢眼。《三体》英文版于2014年11月出版发行第一部,至2016年9月三部曲出齐。据刘慈欣本人在水木社区发帖称,《三体》英文版在美国市场上的销售状况出现了与中国市场惊人一致的现象,在第三部《死神永生》出版后,三部曲销量毫无征兆地迅速增加,直升《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第19位,这一效应在2017年得以延续。在美国亚马逊网上书店2018年第一周的畅销书排行榜上,出版近四年的《三体》第一部仍然高居所有文学作品之中的第16位(电子版)和第18位(纸质版)。11月29日,在GES2017未来教育大会活动现场,美国前总统奥巴马更是特意找到刘慈欣当面催稿,请求尽快看到他的新作。据新闻报道,刘慈欣的下一部新作《黄金原野》已计划于2018年5月在美国发表,中文版发表尚未确定时间。或许,这种中国作家作品的英文版先行一步的现象在未来会越来越多。麦家《解密》在2014年推出英文版后不久,就被世界权威杂志《经济学人》评为年度图书,此后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并席卷了小语种图书市场。2017年6月23日,在第二届北京出版交流周上,麦家带着来自德国、以色列、澳大利亚的三位编辑,分享了《解密》走向欧洲、南美市场的故事,让更多的中国作家和作品借鉴其成功经验,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其实,从《三体》《解密》到《人民的名义》,这些在海外大受欢迎的中国畅销书,在中国自己的畅销书排行榜上不一定能占据绝对领先地位,销量更高的图书屡见不鲜。这些作品能夠特别获得国外读者青睐的原因,或许恰恰是它们“社会效益”的方面。《三体》虽然气魄宏大,笔触遍及整个宇宙,但书中的核心人物大多是中国人;《解密》讲述的选题故事以中国的革命史为背景,故事的时代背景对情节和人物的塑造有决定性作用;《人民的名义》反映了十八大之后中央全面从严治党、狠抓惩治腐败,这更是国际新闻关注的焦点。也许,这些作品“讲好中国故事”的一面,是它们受到海外读者热爱的原因之一。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传统上认为更偏重社会效益的一些选题,同样在销量上创造出令人惊讶的好成绩。比如上文提到的《习近平谈治国理政》,据《人民日报》2017年9月18日头版报道称,它已出版21个语种,24个版本,共发行642万册,发行到世界160多个国家和地区,海外发行量突破50万册。随着版权输出的经济效益日益显现,中国畅销书在国外的畅销现象已初具规模,出版单位“走出去”业务有了值得重视的盈利机会。在此作用下,国家对出版“走出去”的扶持资金利用效率也得以进一步提高,让更多难以自负盈亏的公益性出版项目得到雪中送炭的资助。出版“走出去”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就这样得以互相促进,共同发展。

中国出版“走出去”以后怎样

在出版业追求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两大导向上,中国出版“走出去”在2017年都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充分证明了“走出去”战略的重要意义,也为未来的工作指引了方向。面临“十三五”规划中后期的机遇和挑战,中国出版人已经普遍开始思考“走出去”以后怎样的问题,这些思考所产生的成果也越来越多地在2017年的出版“走出去”实践当中显现出来。中国出版“走出去”即将迈入的“2.0时代”,究竟“2”在何处?

中国出版“走出去”在十九大之后进入的“新常态”,或许可以归结为从“又快又好”到“又好又快”的转变,在版权引入输出比已经降至2.6∶1之后,版权输出的质量得到了更多的重视,提质增效成为出版“走出去”的新任务。2017年5月15日,学者贺卫方在微博上对“中华学术外译”项目提出了尖锐批评,虽然文风稍显刻薄,但也体现了知识界对版权输出领域一些乱象的观感。2017年11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记者文章《文化“走出去”呼唤翻译精品意识》,文中引用饱受人民群众关注的翻译家贾秀琰的看法:“只有具备了精品意识,翻译工作才能推动中华文化走得更远,助力中国文化软实力的进一步增强。”翻译质量作为国外读者接触中国图书最直观的部分,已经得到了中国出版业的强烈关注。翻译《三体》三部曲的美籍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已经成为出版社纷纷争抢的金牌译者,文化部外联局则与北京语言大学共同建设了一个汉学家翻译家平台,专门为“走出去”提供服务。

