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氏兄弟创作窥探广西当代艺术
2018-05-14周少波
周少波
这20多年来,作为一名当代艺术的践行者和观察者,我始终关注我们国家当代艺术的走向,这几年尤为关注在外的广西籍艺术家的创作状况。今天我们又见证罗氏兄弟的当代艺术作品登堂入室,在广西博物馆这个殿堂里向家乡父老汇报他们20多年的艺术成果。
曾经一段时间,我以栗宪庭的当代艺术史观看待所有艺术现象和艺术活动,从“八五”新潮到政治波普、玩世现实主义,再到艳俗艺术,我基本都能说出艺术家的名字和他们的代表作,而最熟悉不过的就是我们广西的罗氏兄弟,作为艳俗艺术的重要代表,我一度认为罗氏兄弟是当代艺术架上绘画的最后陈述者。
罗氏兄弟的命运和国家发展变革路径紧密吻合,要不是1994年八届美展他们兄弟作品的落选,就没有1998年他们应遨参加圣保罗双年展。这首先归结于改革开放,使人们的视野得到扩大,展览途径再也不局限于国内原有的游戏规则和原有的模式,我认为罗氏兄弟参加圣保罗双年展是广西当代艺术划时代的历史事件,一下就奠定罗氏兄弟在当代艺术领域的学术地位和巨大的市场价位。然而,令我感到困惑的是,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广西艺术机构对罗氏兄弟取得的成就持比较冷漠的态度,尽管不少人私底下和他们走得很近,但没有人真正研究分析总结过罗氏兄弟的成功因素,更没有人理性地从艺术史角度去解读他们的艺术思想和他们的创作状态,没有人去研究当代艺术和中国社会发展格局的关系。我个人感觉南宁在这领域是和时代脱节的,和我们这个城市发展不匹配。今天,这个展览能够以如此高的规格在广西博物馆举办,得益于林涌泉先生的不懈努力,作为策展人,涌泉先生20年前,以一个媒体人的职业敏感,意识到罗氏兄弟在国际艺坛的地位,曾在广西日报大篇幅报道,做了广西美术界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今天,他依然意识到当代艺术和一个城市的发展密不可分。尤其南宁作为连接东盟的前沿结点,她的城市文化名片应该是当代的、时尚的,这是涌泉先生和当代艺术达成的某种契合。
事实上,当代艺术不是洪水猛兽,早在2000年,首届上海双年展开始,中国政府就把当代艺术列为国家文化战略软实力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是思想技术创新的源泉,是当代文明的重要资源。我们从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演出蔡国强的烟火艺术就能看到中国当代艺术对世界文明史的贡献,再到范迪安接棒中央美术学院院长、许江接棒中国美术学院院长就能看出,这两位重要的当代艺术推手已成为国家两张艺术名片。
今天,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是经济大国,发展速度一日千里。而作为“一带一路”倡议下和东盟对接的最前沿当代广西,她的形象符号不应该只是“刘三姐”,不应是“李白新桂系”的曾经辉煌。比不过今天就比历史,拿老祖宗来为自己撑腰,几乎是所有落后民族共有的心态,那种“我家过去比你家阔多了”的传统保守观念应该扬弃。当然,五千年文明不能忽略,这是另一个系统,像花山岩壁画等传统艺术需要有人去传承发扬光大。然而,当代中国是创新的中国,她应该有当代元素和当代文化符号,它所呈现的应该是当下人所呈现的时代观念和时代精神。现实语境下,广西民间涌动着不少当代艺术家,活跃着一些收藏、运营当代艺术作品的民间机构,他们一生没什么名气,却对当代艺术探索、推广孜孜不倦,他们应该得到全社会的理解和尊重。
这几年,罗氏兄弟频频回南宁和本土策展人、艺术运营商、藏家合作,像策展人罗荃女士、收藏家唐运宝先生,他们都共同策展过多个当代艺术双年展的项目,让一批国内、国际的顶尖艺术家和广西艺术家面对面交流,也让首府南宁市民领略到当代艺术的魅力,为繁荣本土当代艺术创作、激发更多人投入其中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样本。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在南宁,在零距离交往中,我明显地感到罗氏兄弟身上具备的独特气质和处事风格,这是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广西本土艺术家所不具备的或是欠缺的。和他们画面一样,兄弟三人充满喜感的外表下,是对中国社会变革的敏感,是对商业大潮的反思,他们没有高深的理论,只是凭着绘画人的视觉天性,跨越现代主义,直接用中国传统年画解读正在发生巨变的现实。这30多年,东西方两种文化,一直都在牵强中寻欢作乐,相互碰撞,相互渗透,相互触合,很多知识分子都意识到这点,很多艺术家也都有所表达,而罗氏兄弟的作品就很好把握这一点,在不放弃传统审美趣味的基础上,并很好地利用这种趣味把东西方两种符号媾和在一起,既有向传统的致敬,又有对当下的融入和反思。而这种反思又是在浮华和愉悦中进行的,深刻而有快感,不失中国气质。他们很好地把中国年画这种俗不可耐的人面桃花的吉祥、喜庆和世界名牌勾兑在一起,淋漓尽致推向世界,用中国语境讲述中国故事,任何一个人都被这样的画面所感染。为了这次展览,罗氏兄弟第一次把少数民族题材搬到他们的画面上,用他们的话说突破了以往思维瓶颈。我倒是觉得是老套路,不过是把福娃都穿上了少数民族服装,尽管如此,依然是一件具有代表性的好作品,这是罗氏兄弟的特有的智慧符号。这次展览我们看到的多是他们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作品,用艺术史眼光看,这是开放融入的姿态,面对中国日益走进世界舞台中央的影响力,罗氏兄弟的装置作品《冰人》无论从形式上还是叙述上,所呈现的其实又是另一种国际视野下的思考图景,用动物内脏和水铸成全副武装的等人大的士兵雕塑,颠覆过往他们俗不可耐的福娃盛世,而是一尊尊凝固着器官和血水的冰人。可以想象,作品在展厅展示呈现的效果,凝固冷漠——血腥——融化——散落一地的组织器官,所揭示的就是冰冷现实。
永远和时代同步,永远是社会触角,这是当代艺术家对变革世界应有的态度。从罗氏兄弟现象反观广西当代艺术状况,整体观念依然离不开传统的国、油、版、雕的表现手法,从学院到美协,把传统的手工风景写生列入重要的议题讨论,所描摹的风景不是破败的乡野就是和当下生活节奏无关的景象,一群人都沉浸在各自小情调的格局中。不关注当代艺术运动,回避日新月异的现实依然是广西艺术界的主流。
作为罗氏兄弟回乡个展的艺术顾问,我对林涌泉先生策划的罗氏兄弟个展高效率运作尤为欣佩,涌泉兄那种慧眼识珠,用开放的胸怀网罗艺术人才很感动我,让罗氏兄弟这种在体制外打拼那么多年的游子回来就找到家的温度。涌泉先生能量很大,这些年作为资深名记,涉足領域广泛,跨界策划不少活动,不忘初心,为广西各种形式的艺术推广付出很大心血令人敬佩。同样,广西博物馆提供那么高的规格展厅和那么大的阵势,足已证明广西不甘落后,正在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