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 新挑战 新职教
2018-05-14庄西真
[摘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超大规模的实体经济、急需转变的发展方式、目标可期的时间节点是新时代的新特征。新时代给技术工人队伍建设带来新挑战,低技能人才多,高技能人才少;大龄技术工人多,青年技术工人少;技术工人单一技能多,复合技能少;新兴产业技术工人严重稀缺等问题亟待解决。新时代、新挑战呼唤着职业教育新发展,这需要政府切实发挥作用,需要职业学校大力提升办学质量和水平,需要社会重视提高技术工人待遇和地位。
[关键词]新时代 实体经济 技能人才 青年技工 新职教
[作者简介]庄西真(1967- ),男,山东莒南人,江苏理工学院职业教育研究院院长,教授,博士。(江苏 常州 213001)
[基金项目]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7年度国家一般课题“县域职业教育现代化指标体系的构建及其评价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批准号:BJA170088,项目主持人:庄西真)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18)15-0005-05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经过长期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这是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在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离不开强有力的技术工人队伍的支撑,这对技术工人的技能水平、年龄结构、技能复杂性、技能稀缺性等带来新的挑战。为了应对这一挑战,必须推动职业教育创新发展,深化职业教育内外部系统综合改革。
一、新时代
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是一项关系全局的战略考量。新时代意味着新起点、新任务、新要求,经济建设仍然是党和国家的中心工作,但更要注重提高发展质量,更要注重抓全面发展。
(一)超大规模的实体经济
与虚拟经济相比,实体经济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与发展的基础,是支撑一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命脉。如果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撑,仅仅依靠虚拟经济,将很难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抓住第三次全球产业大转移的机遇,利用丰富的劳动力资源、自然资源与成本优势等,推动了经济的高速增长。自此,实体经济规模不断扩大,从远远落后于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到如今实现超越,取得非凡的成就。就GDP而言,1978年,我国人均GDP水平不到世界人均GDP水平的13%,而如今,我国人均GDP水平已经达到世界平均水平的80%以上。而且,我国人均GDP在从2500美元提高到8000美元的过程中,所花的时间仅有9年(从2007年到2016年)。相比之下,第一批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的英国、美国、德国、法国分别用了105年、73年、70年、70年,第二批进入发达国家行列的日本、韩国、新加坡分别用了30年、17年、18年。从居民恩格尔系数来看,1978年,我国居民恩格尔系数平均值为60%,属于貧穷级别,及至2016年,居民恩格尔系数已经下降到30.1%,虽然仍然属于相对富裕级别,但距离上升到富足级别仅仅相差0.1个百分点。此外,就收入水平而言,我国也取得了显著的进步,已经从低收入国家迈入中上等收入国家,实现了收入水平的大幅度提高。
(二)急需转变的发展方式
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以后,经济高速增长的条件逐渐消失,突出表现在人口红利减少、汇率升值、出口环境恶化、高成本与物价上涨、环保约束等方面。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发展是以规模发展为理念的,所依赖的主要是低廉的劳动力、充足的资源以及庞大的消费市场等。与自主技术创新相比,企业更倾向于引进国外的先进技术,中国企业在国际产业链分工中的位置长期处于低端。如果说在经济快速扩张时期,这种经济发展模式尚能奏效的话,那么在经济转型时期,这种模式所面临的弊端则会越来越突出,而且难以在短时间内改变颓势,甚至陷入“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尴尬境地。一方面,金融危机以来,世界主要发达国家掀起一股“再工业化”潮流,制造业回流成为不可逆转的趋势,如美国提出了“工业互联网”战略,德国提出了“工业4.0”战略;另一方面,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中国经济发展所赖以生存的低成本优势也逐渐丧失,不少低端制造业已经逐渐被转移到越南、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国家。在此背景之下,中国开始面临越来越大的转型升级压力,寄希望于通过经济转型转变传统的经济发展方式,走上一条高质量、高效率的发展道路。此外,由于核心技术缺乏,中国在国际市场竞争中也承担着极大的经济风险,“中兴芯片事件”再次为我们敲响了警钟。
