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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仙居县传统村落类型研究*

2018-05-08庞乾奎应吉祺

中国名城 2018年5期
关键词:慈孝仙居民俗文化

庞乾奎 应吉祺

1 引言

“传统村落”一词由传统村落保护专委会在2012年9月提出,后经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四部委“有关开展传统村落调查的联合通知”明确规定“传统村落是指村落形成较早,拥有较丰富的传统资源,具有一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应予以保护的村落。”随后住建部制定了有关传统村落认定的指标体系[1]。本文试着以浙江省仙居县为例,从传统村落现代处境入手,分析其文化基因的意义,并依据不同的文化特征来划分传统村落类型。

1990年代以来的快速城镇化使得现代性浪潮席卷城乡大地,众多传统村落也以新的生活方式、新的经济价值和形式参与其中。一方面,是村民们对小洋房、小汽车等现代生活方式的追求日益强烈,另一方面,艺术进村、文化下乡和产业植入等也以不同形式进入传统村落。传统村落由此成为现代性浪潮的另类珍稀空间,成为凝聚“乡愁”情结的物质空间载体,成为逃避或抵抗现代性的最后家园[2]。这就使得传统村落在空间形式、功能、甚至美学等领域有了现代性需求,同时自身也呈现为另一种现代性。这从仙居李宅村将两座小宗祠分别改为“希望小学”与养老用的“康乐食堂”的事例中便可略见一斑。

2012年以来,经国家住建部等四部门联合批准的四批国家级传统村落共4153个,第五批于2017年进行申报。作为国家级传统村落,其资料整理和申报是审批前置条件,并有着相应规范格式要求。总体而言,现在的传统村落申报工作借鉴了陈志华、李秋香等前辈开拓的研究方法和成果[3]。

关于浙江的传统村落研究有:浙江省建设厅选编以“乡愁”为主题的浙江传统村落图经[4];由吴志刚、吴维龙主编,分为“故乡记忆”、“梦里老家”、“故土拾遗”三个部分的《台州古村落》汇编等。据了解,尚在整编的类似文献还有很多。这些文献对于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有着重要价值,也有些学者认为需要深度挖掘其内在的文化基因,受相关学者启发,本文试图剖析传统村落基因,并为传统村落的保护探寻另一条路径。

2 仙居传统村落的文化类型

仙居地处浙江东南山区,位于括苍山、大雷山构成的盆地型地理空间内,永安溪自西向东贯穿全境,山、水、林、田构成了仙居总体地形地貌特征,其中神仙居、景星岩因其山形俊美而享誉国内外,也使仙居因“多神仙之宅”而得名。这也孕育出仙居深厚的历史文化,如下汤文化遗址、八大奇文之一蝌蚪文、龙形古街皤滩镇等等。

本文利用长期调研的第一手资料,综合各学科相关知识,采用描述而非实证、综合而非分析、小叙事而非大叙事的方法,力求描绘出不同文化类型的特定传统村落,并剖析其文化基因的特性。为此,本文将仙居传统村落划分为耕读文化、商旅文化、慈孝文化、民俗文化、宗教文化和生态文化六个类型[5]。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类型的划分只是按村落中最为突出的特性归类,这并不意味着这些村落没有其他文化基因的表现。此外,也正是各种文化基因相互穿插与融合,才构成了传统村落的丰富性与多样性。

2.1 耕读文化型

耕读文化型村落特指耕读文化对于传统村落生成和发展有着持续的影响,并留下众多耕读文化遗存,如聚奎亭、大书房、书院、状元旗杆、文昌阁等。耕读传家成为传统村落社会的稳定器、成为持家立业兴族的根本。这类传统村落多有“半耕半读、以耕养读、以读促耕”、“耕为本务、读可荣身”、“读而废耕,饥寒交至;耕而废读,礼仪遂亡”之类的家训或民俗,这些都反映了村落中优良的耕读文化传统[6]。

该文化类型传统村落包括白塔镇高迁村等共5个传统村落(见表1),高迁村一门七进士奠定了该村耕读的文化格局,这不仅在当时影响巨大,也为该村的后世子孙树立了文化上的榜样,并以此激励着子孙在文化上取得更高的成就。而在建筑上高迁村的“七星墩”、“七星塘”和“川”字水系格局塑造了村落的空间格局,“高迁十三堂”构成了乡土“三透九门堂”的建筑形制和街巷肌理(图1)。皤滩乡山下村中的古戏台、古民居、古庙、古路廊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有古诗赞云“南山笔架延儒学,北岭鸟妙磨砚穿。美女献花阶下舞,蛟龙戏水曲姿研。山川钟秀英贤集,人述灵聖火传。百磨俱学歌盛也,千秋伟业后人瞻”。而且,因南宋朱熹在此开设桐江书院讲学而声名远播,至今仍影响深远。此外,田市九思村也成为影响古今“诗书画”三绝的名村,上王村因其早开现代教育之风而闻名于近世。另管山村以会选科第台门最为突出,其建于清同治庚午年(1870),门楣上镶着一块石匾,题额为“会选科第”,是珍贵的史迹。

2.2 商旅文化型

商旅文化型特指在传统商业的发展或与商业有关的资源对传统村落的形成或壮大有着重要影响的类型。这类的传统村落多有着交通运输方面的优势如村中有古道、码头等。或者这些古村正是在盐、茶等运输过程的水陆转运交汇地,因补充物资、休憩等驿站需要,促进了这些商旅型村落的发育,并促进不同地域文化交流。