在翻译之外,出版“走出去”的提质增效还有更深刻的内涵和更重要的任务。随着出版“走出去”进程的推进,中国出版业成为向世界读者提供服务的重要一环,工作思路势必会发生从“我们想让人家看到什么”到“人家想从我们这儿看到什么”的转变,也即从“朋友思维”向“用户思维”转变,建立以用户体验为中心、让用户在产品或服务使用过程中更好实现个人价值的思维方式,这也是当代社会中生产者与消费者“关系倒转”的重要标志,更是从出版“走出去”中获取经济效益不可或缺的一步。作为配合中国更多地承担大国责任的举措,中国出版业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意义。在中华学术外译项目申报公告中,基本要求即包括“研究人类共同关注话题、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有助于参与世界学术对话、反映我国为世界做出重大贡献的优秀成果”。这样的转变是十分明显的。在出版“走出去”初期,主角曾经是四大名著、四书五经等。此后反映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虽仍占据重要地位,但体现当代中国建设成就与精神风貌的作品所占比例逐渐扩大,从国外读者接受角度出发进行开发的“走出去”选题也越来越多。中国出版集团将版权输出划分为“传统文化的当代阐释”和“中国道路的学术表达”两大中心话题,就体现了这一趋势。世界需要中国,这是毫无疑问的,中国出版业需要做的是将这种需要的价值体现出来。

在版权输出国际合作交流的过程中,中国的出版企业也开始学习国际上版权运营的先进经验,并将其转化为自身的工作技巧。天津人民出版社任洁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说,该社在建立国际出版部之后,效仿国外很多出版社在开展合作之后定时寄送版权推介书目的做法,“偷师”了这一营销技巧。这样的做法在国内很多出版社中已流行开来。版权推介书目只是一种最初级的营销技巧,它背后隐含的思维是借助英语的国际通用地位进行全球化版权运营。施普林格、爱思唯尔等跨国出版集团所拥有的全球发行实力使其能够借助这样的营销技巧大幅降低英文版图书的运营成本,提高版权传播效率。在中文日渐国际化的时代,中文版权同样可以采用相似的全球版权运营策略,向世界各国直接输出中文版权,打破“一个国家,一个语种”的固有思路。例如《打开文学的方式》一书在本刊2017年8月号登上“特约书评人”专栏之后,与台湾大雁出版签约计划推出繁体中文版,发行范围在我国港澳台地区之外,特别加入了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各国。面向海外华人华侨和学习使用中文的外国人推介图书也是一种重要的“走出去”的形式,在打破图书单一市场的同时,中文的国际化进程也会随之迈出重要的一步。

诚然,2017年的中国出版“走出去”工作还存在一些有待改进之处,其中一个微小却值得关注的方面是,有的出版单位或许囿于理论学习水平的限制,对国家“走出去”战略理解不够透彻,片面地将“走出去”和“引进来”对立起来。为了制造“好看”的版权输出比例而不惜压缩甚至放弃版权引进业务,忽视了出版社版权引进产品的开发和读者阅读世界的需求,这是一种危险的短视行为。须知“走出去”战略的表述是非常准确而又深刻的———“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把‘引进来和‘走出去更好地结合起来,扩大开放领域,优化开放结构,提高开放质量,完善内外联动、互利共贏、安全高效的开放型经济体系,形成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的新优势。”在2017年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上,韬奋基金会理事长聂震宁在题为“‘一带一路———出版走出去的新阶段”的演讲中也提到,中国出版“走出去”可分为三个阶段,在我国版权引入输出比已缩小到2.6∶1的新形势下,第三个阶段已经开始,“中国将不再以简单缩小差距为目标,而要更好地配合国家战略”。希望中国出版“走出去”的从业者和管理者都不要忘记国家“走出去”战略所坚持的“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最终树立起真正的文化自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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