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了我飞翔的梦境

亲爱的妈妈：

最近，我又做了飞翔的梦。梦里，我又变成了那个皮肤黝黑、一头短发的小女孩，飞翔在家乡的田野间，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我所有关于飞翔的梦，从未发生在城市里，只在小时候居住的老家飞过。神奇的是，媽妈你也经常做飞翔的梦，飞翔的地点也是在绿色的乡间。这悄然的吻合，让我相信，也许这是家族遗传的神秘梦境也说不定。

你和我说，人到了六十岁以后，就不会再做飞起来的梦。老一辈人们告诉你，过了六十岁，人的一部分灵魂就已经离开了身体，逐渐地，也就飞不起来了。你说，你最近就已经很少飞了。有时候坐在桌前，觉得已经过了五十多年，不敢想象。但看见我和姐姐，又觉得双脚落地。生命如此馈赠，什么辛苦都值得。

你深陷眼窝的眼睛像一颗流转的天体，那里面蕴藏了过往的时间，皱纹掩盖不住的美丽。

小时候，你带我们去游乐场，买了两张蹦床的票，让我和姐姐在里面蹦上一下午。你说，那些年日子过得不好，没能给我们更好的条件。我们蹦床的时候，你就坐在外面陪着，矿泉水都舍不得给自己买一瓶。游乐园打烊后，我和姐姐一蹦一跳地回家，感觉脚底都踩着云彩，随时腾空而起——我第一次有关飞翔的梦境，就诞生在那个晚上。

可惜，当我不断长大，在梦里飞翔的机会就越来越少。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也渐渐发现，作为一个女孩，总会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要温柔乖巧，要善解人意，要安稳度日，要长发飘飘，要得体懂事，不能太强势，不能太出格……

“要像个女孩一些，不要做女孩不能做的事。”我总是听见来自世界的声音。

“不要忘记飞翔的梦境。因为总有一天，你会失去它。无论世界怎样，都不要忘记做你自己。”这是你对我说的话。

对于在宇宙另一端的高维度生命来说，我们只是有着长度、宽度、高度、时间的冗长生物。我们看重的世俗定义的美好人生，在他们眼中，也许只是飞蛾扑火一样的儿戏。我和妈妈你关于飞翔的梦境，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内心都在不停努力，努力飞过这生命的边界，遇见那个真实的自己。

有时我会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也许你能在梦里多飞一会儿。抚养我们成人，一定很辛苦吧。你一定为我们牺牲了梦想和抱负，在日复一日的锅头灶尾中付出了漫长的岁月，再一抬头，就忘记了梦里飞翔的感觉。

从去过游乐园蹦床那天起，我在梦里，飞过了老家门口的麦田、草垛、山丘。我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不断接近宇宙中的亿万颗星辰，领略宇宙的美丽与荒凉。有一天，它们炽热的光芒终将把我消融，我将化成一颗微小的萤火虫，眼中燃烧着一生的美好。

妈妈，感谢你给了我生命，更感谢你给了我飞翔的梦境。

很高兴成为你的女儿。诸神保佑，保佑我世上最爱的你，六十岁、七十岁、八十岁都依然拥有飞翔的美梦。

爱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