(三)目标可期的时间节点
党的十九大报告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宏伟蓝图,从阶段上看,可以划分为三个标志性的时间节点:到2020年,我国将基本实现工业化,从而实现工业化水平的大幅度提升。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际,我国将步入高收入国家门槛,人均收入水平应该能够达到1万美元;虽然我国GDP增长速度已经开始明显放缓,逐渐进入低速增长阶段,但是GDP总量仍将达到15万亿美元,人均GDP水平也将达到世界平均水平,略高于1万美元。如果按照购买力平价计算的话,我国人均收入将会达到美国的27%~30%。到2035年,我国将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作为世界上仅存的几个社会主义国家之一,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基本实现不仅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胜利,而且也将充分彰显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按照这一发展规律,我国将完全跨入高收入国家行列,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实现质的提升,尤其是人均GDP水平也将实现大幅度提升,届时将达到美国人均GDP水平的50%。到2050年,我国成为名副其实的社会主义发达国家,届时,我国将步入中等发达国家行列,位居大中型国家20强,GDP总量将是美国的2倍之多,人均GDP水平将达到美国的70%以上。除此之外,到2050年,我国社会的文明、民主与法治化水平也将实现大幅度提升,从而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同时,习近平总书记也提醒我们,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绝对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够实现的,一定要有艰苦付出的思想准备。
二、新挑战
面临新时代经济转型的巨大压力,我国技术工人队伍建设也将迎来巨大挑战,现存问题亟待解决。
(一)低技能人才多,高技能人才少
在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背景下,重点发展实体经济(尤其是制造业)成为我国新一轮经济改革的主流方向。为此,我国政府提出了“中国制造2025”战略,明确提出推动信息化与工业化的深度融合,并把智能制造作为主攻方向。通过智能制造提高中国制造的档次、效率和利润率,使之从目前的低附加值产品升级换代,转而走向依靠品牌、技术和工艺等高附加值获利,此路线无疑可以让中国从“制造业大国”变为“制造业强国”。智能制造战略的顺利推进,需要大批与之配套的技术工人队伍,尤其是高技能人才队伍。这种高技能人才所具备的技能主要是指特殊职业技能、高级素养技能,它可以帮助劳动者在激烈的劳动力市场中获得竞争优势。然而,有研究表明,虽然产业结构的轉型升级对劳动者技能提出了更高要求,尤其是对高技能人才的需求不断扩大,但是高技能人才的有效供给仍然不足。2016年年底,清华大学与复旦大学联合发布《中国劳动力市场技能缺口研究》显示,目前技能劳动者数量占全国就业人员总量的19%左右,高技能人才仅占5%。长此以往,无疑会大大影响我国经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进程。
(二)大龄技术工人多,青年技术工人少
技术工人的年龄结构也是一项不可忽视的影响因素。历史经验表明,经济的发展离不开青年技术工人队伍。实际上,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发展之所以能取得如此飞快的进步,离不开一大批青年技术工人的支撑。与大龄技术工人相比,青年技术工人的学习能力更强,对于新型工作岗位的适应能力也更强。然而,随着人口红利的消失,以及人力资源开发水平的不足,我国青年技术工人队伍供给出现了较大问题。从现状来看,经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速度远远快于技术工人的供给速度,现在支撑中国产业发展的重要力量仍然是农民工群体。在我国,农民工群体大多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职业教育与培训,而且年龄普遍偏大,以40~50岁年龄段为主,应对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能力相对较差。“机器换人”浪潮之下,农民工群体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有不少大龄技术工人的岗位直接被机器所取代。与此同时,随着时代变迁,青年一代成为技术工人的意愿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不少人甚至排斥技术工人的称号。青年是国家的希望、民族的未来,很难想象,如果青年一代不愿意成为技术工人,那么支撑我国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后备力量又将从哪里来?
