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失独家庭的生命轨迹、弱势地位及扶助措施

吕世辰　王金　杨华磊

〔摘要〕 通过对农村家庭生命轨迹图分析，可知农村失独家庭依靠自身走出失独困境十分困难，相较于城镇失独家庭，其在靠外界力量走出失独困境方面也处于弱势地位。因此，相关部门和组织应采取制定差异化扶助策略、改善农村社会环境、健全多元化扶助机制等措施，帮助农村失独家庭尽快走出困境。

〔关键词〕 农村；失独家庭；生命轨迹；弱势地位；扶助措施

〔中图分类号〕C913.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203（2018）03-0066-03

虽然农村独生子女的比例小于城镇独生子女，但由于农村地区自然环境较恶劣、医疗卫生条件较差、经济发展水平较落后等多种因素影响，农村独生子女家庭丧子概率高于城镇独生子女家庭，导致农村失独家庭的规模大于城市失独家庭。周伟在对城乡失独家庭数量估算时指出，截至2010年，农村失独家庭为158.57万户，城镇为82.69万户，农村失独家庭的规模远大于城镇失独家庭 〔1 〕。因而，关注农村失独家庭十分必要。笔者通过文献检索发现，目前对于农村失独家庭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养老及社工介入等方面，却忽略了农村失独家庭面临的诸多方面问题的研究，因此，拟结合农村家庭的生命轨迹图，从失独家庭的能动性角度出发，分析农村失独家庭的生活状况，进而提出保障农村失独家庭正常生活的政策取向。

一、农村失独家庭的生命轨迹

为了抚育子女，社会以婚姻形式提供了一男一女所组成的抚育团体，同样地也为丧子家庭提供预备机制：抚养三代、再生育、收养等，形成了如下农村家庭可能的生命轨迹图（见图1）。

观察农村家庭生命轨迹图，可以发现失独家庭主要分为两大类：有三代之后丧子与有三代之前丧子。与非失独家庭相比，有三代之后丧子的生命轨迹与非失独家庭生命轨迹最为相似，不同的是在抚养三代阶段。对于非失独家庭的父母来说，子女是抚养三代的主要承担者，父母是抚养三代的次要承担者，甚至可以由于身体或心理原因不抚养三代。而对于有三代之后丧子的失独家庭来说，抚养三代是失独父母必须替子女承担的责任。这些失独父母由于丧子时年龄较大，抚养三代时存在精力、财力上的困难。

有三代之前丧子的失独家庭可能的选择主要有：再生育、收养、无举措及离异。再生育与收养称为暂时失独家庭，可以通过后续失独父母的努力，重建家庭结构，走出失独困境。但是，王广州在对我国的失独妇女结构进行分析时指出，35岁终身失独的概率为52%～60%，40岁终身失独的概率为80%～85% 〔2 〕。这说明我国失独妇女发挥能动性改变失独现状的结果并不乐观。一方面，农村失独家庭再生育意愿低，许亚柯对怀化市失独家庭的调查显示，农村失独家庭的再生育意愿比较低（见表1） 〔3 〕。少数民族自治县的失独家庭再生育的意愿最强，最高达到50%。其次是市县区的失独家庭，为25%。其他一般县失独家庭的意愿都很低，在5%上下徘徊。另一方面，农村地区再生育（收养）困难。虽然农村失独家庭丧子时年龄偏小，但也处于育龄期末期 〔4 〕，而且农村大龄失独父母对于试管婴儿等科技手段不了解，或者因费用太高负担不了，再生育十分困难。笔者在对农村育龄妇女进行访问时了解到，大部分村民对于试管婴儿不了解，极少数只略微听说过。另外，我国当前的孤儿信息系统不健全，在农村甚至没有这样的信息。笔者问及“有没有想过领养一个”时，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去哪儿领养”，“没有地方去领养”。至于过继一途，受计划生育政策及生育观念改变的影响，其他家庭大多生育一个男孩，导致过继的可能性很小。

