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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踪迹十年心(外一篇)

2018-05-08黄子钰

躬耕 2018年1期
关键词:灯花时光

黄子钰

这里地处中原,晚风薄暮,一遍一遍细雨冲涤着城市的灵魂,也净扫着人们的心灵。万物蛰伏着,一双双伺机而动的眼睛后面,是一颗颗伤痕累累的心。这里已是深秋之境。

关上窗,尘世的清苦与悲欢隔在门外,我透过毛玻璃去看他们,绰约的舞姿在演绎生命的离合,看得平静而又安然。时光走过,便成了回忆。我已经记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坐在庭院楼阁,穿过尘世的喧嚣,一度波澜不惊。思念静得令人害怕,偶然想起一些片段,也不去回头追赶,不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在缝隙中去寻找那一缕触摸不到的幸福。“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说的不仅仅是若银河般的绚烂斑斓,也是一种不去见想见之人的沧桑。最后的最后,忘记来路,不提过往,只能道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

深秋。孤独而又清欢。“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孤馆人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从字里行间漫溢而出,十年的梦,终归尘土。这是徐再思的夜雨,我喜欢读词,对于元曲我实在是知之甚少,但这首却唯独记下了,可能只是因为单纯喜欢“十年”两个字,不多不少,承载了它该有的分量。我在秋夜打马而过,敲棋子落灯花,是闲,而落灯花棋未收是氤氲了十年的孤单影只,落寞厚重,苍凉到了无处可依。闭上眼,秋风拂面而过,梦到的还是那个曾经,还是那个十年前。

我在听雨时想你。孤独如墨把夜晚染得漆黑,爱过的人都烟消云散。我在孤独地打坐,想起来也是一個雨夜,宋亡之后的某个人,在这片漆黑中翻来覆去。他说,“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少年,连听雨也要泡在秦楼楚馆,倚在怡红翠绿之中,以为这样便是永远。他说,“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曾几何时,我也不再是那个激荡的少年,狂歌笑孔丘。岁月让我变得缄默,感情的精致也让我畏惧去触摸。所有的回忆也无法恢复到往昔,所有的经历都在让我学会看破,生命的根本只是失去,无情才是最大的保护。他说,“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沧海桑田,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那个夜晚,雨打湿了你的心,腐朽的身体也如同王朝的陨落一起,一切也将终归沉寂。“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只是,这物是人非,非要加上一个十年,才显得落寞而又庄重。既然要后半生的孤苦伶仃,为什么又给他前半生的荣华富贵?这世间最凄凉的便是梨花在最美的时刻凋落。这种苍老从内心猛烈冲出来,一别如斯。

一地清霜,月光敛去,黑暗重新拥抱空气。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时光并不能封存一切,那些你自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依然血如泉涌。这场秋天的宴会的最终将会散场,台上人来人往,梦里梦外,生生死死。等这出无关生死无关风月的戏演完,便安然离去,不问归期。

人生如散场,模糊得看不清。是你,也是过往。

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我记不清那场雪是下在哪了。我在清浅的灯影下面,听到雪花寂静地落下,影姿绰约仿佛隔着毛玻璃,那卷书就在我手里,安然无事。溪云飘过,白衣苍狗,那些岁月深沉如墨,却又宛如明月,那一叶轻舟,关住了多少寂寞的灵魂。我推开窗,想要去触摸那些过往,那团虚无却瞬间幻灭,在安静的时光里,久久回响。

唯一记得的,是那里的空气,清凉沁人心肺,空气中有不知名的花香飘来,幽微而又馥郁。真的,时间很短。年华从指缝无声地滑过,踏雪寻梅的故事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沉舟烂柯,黄粱画壁。索性也不去想罢,就做一次庄周梦蝶,曳尾于涂,在初晴的午后填几首小令,饮一杯茗茶,各种纷扰也不去想。

迷蒙间想起了一句诗:“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这是一段漫长的文化的雪,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沉积,光阴的打磨,千年风尘仆仆如同一口甘醇,自唐而宋而元而明而清,最后慢慢滑入我的咽喉,吞云吐雾便觉得字词平仄乱舞。这些诗句,在我的灵魂深处激荡,华丽而又深刻。

一切际遇,皆因缘起。流淌千年的水墨,如生生不息的魂魄,不曾有片刻干涸与停歇。

赏花。煮茗。折柳。抚琴。于这清平俗世,不知还有多少人能为不能目睹长安古道那场繁花开落而感到遗憾。那些宴席早已随岁月的流逝而散去,曾经约了共同喜好的诗客,也消失在茫茫的风尘里。千古繁华,消失殆尽。

但幸运的是,在最美的年华里,我可以和这些诗歌同行。我在一本本书中寻找前世的自己。走过薛涛笺两端的日子,走过山长水远的木履,我在梦里,总是最美的相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些美好的时光轻盈而又透明,随着诗歌,云水飘过,有那么多的人值得你去珍惜。那个你专属的季节,和着那首轻吟的妙句,在夜晚独自弄清影,恍然隔世,又是百年。

那是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看见一个书生,骑着一头衰弱的驴,背了一满布袋的诗笺。他瘦弱得像一支精致的狼毫,眼中却温了一壶新酿的花雕。把那些诗句活生生地呕吐在我的台阶上。我说:“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摇摇头却说:“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他最终还是走了,我透过窗户去看他,看得平静而又忧伤。

曾何几时,诗歌成了心中最宁静的港湾,像一场长长的雨不停地下着,把整颗心沁的透湿。最后,那些笺上的情话衣上的泪痕都成了史书中的滴滴点点,剩下的只是“此情已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无限慨叹。

曾经有一个人,大雪封路,荒无人烟,他轻轻坐在那里,把竿放下,收竿。优雅的动作在静默的世界中绕成一个圈,那个王朝也被他这样轻轻提起而又轻轻放下。我在想,当年老力衰的陆游在那片雪地上蹒跚,用腐朽的声带喊出“好收吾骨瘴江边”的时候,想到的会不会是这个人。

一一半夜灯前十年事,一时和雨到心头。

大多数日子里,我仿佛在梦里诠释生命,只想潜藏在岁月背后,慢慢地凝固成一堵不朽的墙,去感受烈日的晒蚀,去体会那无奈的创残,让所有的过去渐渐遂成一道伤口的渠,让所有回忆在伤口的渠道中流逝。还好,有这美好的初见,醉人的画面,充满了浪漫的情节,写满了柔情的诗篇,那迷人的氤氲,沉醉了你我,模糊了窗外的世界,就这样静影而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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