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中的“双进”中举
2018-05-14钟今瑾
【摘要】《儒林外史》是一部以知识分子为主要描写对象的典型的讽刺小说。鲁迅先生评价它时说其"秉持公心,指摘时弊"。在小说中作者吴敬梓刻画了很多深受八股科举制度毒害的儒生形象,如周进、范进等。他们在中举之前费尽心力,穷困潦倒,受人嘲讽,但在中举之后则欣喜近狂,周围的人们也开始极力讨好奉承他们。科举腐蚀着文士的心灵,使他们失去了自我,在灵魂上扭曲而堕落。作者以讽刺,辛酸与悲愤的笔触,揭露了科举制度对文人的深深毒害。于繁盛中敏锐地察觉出社会衰落的《儒林外史》与《红楼梦》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关键词】儒林外史;范进;周进;中举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是中国小说史上少有的几部出类拔萃的鸿篇巨制之一,也可以称得上是一部真正的讽刺小说。吴敬梓在创作时,以对待功名富贵和文行出处的态度为中心,贬抑批判了士人群体中的假儒士与假名士,赞扬并推崇真儒士和真名士,对人格完整健康、德才兼备的知识分子极力推崇,人物形象极为鲜明突出。在人物塑造方面,《儒林外史》也有其极大的特殊性,鲁迅说过它结构特点是“虽云长篇,颇同短制”。同时,作品中人物如同接力棒比赛般不断由前文引入出现,且多数人物均有现实原型,而以象形谐声或瘦词隐语寓其姓名,但若是参照雍正与乾隆年间的文集,大多能够发现十之八九,如马二先生字纯上,处州人,实际上是全椒冯粹中,为吴敬梓的挚友,性格率真。
一、周进中举
除了大家熟知的范进中举之外,吴敬梓首先描写的是周进中举的过程,而周进则是提拔范进的学道。关于周进中举的情节是在书中的第二回《王孝廉村学识同科 周蒙师暮年登上第》中。周进在六十多岁时,依旧是个童生。他在汶上县做了三年西席,自己的学生都进学成了秀才。所以,周进再无资格继续教下去,沦落到观音庵私塾中来坐馆糊口,饱受秀才梅玖和举人王进的嘲弄和冷遇。
小说中很多的人的名字用都有“进”这一个字,如范进,周进,王进等,足以体现在当时的社会中这一个字,足以体现在当时的社会中读取功名,取得举人进士的盛行之风。中国的科举制度分为乡试,会试和殿试。在乡试之前,学道内会有童子试之说,过关就是秀才。成为秀才之后便拥有了继续向上学习的机会。此秀才之上的人称为生员,生员有资格参加乡试,取中者即为举人;举人后再参加的就是去京城的会试和皇上钦点的殿试,会试取中者称为贡士;贡士中参加殿试的一二三甲就是进士,一甲进士的前三名便为状元、榜眼和探花。这样的层层筛选使得成为进士变得极为艰难,科举制度在选拔人才的同时,也耽误了很多读书人的大好青春。
在周进丢了饭碗后,便只好给一伙商人当账房。这时的他已经离科场越来越远,理应到了科场梦醒之时。但是,当他进省城路过贡院的时候,在周进心中多年的愿望再次复燃。但他是童生,无法进入贡院,反而被看门人鞭打出来。心灰意冷的周进恳求别人带他参观贡院,当他看到见两块号板摆的齐齐整整,不觉眼睛里一阵酸酸的,接着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他苏醒后满地打滚,放声大哭。几个商人得知原委,答应每人拿出几十两银子,让他纳监进场。周进道:“若得如此,便是重生父母,我周进变驴变马也要报效!”爬到地下就磕了几个头。几个商人帮助周进捐了个监生后,他凭着监生的资格考中了举人。顷刻之间,不是亲的也来认亲,不是朋友的也来认作朋友,连他教过书的学堂居然也供奉起了“周太老爷”的“长生牌”。后来几年,周进中了进士,荏苒三年,升为御史,被指派为广东学道。在广州,周进发现了五十四岁依旧是老童生的范进。看到这样的范进,周进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对他颇有惺惺惜惺惺之感,于是他把范进的卷子反复看了三遍,认为那是一字一珠的天地间最好的文章,范进也最终得以成为进士。
二、由周进中举引出范进中举
在第三回中,有很多对比的手法耐人寻味。周进看到范进之时,他的眼中是“最后点进一个童生来,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破毡帽。广东虽气候温暖,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那童生还穿着麻布直裰,冻得乞乞缩缩,接了卷子,下去归号。周学道看在心里,封门进去。出来放头牌的时节,坐在上面,只见那穿麻布的童生上来交卷,那衣服因是朽烂了,在号里又扯破了几块。”穿着破衣烂衫,极其穷困潦倒的范进让周进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但是现在的他绯袍锦带,何等辉煌。这两人在穿着服饰上的极大反差,让同样有着这段伤心绝望的科考经历的人产生了心灵上的共鸣,可见世上的糊涂试官,不知屈煞了多少英才!于是周进忙取笔细细圈点,卷面上加了三圈,即为范进填了第一名。