除再生育及收养之外，无举措及离异也是失独父母可能的选择。无举措失独家庭丧失了唯一养老人，面临的主要是养老问题。至于离异，费孝通先生指出养育子女是家庭的重要功能，男女双方结合的首要目的是养育教化子女，而丧子家庭就是缺了一角的三角形，是不稳定的。特别是，农村早婚早育现象多，未领取结婚证的事实婚姻也多，丧子后失独父母更容易离异。

从上述对农村家庭生命轨迹图的分析可以发现，农村失独夫妇走出失独困境非常艰难。

二、农村失独家庭的弱势地位

近些年来，政府已出台各类政策以帮助失独家庭走出失独困境，但是与城镇失独家庭相比，农村失独家庭仍处于弱势地位，具体表现如下：

（一）落后生育文化的影响

虽然现在市场机制逐渐深入农村，农村的经济发展水平大为提升，原有的旧的生育文化逐渐淡化，但是，相较于城市，农村的“子嗣传承”思想还很深厚，人们对于子女赋予的意义更为重大。因而，在农村，失独者不单单要承受失去子女的痛苦，還要承受所谓“断子绝孙”的痛苦，甚至可能受到他人“流言蜚语”的攻击，村民们会从其他角度解读丧子事件，例如报应、失独者缺德等，在他们看来，丧子事件不是意外，而是可能与某种神秘力量相联系，从而造成失独者与外部联系断裂，更难走出失独困境。

（二）政府保障不足

2013年，国家卫计委等五部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做好计划生育特殊困难家庭扶助工作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规定，在扶助金上，城镇失独家庭的扶助金为每人每月340元，而农村扶助金为每人每月170元，二者相差一倍。虽然2016年提出统一农村与城镇失独家庭的扶助标准，但这是基线的统一，一些省市级的财政补助针对农村和城镇依然有不同的标准 〔5 〕。而且，多数城镇失独家庭还有高额的养老金及退休金领取，农村失独家庭不仅没有退休金，在养老金上较城镇失独家庭也少很多。在养老保障上，《通知》规定除养老补贴外，优先安排失独老人入住政府投资兴办的养老机构，但是目前我国农村养老方式主要是家庭养老，入住养老机构的老人很少。关于浙江温州和金华地区农村失独老人养老状况的调查显示，选择养老院养老的只有14.3%，而家庭养老及居家养老的占有85.7% 〔6 〕。而且农村养老机构资源紧张，入院门槛高，入住困难。在医疗保障上，主要是为农村育龄夫妇提供输卵管（或输精管）复通术，帮助其生育，对于生育之后的父母养育困难则没有涉及。在精神保障上，开展社会关怀活动主要针对的是城市失独家庭，农村失独家庭享受到的很少。

（三）社会组织及自建组织缺乏

城市作为人们生活的聚居地，聚集了许多社会组织，企业、学校、医院及其他的非政府组织都聚集于城市，城市失独者作为弱势群体之一，因地利之便成为各类社会组织的重点关注对象。如重阳节一些养老院被“造访”多次，城市失独家庭经常受各种社会组织关注，而农村失独家庭则被边缘化。自建组织方面，从地域上来说，城市人口聚集，交通方便，可能会聚集成百甚至更多失独家庭，失独者彼此间能够较轻易地联系，而农村地域旷阔，村庄之间联系不方便。从虚拟社区来看，网络作为拓展人们联系范围的重要手段，在城市被广泛利用。尤其是QQ，大部分失独者自建组织都是通过QQ联系彼此，例如南京市的“人间大爱”组织。农村失独家庭对网络工具利用能力低，相较城市失独家庭，农村失独家庭不容易找到“同命人”，也难以实现抱团取暖。

