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中的教育课程

陈大伟

教育要为人的发展服务，学校是育人的，犹如歌唱家用歌声为听众服务，教育用课程为学生的发展服务。从学校和教师的角度看，课程就是学校组织成员共同创生的、对学校成员产生影响的教育环境和教育活动。教育环境为学生获得某方面的发展提供了可能，学习活动把这种发展的可能转化为发展的现实。

在影视教育中，表现为教师开发课程、用课程影响学生的片段很多。研究这些片段，可以帮助我们更科学地理解课程，更合理地开发课程。这里试以《摇滚校园》《跳出我天地》为例作出分析。

一、从《摇滚校园》中看，教育既不能无所作为也不能任性胡为

《摇滚校园》中的主角杜威·费恩本是一个摇滚歌手，失业在家，后来在一所小学冒名顶替当教师。带着失意的情绪来到学校，杜威开始无所作为：

第一次走进教室，杜威骗学生说自己宿醉未醒，以逃避上课：“我们明天再开始上这些无聊的课。我现在头疼得很，所以，现在你们休息。”

几天过去，同学们不满意了：“你是准备教我们点什么呢，还是让我们一直这样干坐着？”杜威懒洋洋地回答：“你们想干啥就干啥吧。”班长夏莫同学赶快说：“我想听老师讲课。”杜威不以为然：“这件事情除外，你们到外面去休息吧。”夏莫抗议：“我父母每年支付15000美元的学费，可不是让我来休息的。”

杜威是被队友抛弃，并被其他摇滚乐队拒之门外，失业在家又被催租的情形下，不得已而当教师的，这使我们对杜威的处境和选择有一些理解与同情。但既然当上了老师，就应该“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就应该好好干，尽自己的责任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能无所作为，这是做人的起码要求。爱岗敬业是每一个行业的基本要求，什么是“敬”？梁启超说：“凡做一件事，便忠于一件事，将全部精力集中到这件事上，一点不旁骛，便是敬。”教师不能无所作为，首先因为教师的工作对象是活生生的生命，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生命的流逝是单向不可逆的，教育出了问题，对学生的影响可能是一辈子的；其次，教育不仅关涉个人的幸福，而且影响社会稳定和繁荣，教育是属于人的一生、一个家庭的大事，是属于国家和民族的大事，对教育，我们不能不勤勉、不能不努力。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杜威发现班上的孩子们有演奏和表演的天赋，这给杜威打了强心针，他立刻想到组建摇滚乐队，实现自己的摇滚梦想，开始了在我看来属于任性胡为的摇滚课程。

为什么说杜威的课程实践是任性胡为呢？

第一，杜威组织摇滚乐队的目的不是出于教育学生、促进学生成长，而是出于个人的野心、私利。从善意的角度看，他是为了以一场出色的表演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体现和实现自己的搖滚梦想；从恶意的角度猜测，他是为了年度音乐20000美元的奖金。

教师能否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开发成课程去教学生？回答是“可以，但必须慎重”。公共教育是社会公器，教师若要将个人的爱好、主张置入课程，必须经过理性审视和克制，并回答下列问题：（1）学生的未来人生是否需要，对学生是否真正有意义，这样的课程会给学生的未来人生带来什么影响？（2）是否为所有学生所需要，是开设成选修课程还是必修课程，是面向全体学生还是面向个别学生？（3）学习这些课程时，学生会不会失去学习其他课程的机会，是否会失去在其他也有价值的方面得到发展的可能性？

我们赞美《放牛班的春天》中的马修老师，因为马修组建合唱团的动机具有合理性，他追求的是用音乐育人，是帮助学生找到自信、找到美，是为了学生发展，是为了改变学生的生存状态、挖掘学生的生命潜力、张扬学生的生命激情。

第二，杜威的摇滚课程在课程内容上设置得不合理。为了训练学生参加摇滚比赛，杜威砍掉其他必学的、有价值的课程，给学生安排了这样的课表：“8点15分到10点，摇滚历史；10点到11点，摇滚理论与欣赏；然后是练习时间，直到下午3点放学。”小学不是专科学校，杜威是全科教师，需要对学生的全面发展负责。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样的课程计划违背了基础教育的基本要求，剥夺了学生在其他方面发展的机会。要知道，在基础教育阶段，“美育的目的不在培养艺术家而在培养美好的人。”（苏霍姆林斯基）

第三，杜威的课程方法极不合理。影片中的杜威采取了这样一些方法：（1）剥夺学生其他兴趣选择，比如，有的学生明明喜欢古典音乐，杜威却说：“我会让你忘掉古典音乐。”（2）要求学生宣誓服从。在学生质疑“这是我们自己的乐队，你为什么要参加”的时候，杜威说：“我不单要加入乐队，我还要当队长，一切我说了算。”然后带领学生宣誓：“对杜威先生的乐队效忠，并保证不会和他争夺创意的控制权，我们将完全服从他所下达的音乐方面的所有命令。”可以说，杜威一方面借助摇滚鼓动学生对其他人的反抗和叛逆，一方面又在利用摇滚要求让学生对自己绝对服从。（3）为达目的的一些哄骗。演奏电子琴的劳伦斯同学说：“我不能参加乐队，因为我不酷、不受欢迎。”杜威说：“你可以是世界上最丑的人，但你加入了摇滚乐队，就会成为全校最受欢迎的人，你的朋友会多得像一窝蜂。”不排除学生在摇滚活动中赢得朋友，但会摇滚不一定能赢得朋友，杜威自己会摇滚，现在却成了孤家寡人，这是在教育中把可能性的现象变成了必然性的鼓吹。