周进因为功成名就而飞黄腾达,锦衣玉食,人人尊敬,而范进则因为屡试不中而穷困潦倒,为人所轻视。这两种状况犹如事物的两个极端,有着天差地别。目标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却因为考试结果的差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着强烈的讽刺意味。第二个对比是胡屠夫对待范进中举前后的不同态度。起初,他称自己的女婿叫做“现世宝”“癞蛤蟆”,认为:“我自倒运,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穷鬼,历年以来,不知累了我多少;如今不知因我积了什么德,使你中了个相公,所以带瓶酒来贺你。”对于范进都是一种瞧不起的样子。在中举前带来贺礼的是“一副大肠和一瓶酒”。但是,到了范进中举之后,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称范进为“贤婿老爷”和“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并带来了“七八斤肉,四五千錢”。在平时习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胡屠夫,在为了叫醒范进而去吓他时的那一巴掌都是壮着胆子去的,手早都颤抖起来。接着对他前倨后恭,街坊邻居也登门贺喜,甚至比他们家人还要开心,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感。
但是,不论是范进中举还是周进中举都是有着很强的悲剧性色彩的。吴敬梓所采取的却是十分喜剧化的语言与描写。在一片笑声之中讲述故事,但是笑声结束之后却能够让能深刻的反思。周进与范进在微贱之时都是为人们所鄙视、践踏的对象。吴敬梓将他们的性格与遭际、心理情感等刻画得栩栩如生。在中举后的高发之时,他们的心理与他们周围的世道人心变化也都体现得淋漓尽致,周进与范进两人的形象反而不再那么鲜明,重点突出了世态炎凉,作品写得既热闹又严冷,体现出真实的人间世相。
鲁迅先生认为:“迨吴敬梓《儒林外史》出,乃秉持公心,指擿时弊,机锋所向,尤在士林;其文又戚而能谐,婉而多讽:于是说部中乃始有足称讽刺之书。……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这些评价既有对世相与人物的广泛描绘,也确切地指出了儒林的特点,可谓是一针见血。
范进中举之后的癫狂举动,是压抑在他心中几十年的情感的宣泄。他宛如痴人的行径足以令每一个读者发笑。但是这是吴敬梓以喜剧演绎悲剧的写法,在范进身上的喜剧色彩正是他人生悲剧性的体现。他将人生中大部分的美好时光都耗费在科场,郁郁不得志几十年,最终因为遇见与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考官而受到赏识。他的人生中有着极大的必然性与偶然性。知识分子们受到八股文的拘束思想僵化,根本无法真正治理好国家。他们灵魂上的迂腐与科举考试的吃人的本质都体现出了他们人生的悲剧性。
在这一回的最后,范进的母亲因为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银子、从未想过能够拥有那么多的良田美舍而惊喜晕倒,最终去世,也为《儒林外史》以喜剧来暗示人生悲剧的手法添上了点睛之笔,其讽刺意味无比强烈。
三、吴敬梓于《儒林外史》中体现出的洞察力与敏锐性
人们对于《儒林外史》“戚而能谐,婉而多讽”艺术特征的总结还是十分精准到位的。在封建王朝日益衰落的时候,吴敬梓有着极强的敏锐性,他察觉到了社会的败落,这与曹雪芹“凄凉之雾,遍布华林”的《红楼梦》有着些许相似之处。
《儒林外史》与《红楼梦》都有南京之缘,两位作者都在这六朝古都里生活、创作,人称“南吴北曹,相映生辉”。但是,《红楼梦》中对于南京的描写是意象化的,作为小说的背景,只是在特定的语境中出现,但《儒林外史》中对于南京的描写则是直接的、具体的,吴敬梓细致地描写了南京城内人们的万千情态,真实地反映了以文人为中心的南京城情貌。
这两部小说都表达了一种历史情结,这与南京城的六朝往事是离不开的。风云聚散、江山易主都在这座城市中产生,所以,在南京讀《红楼梦》与《儒林外史》都能使我对这两部作品更感亲切。《红楼梦》写的是四大家族的兴衰,含蓄地暗示着时代的兴衰与对于人生命运的寻求。而《儒林外史》则写的是对于世态人情的批判,对于真名士老去的叹息。经历过家庭由兴转衰、饱尝人间冷暖、看透儒林中种种丑恶现象的吴敬梓,最终还是发出了“生南北多歧路。将相神仙,也要凡人做。 百代兴亡朝复暮,江风吹倒前朝树”的感慨,剖析了社会的人情世故,反思了儒林的真实人生。
参考文献:
[1]儒林外史研究论文集[M].合肥:合肥人民出版社,1982.
[2]吴敬梓.儒林外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作者简介:钟今瑾(1997-),女,江苏淮安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