(三)技术工人单一技能多,复合技能少
经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意味着更为复杂的生产方式,对技能的复杂程度提出更高的要求,拥有复合技能的劳动力群体无疑更受欢迎。归结起来,主要有三点原因:一是职业分工的日益复杂化。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尤其是工业起步时期,标准化生产一直是备受推崇的生产方式,其对技术工人的技能水平要求并不高。而随着技术水平与消费水平的双重升级,个性化生产成为新的趋势。一批新职业的涌现改变了原有的职业分工体系,职业分工的复杂化程度进一步提高,劳动力市场对拥有复合技能工人的需求进一步扩大。二是生产组织模式的扁平化。在智能制造时代,生产组织模式的一个重要变化是从科层化逐渐走向扁平化。相应的,上级领导与一线技术工人的关系发生变化,从管理者与被管理者变为团队合作伙伴。在工作团队之中,技术工人所要求的技能不再像以往那样单一,而是变得更加复杂,甚至需要具备多种技能。三是职业生涯发展的不确定性。随着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进程加速,社会将不断淘汰不能适应升级要求的职业,并产生新的职业。如果技术工人所掌握的技能过于单一,那么将很有可能无法适应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需要,成为失业大军的一员。从现实来看,技术工人队伍的现状并不乐观,大多数技术工人所拥有的仍然是单一技能,而非复合技能,很有可能成为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隐患。
(四)新兴产业技术工人严重缺乏
经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重要标志是产业形态发生较大变化,尤其是淘汰了一批传统产业,催生了一批新兴产业。与此同时,随着技术的不断更新换代,传统工作岗位受到更大的冲击,传统产业发展也受到制约。如在汽车制造生产过程中,传统电焊工岗位逐渐为激光电焊所替代。在智能工厂或者智能车间,从事一线操作的员工大幅度减少,与智能制造密切相关的工业机器人安装、调试、维修、保养等相关从业人员大幅度增加,此外,智能制造对在线管理人员、远程监测人员的需求也大幅度增加。新兴产业的出现必然需要与之相配套的产业工人队伍,其建设主要有两个渠道:一是传统产业工人转岗,二是培养新兴产业工人。如前所述,传统产业工人的主要群体是农民工,且年龄结构偏大,在转岗过程中并不具备足够的优势。而培养新兴产业工人则需要较长的过程,无论是对职业培训机构而言,还是对中高等职业学校而言,培养出符合新兴产业需要的技术技能人才都将是一个艰巨的挑战,新兴产业工人队伍严重缺乏难以避免。
三、新职教
作为与经济社会发展联系最为密切的一种教育类型,职业教育理应更加积极地回应新时代、面对新挑战。如何全面深化改革成为新时期职业教育必须回答的议题,政府、职业学校、社会在全面深化改革中都需要扮演更重要的角色,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一)政府在职业教育发展中要切实发挥作用
作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典型国家,政府始终在我国国民经济各项事业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回顾改革开放以来的职业教育发展历程可以发现,政府在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在新时期,政府应切实在以下三个方面发挥作用:一是给予职业教育发展充足的经费保障,严格落实生均拨款政策。在各级各类教育中,职业教育的受重视程度相对较低,在经费支持上往往缺乏足够的力度。而且,即便国家对生均拨款做出了明确规定,仍然有不少地区未能真正落实,需要引起各级政府部门的重视。二是慎重取消职业学校编制,加强职业学校教师编制改革。职业教育的创新发展离不开高素质的教师队伍和高效率的管理制度。近年来,教师编制问题成为职业学校改革的热点话题,在教师编制名额不断缩减的背景下,不少人提出直接取消职业学校编制。但实际上,教师编制不仅是教育问题,还是社会问题。盲目取消编制有可能带来职业教育教师职业吸引力进一步下降,不利于吸引优秀人才加入到教师队伍中。与其如此,不如加强教师编制改革,盘活事业编制存量,优化编制结构,实现教师编制的动态分配。三是科学规划中等职业教育规模,满足产业结构转型升级需要。长期以来,在教育行政力量的主导下,大部分地区所推行的都是普职大体相当政策。