第四，杜威的课程效果不合理。杜威自己承认：“你们要是听取了我的建议，你们就会变成一个像我一样的废物。”影片中学生演出成功具有极大的侥幸。从课程对学生的影响看，电影所表现的摇滚精神是发泄和对抗，是打破所有规矩的勇气。学生杰克·穆林翰创作了这样的歌词：“我们的成绩是全校最好的，但我们对世界却一无所知。牢记你的谎言并不困难，感觉我仿佛被催眠。如果你想做老师的宠物，劝你最好打消这念头。摇滚不需要原因，摇滚不需要押韵。”生活需要一些反抗和突破，但仅有反叛的生活是行不通的，学生生活同样需要安静。这种发泄自己的愤怒、寻找自己的骄傲、释放自己的能量的摇滚生活，对学生的未来人生未必全然有利。

当然，电影虚构的内容较多，现实中教师很难有机会如此任性，也容不得这样的任性。借助这部电影，我们需要意识到，课程变革需要慎重，教师既不能无所作为，也不要任性胡为。

二、从《跳出我天地》看教师的课程角色

《跳出我天地》讲述的是一位芭蕾指导老师威尔金森夫人指导小男孩比利·艾略特的故事，故事中的威尔金森夫人较好地诠释了多元智能理论视角下的课程角色。

世界著名发展心理学家霍华德·加德纳提出了多元智能理论。该理论最为核心的观点包括：（1）智力不是以整合的方式存在，而是相对独立的，各自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并使用不同的符号系统。（2）每个人的智力都有独特的表现方式，每一种智力又都有多种表现方式，各种相对独立的智力以不同的方式和程度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所以很难找到适用于任何人的统一的评价标准来评价一个人聪明与否。（3）在正常条件下，只要有适当的外界刺激和本身的努力，每一个个体都能程度不同地发展和加强自己的任何一项智力。影响智力发展的因素包括先天资质、个人成长经历和个人生存的历史文化背景，其中，开启经历和关闭经历是个体智力发展的转折点，开启具有发展智力的作用，关闭起着扼杀智慧的作用。关闭智力发展通常与耻辱、内疚、恐惧等消极经历有关，它会中断一个人某种智力发展的路径，从而使这种智力失去进一步发展、完善的机会。

就课程与教学看，多元智能认为不同智能各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并使用不同的符号系统。例如，你不能仅仅在课堂上通过语言交流的方式让学生学会游泳，要让学生学会游泳，你需要把学生带到水里，需要开设游泳课让学生们实践……从课程体系看，学校需要提供丰富的课程以便让学生多种智能得到发展，也需要具有选择性以满足不同学生发展自己优势智能的要求。就教师的教学而言，教师在教学活动设计时要考虑提供不同智能发展的学习情境，在安排教学活动时要兼顾不同领域的学习内容，并综合运用多样化的教学方法让不同潜能获得发展机会。

促进学生智能发展需要借助课程的中介，多元智能理论视野下的成人（教师及家长）有评估专家、学校课程的代理人、学校—社区的代理人等课程角色。

从评估专家角色看。教师评估的内容，一看学生是否有某一方面的天赋，二看学生是否有这一方面的兴趣。比利在参加皇家芭蕾学校的面试时，面对考官“跳舞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的提问，比利这样回答：“只要一跳舞，我就会忘记全部的事情，我会觉得自己就像不存在了，一切都消失了。我感觉身体在改变，好像里面有一把火，就剩下我在那里像小鸟一样在飞翔，像电流一样。”这是比利的天赋。比利不仅有舞蹈的天赋，而且极为热爱跳舞，芭蕾是他的激情所在，也是他的命运所系。在和比利有限的接触中，威尔金森夫人发现了比利跳舞的天赋，发现了他对芭蕾的热爱，发现了他的优势智能。可以说，教师的第一任务是研究学生、发现学生，教师的第一能力就是研究学生、发现学生的能力。在这一点上，威尔金森夫人是慧眼识才的“伯乐”。

从课程的代理人角色看。教师发现学生的目的在于因材施教，提供课程帮助学生成才。为了帮助比利，威尔金森夫人可以不收学费，量体裁衣地为比利设计课程、单独辅导、严格要求。在比利退缩的时候，她给予启发引导；在比利父亲反对的时候，她通过家访沟通……威尔金森夫人有针对性的、专业的课程和训练方法强化了比利对芭蕾的喜爱，丰富了比利对芭蕾的理解，锻炼了比利跳芭蕾的能力和毅力，為比利的芭蕾梦想插上了坚强的翅膀。

从学校—社区的代理人角色看。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人生一乐也。能够教到一个跳芭蕾的“好苗子”，威尔金森夫人是幸福的，她大可把比利留在身边潜心教育，通过让比利成才谋得自己的名利双收。但威尔金森夫人知道，自己这样做可能耽误比利的发展，因此，她推荐并帮助比利参加皇家芭蕾学校的考试，让比利有机会接受更专业的指导和训练，为比利成为舞蹈家提供了机会。可以说，威尔金森夫人很好地履行了课程代理人的角色。

《跳出我天地》中的比利是幸运的，他的幸运不仅体现在自己很早就发现并坚持了自己的梦想，也在于父亲和哥哥最终的通情达理与支持，更在于遇到了一位能识才、能因材施教、并能大度地帮助他到更宽阔的舞台上发展的好老师——威尔金森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