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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顽固”的科学家决定安乐死

2018-05-14

祝您健康·文摘版 2018年11期
关键词:珀斯安乐死全职

5月10日,在瑞士巴塞尔郊外的Life Circle诊所,古德尔在医生与家人的注视下,亲手结束了自己长达104年的生命。

古德尔是澳大利亚著名植物学家和生态学家,大半生穿梭在丛林、沙漠、湿地等无尽的田野调查里。这一次,他从澳大利亚飞抵千里之外的瑞士,因为只有在这里,他能够合法地进行安乐死。

作为澳洲最长寿的科学家,生前,他一遍又一遍向家人与媒体解释:他太老了,看不见了,走不动了,没办法再做自己愛做的事情,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

古德尔离世前,医生为了确保安乐死完全出于其个人意愿,特意让他回答了几个问题:你是谁?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你要来Life Circle?你知道你用药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古德尔平静地回答完了四个问题后,装有致命药物的输液管的开关交到了他的手上。现场如他所愿,播放起了贝多芬的《欢乐颂》。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子女们开始啜泣起来,他滑动了开关。

安静地躺了30秒之后,古德尔突然大声喊了一句:“This is taking awfully long time (这也花太长时间了吧)!”一屋子人顿时被吓住了。他们不知要为他最后的幽默而笑,还是要为他最后的弥留而哭。过了不久,医生确认,104岁的大卫·古德尔已离开人世。

古德尔的好友Phillip Nitschke还记得,20年前刚认识古德尔时,眼前还是个“80来岁的年轻小伙”,“健康极了”。

当时已经退休快20年的古德尔被伊迪斯科文大学聘为荣誉教授。尽管没有薪水,他还是准时准点地按全职工作去做。每周有四天,他要乘一趟火车、两趟巴士,花一个半小时去上班。

古德尔1914年出生于英国伦敦,1948年移民澳大利亚。从1979年开始,古德尔就不再从事全职工作,但一直活跃在学术领域。

在长达70年的职业生涯里,他获得了3个博士学位,发表过100多篇学术论文。直到102岁时,他还在给生态杂志写评论及编辑论文。他是最早研究温室效应的科学家,他编辑出版了30部世界生态系统丛书,描述这个星球上的生物群落。30本树干色的巨著排列在他办公室的书架上,涵盖了他对生命的观察与体悟。

古德尔有过三段婚姻,在人生后期的一大段时间里,他都独自居住在西澳大利亚城市珀斯的一间小公寓内。下班之后,他爱打网球,更喜欢和年轻人一起演舞台剧。他最喜欢的一个角色是《李尔王》里的葛罗斯特伯爵,97岁时接受采访的视频里,他还激动地讲述着葛罗斯特的双眼被抠掉时的惨状。他把演戏当作维持健康的必需品,“记台词有助于我的大脑,和年轻的演员们一起工作让我更健康。”

那时他的驾照还没被吊销,他常常开车兜风,或是坐上小型直升机,到偏远的地方考察牲畜。他喜欢穿梭在从林里,一株株分辨周围的植被,听鸟儿的啼鸣萦绕树梢。

在亿万年繁衍而来的植物王国里,耄耋之年的他实在是太年轻太渺小了。可在人类的生命循环里,古德尔已经抵达暮年。

时间突然把他的一切都收走了,留下苍白简单的日程,如他描述的:每天早上起来,等着吃早餐,吃完早餐后,坐着等待午餐,吃了午餐后继续坐着。后来他说,从5到10年前开始,他的生命就再也没有享受过快乐。

最绝望的一次是在几个月前,独自在珀斯家中的他摔倒在地,躺了整整两天后才有人发现他。当时他大声喊叫,没有一个人听见。那时他开始相信,自己是时候离开这个世界了。

在飞往瑞士的路上,古德尔穿上了带有“毫无尊严地老去”字样的毛衣。在无数与生存和尊严抗争的人里,古德尔算是尤为幸运的一个,他的决定得到了孩子们的理解。

古德尔相信,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为什么我要因此而伤心呢?我不觉得死是一种残酷的事,而是一件自然的事。”

(杨宙/文,摘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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