需要注意的是,我国各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千差万别,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速度也不一致,需要根据经济产业结构的需要,确定科学的普职比。有研究表明,在东部沿海地区,随着经济产业结构不断升级,中等职业教育的需求比例也在相应下降,劳动力市场对中职毕业生的需求大概仅占三成。如果仍然僵硬地执行普职比大体相当政策,那么将很难满足产业发展对高素质、高技能劳动者的需求。而对于承接低端产业的中西部地区而言,则可以根据需要适度超前调整。
(二)职业学校要大力提升办学质量和水平
提倡更好地发挥企业在职业教育办学中的主体作用,并不意味着放弃学校职业教育模式。与此相比更为重要的议题是,职业学校要大力提升办学质量和水平。首先,向管理要效益,提高职业学校规范化管理水平。与普通高中办学相比,职业学校办学的劣势之一就是管理的规范化程度。為此,必须进一步加强现代职业学校制度建设,编制与施行符合职业学校发展特点的章程,根据科学管理理论指导职业学校管理实践。其次,以普通文化课改革为契机,加强职业学校学生核心素质培养。作为中等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中等职业教育理应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满足中等教育对学生素质的要求。为此,建议以职业学校普通文化课改革为契机,着力加强学生核心素质的培养工作。再次,融入区域经济社会发展,创新产教融合形式。职业学校办学应该进一步放宽视野,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高度明确职业学校办学方向。同时,应该根据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创新产教融合形式,如打造生产性教学工厂、建立大师工作室等。最后,进一步畅通升学渠道,开发职业学校的再就业培训功能。近年来,随着“3+2”“3+4”以及五年一贯制办学模式的探索,职业学校学生升学有了更多渠道。但是,与巨大的升学需求相比,学生升学机会仍然稍显不足,尤其是升入本科院校的机会相对较少。此外,随着经济产业结构的转型升级,不少人会产生转岗再就业的需求。在职业学校生源日益萎缩的情况下,提高再就业培训力度不仅可以解决自身的生源困境,而且可以实现职业学校的多元化发展。
(三)社会要重视提高技术工人待遇和地位
新时期,职业教育改革不仅是教育问题,还是社会问题,职业教育吸引力的提升有赖于社会对技术工人待遇和地位的重视。具体而言,至少应该做好以下四点:第一,拓展技术工人的生涯发展空间。目前来看,技术工人生涯发展空间仍然比较有限,尤其是晋升渠道狭窄。按照现行规定,从初级工到技师最快要8年,到高级技师最快要15年,时间成本和机会成本比较高。恢复“八级工”制度,建立技能等级证书制度,可能是今后改革的一个方向。第二,增加技术工人的收入。收入水平是决定一个行业吸引力的重要因素,收入水平过低将很难吸引到优秀的从业人员。在德国、日本等经济发达国家,技术工人的收入水平普遍超过本国平均水平。而在我国,技术工人的收入水平无论是与管理层相比,还是与专业技术人员相比,都存在较为明显的差距。第三,促进技术工人的阶层流动。长期以来,职业教育缺乏吸引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技术工人处于社会底层。实际上,这关系到建设金字塔型社会还是枣核型社会的问题,如果是前者,底层人士肯定不愿进入职业学校和工人阶层,只有后一结构才会给差异巨大的众生注入活力,使其各奔前程。第四,提高技术工人的社会地位。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营造劳动光荣的社会风尚和精益求精的敬业风气”,切中肯綮。而且,习近平总书记也多次强调,“环境好,则人才聚、事业兴;环境不好,则人才散、事业衰”。对于技术工人成长而言,这一规律同样适用。为此,必须营造有利于技术工人成长与发展的社会环境、舆论和氛围,要推动更多劳动模范和优秀技术工人从幕后走到台前,增强技术工人的荣誉感、自豪感和归属感,让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在技术工人队伍中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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