三、改善农村失独家庭生活状况的对策建议

（一）制定差异化的扶助策略

针对不同类型的农村失独家庭，应采取不同的策略。目前我国有关失独家庭的扶助对象主要是大龄无举措失独家庭，针对有三代、再生育、收养家庭的扶助很少，仅在再生育或收养上提供优惠或帮助，对三代、再生育子女以及收养子女的抚养问题几乎没有任何帮扶措施，而这些方面的抚养问题也是农村失独夫妇遇到的重要难题。所以，保障农村失独者的生活，就要区分农村失独家庭的具体情况。针对无举措失独家庭，要帮助其解决养老、医疗以及劳动力缺失等问题；对于再生育家庭，除帮助解决再生育上的困难之外，还要帮助其养育子女；对于收养家庭，要帮助收养父母妥善处理与收养子女之间的心理沟通问题和村民歧视问题；有三代家庭除了无举措失独家庭遇到的养老、医疗之类的问题之外，更重要的是帮助第三代人健康成长。

（二）改善农村的社会环境

城乡社会环境的差异，是农村失独家庭处于不利地位的重要原因。改善农村失独家庭面临的社会环境，有助于保障农村失独家庭的生活，帮助农村失独家庭走出失独困境。在生育文化方面，要促进新型生育文化在农村地区的传播，引导农村居民正确看待生育，正确看待丧子事件，丧子并非“断子绝孙”，亦非“报应”。在国家相关政策方面，除了直接经济扶助上与城镇平等之外，应结合农村状况，制定针对农村的养老、医疗等帮扶策略。例如，由于农村养老院少，应对居家养老、互助养老的失独父母进行经济补助和物质帮助。要提高社会组织对农村失独家庭的关注度，为社会组织帮助农村失独家庭提供便利条件，还应在农村地区发展失独者自组织，帮助农村失独父母参加、融入失独者自组织，让他们依靠集体的力量相互帮助，走出困境。

（三）健全多元化的扶助机制

解决农村失独家庭的困难，不能只依靠针对计划生育特殊困难家庭的政策，而是需要全方位、多角度的援助幫扶。应加强农村生命健康事业的发展，提高农村医疗技术水平，使农村独生子女患病时不至于因无法治疗而死亡；提高农村独生子女大病、重病报销比例，使农村独生子女患病时不至于因没钱治疗而死亡；加强农村健康教育及安全教育，关注农村独生子女的心理精神健康。全方位地降低农村独生子女死亡率，从根本上减少农村失独家庭的产生。另外，应加强农村基层干部队伍建设，为妥善解决农村失独家庭问题提供保障。基层干部是农村失独家庭困难解决的直接帮扶者，也是对农村失独家庭各项政策的贯彻实施者，干部自身要清正廉洁，做到对失独家庭扶助金不截留、不挪用，按时足量发放，并给予失独家庭真诚、热情的人文关怀。

〔参 考 文 献〕

〔1〕周 伟，米 红.中国失独家庭规模估计及扶助标准探讨〔J〕.中国人口科学，2013（5）：2-9.

〔2〕王广州.中国失独妇女总量、结构及变动趋势计算机仿真研究〔J〕.人口与经济，2016（5）：1-11.

〔3〕许亚柯.欠发达地区农村失独家庭现状实证研究——以怀化市为例〔J〕.怀化学院学报，2017（2）：70-74.

〔4〕姜全保，郭震威.独生子女家庭丧子概率的测算〔J〕.中国人口科学，2008（6）：28-32.

〔5〕财政部、卫生计生委关于进一步完善计划生育投入机制的意见〔EB/OL〕.（2016-04-15）.http：//www.mof.gov.cn/zheng

wuxinxi/caizhengwengao/wg2016/wg201605/201609/t201609

30_2431235.html.

〔6〕任佳焌，等.农村失独老人养老状况研究——基于浙江三个地级市的调查〔J〕.云南农业大学学报，2015（6）：25-30.

责任编辑 文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