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枇杷树,何人所手植
2018-05-14戴泳洪
【摘要】从文章结构和写作手法分析,庭中枇杷树为归有光妻子所种更契合作者在文中抒发出的情感——对逝去妻子的怀念和功业未就的惭愧之情,同时也很好地解释了作者在文末把枇杷树一句单独成段的结构意图。
【关键词】枇杷树;文章结构;写作手法;思念与愧疚
【中图分类号】G623 【文献标识码】A
对于《项脊轩志》一文最后一段“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的翻译,目前的教辅资料大多翻译为“院中有棵批杷树,是我妻子去世那年亲手种植的”。此翻译对于句中枇杷树是何人所植的解释是模棱两可的,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但枇杷树是何人所植的确对于理解文章的主旨有着重要的意义。通过对文本内容、文章结构和作者相关资料的分析,本文认为庭中之枇杷树应是归有光的亡妻魏氏所植。
一、从文章结构分析
文中最后两段无论是“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 “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等详细追忆夫妻两人生活中温馨、和谐的句子,还是最后一段枇杷树亭亭如盖的描写,这些都是归有光回忆起与妻子生活的点点滴滴,抒发出作者对于亡妻的无限思念。那么既然两段的内容相同,似乎没有必要把枇杷树一句单独成段,而作者却偏偏另起一段,显然除了与上文所写一样追忆亡妻,抒发对亡妻的思念之情,作者还有更深的含义。
归有光在另外一篇回忆妻子魏氏的文章《请敕歌命事略》中写道:(先妻)尝谓有光曰:吾日观君,殆非今世人。丈夫当自立,何忧目前贫困乎?从妻子鼓励的话语来看,妻子对归有光的仕途是充满信心的。翻看归有光的年谱,他在20岁时中秀才,28岁时妻子病故,35岁中举人,也就是说在补叙《项脊轩志》后两段时归有光仍然只是秀才,这与妻子的殷切期望还相去甚遠,怎能不心生惭愧之情?这种对于自己功业未就,未能达到逝去亲人期望的惭愧之情贯穿于全文对于逝去的至亲的思念之中,与全文“亦多可悲”的情感基调契合。
若枇杷树为归有光所种,只能表达出归有光对逝去已久的妻子的思念,而另外一层深意却未能体现。若枇杷树为妻子所种,两种情感的交织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枇杷树蕴含着妻子对归有光的美好期盼。枇杷树与院里杂植的兰桂竹木不同,枇杷树不仅能如兰桂一般开花,而且还能结果,枇杷树成熟时满树金黄,于是妻子在庭中种下一株枇杷树,寄寓丈夫有日能像枇杷树一样“开花结果”,家族枝繁叶茂。睹物思人,归有光看到妻子当年种下满载希望的枇杷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想到自己而立之年仍功业未就,除了心头涌起对亡妻的无限思念,也夹杂着自己多年过去仍未能实现亡妻美好希冀的惭愧之情,各种复杂滋味怎能不让人悲从中来?
二、从写作手法分析
黄犁洲在《张节母叶孺人墓志铭》中写道:予读震川(归有光)文之为女妇者,一往情深,每以一二细事见之,使人欲涕。这表明归有光善于通过人物生活中的细事来描写人物,这一特点在《项脊轩志》中也有所体现,且看归有光在回忆已逝亲人的句段:“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大母过余曰……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妻)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这些句子无一例外是围绕母亲、祖母、妻子先前生活的言行举止而展开的,皆为她们生活小事的记录,描写的主语是已逝的亲人。如果枇杷树是归有光所种,那么“吾妻死之年”则变成了修饰归有光植树的时间状语,这句话描写的重点则变为了归有光为纪念亡妻而植树,人物的主次轻重关系就颠倒了,这显然不是归有光惯常的“每以一二细事见之”的写作手法。
再者,文中写亲人的思念之情皆由一个具体的场景触发,触景而生情。当妪说“某所,而母立于”时,对母亲“叩门问食”的慈爱回忆顿时涌上心;瞻顾遗迹,祖母对自己的勉励之景如在昨日,一幕幕呈现眼前。归有光的这些描写画面感十足,描写人物的镜头很真实,正如文中所说“如在昨日”,如在目前。根据前文行文习惯,归有光对妻子的回忆应该依托一个具体的场景展开。当归有光见到枇杷树时,见物如见人,妻子当年植树的场景便如泉涌般展现眼前,虽然下文没有展开具体的细节描写,但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而那些年与妻子生活的场景也历历在目。如果是归有光所种,显然没有这样丰富的画面感和现场感。
基于写作手法和《项脊轩志》文章结构的分析,枇杷树应该是归有光妻子所植,即“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枇杷树为妻子所植的解释既表现了归有光对逝去妻子的深情和深深的怀念,睹物思人,同时也包含了归有光对于自己功业未就,未能实现亲人殷切期盼的惭愧之情。
作者简介:戴泳洪,1993年生,浙江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2017届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文学科教学。
(编辑:张晓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