仙居传统村落中属于商旅文化类型的共有4个(见表2),皤滩村成为该类型的典型代表,龙形商业街依水而建,发展出客栈、当铺等传统商业,这一商业传统传承至今,使得皤滩成为因盐、茶水陆转运而生成的商旅古镇(图2)。同样,地处峻岭险峰脚下的苍岭坑,也因人们多在登岭之前选择在此做临时驿站之用而成为商旅古村。据史料记载,早在隋唐五代,就有过往文人吟咏苍岭了。此外,还有以“商旅古道”为特色的兴隆村和仁庄村,其街弄内至今仍保留着建造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通往温州必经之路的驿道。

2.3 慈孝文化型

慈孝文化型村落特指慈孝文化成为该类型村落的重要文化遗产,慈孝与家庭、社会规范等密切结合在一起,成为村落社会运行机制的内在密码[7],及乡村社会秩序的稳定器[8]。慈孝文化在传统村落空间中表现为拥有众多宗祠、家谱家训等。

表1 仙居耕读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图1 仙居高迁传统村落格局(左)与类型建筑“三透九门堂”新德堂(右)

仙居是中国慈孝文化之乡,当地该类型传统村落包括田市镇的李宅村等共6个(表3),其中李宅村是该类型的典型代表,该村的“十训八戒”①成为村落社会生活的宗旨:

“十训”,具体是指“训为子、训兄弟、训夫妇、训交友、训为士、训为农、训为工、训为商、训持家、训为官”,而“八诫”则是指“一诫不孝、二诫不悌、三诫奸淫、四诫窃盗、五诫赌博、六诫酗酒、七诫匹配非藕(偶)、八诫身充贱役”。

“十训”,具体是指“训为子、训兄弟、训夫妇、训交友、训为士、训为农、训为工、训为商、训持家、训为官”,而“八诫”则是指“一诫不孝、二诫不悌、三诫奸淫、四诫窃盗、五诫赌博、六诫酗酒、七诫匹配非藕(偶)、八诫身充贱役”。

这种无形的家训家规与有形的都宪宗祠和李氏大小宗祠一道传承着它们的慈孝文化。这些对李宅村的社会教化与社会稳定起到巨大作用。此外,地处永安溪上游的四都村还流传着“戴氏节孝”、“广种福田”和“龙母生子”等与慈孝有关的民间故事,这些文化内涵也使得四都成为远近闻名的慈孝文化名村。村民们在慈孝文化中知礼节、守规范,为当今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做出了贡献。还有枫树桥村,翻开该村至今保存完好的周氏家训。第一条便是:“孝于父母,生我育我无极之思,明发不寐有怀二人。温清定省孺慕之,常愉色婉容人子之职,故事父母必须养体养志,致爱致敬奉甘旨问寒暖,曲尽其情。”而且,这些家训不仅写在纸上,还刻在了村中祠堂的石柱上,以求警示世人,教育子孙。

表2 仙居商旅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图2 仙居皤滩村落空间格局(上图)和传统建筑(下图)

2.4 民俗文化型

民俗文化型村落特指传统村落中保留的各类代表性民俗文化活动或技艺较为突出的类型。这类活动或技艺代表着该村的民俗文化最高成就,具有一定地域影响力。相对于精英文化而言,民俗文化产生、传承于民间,是提炼于日常生活的物质精神文化,对于人们来说有着内生性的特性,并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深远的影响力。民俗文化不仅包含农耕器具、饮食、民居等物质民俗文化,还包括风俗习惯、生活礼仪等社会民俗文化和民间艺术、文学、传说等精神民俗文化[9]。

该类型包括以朱溪镇朱溪村为代表的3个村落(表4),还有十都英村彩石镶嵌、皤滩无骨花灯、沉香木雕等,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享有极高的声誉(图3)。其中,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吴子熊将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相结合,其制造的玻璃雕刻不仅闻名于整个台州乃至销往全国各地。然而,皤滩的针刺无骨花灯虽凭借其精湛的工艺与玲珑精美的造型艺术而扬名中外,素有“中华第一灯“的美誉,但其现实生存却面临着来自现代化生活方式的挑战,传承陷入了困境当中[10]。可见,传统村落的民俗文化发展是有待深思的。

2.5 宗教文化型

宗教文化型村落特指宗教文化历史悠久或发育良好的传统村落,且这些宗教文化至少在全县境内有一定知名度。宗教文化反映了传统村落人们的世界观,也即人与神秘世界的关系。宗教文化的信仰具有文化特质,其机制是将对世界和宇宙的超验抽象思维状态,转换为可视的物质形态,譬如寺庙、道观以及各种仪式活动,从而赋予宗教以社会意义[11]。

调研过程中随处可见的是村落周边庙宇众多,方圆十里一大庙、每村一小庙的情景乃为普遍的现象。广度乡祖庙村的杜娘娘庙几乎辖治着大雷山南北两侧,甚至连偏僻的溪港乡程十四娘娘庙,也广为横跨四市的仙居、缙云、磐安、永嘉所共同供奉。该类型村落包括以广度乡祖庙村为代表的5个村(表5),其中祖庙因其佛教传承悠久而成为仙居佛教文化发祥地,并因抗战期间成为台州师专校区而闻名(图4)。据历代仙居县志记载,早在东汉兴平元年(194),即我国开始建造佛像的第二年,今城关石牛村枕溪山就建有“石头禅院”,佛教已传入仙居[12]。可见,佛教在仙居的发展可谓历史悠久。此外,仙居道教文化也是源远流长,下各镇羊棚头村因拥有道教第十洞天而闻名,其影响了仙居全县的“八仙”文化,如渗透到饮食中的“仙居八大碗”(图5)。总之,无论佛教或道教都对传统村落起到慰藉村民心灵与促进社会和谐作用。

表3 仙居慈孝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表4 仙居民俗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图3 山下村民俗文化传统:无骨花灯和沉香木

表5 仙居宗教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2.6 生态文化型

生态文化型村落特指反映了人与自然和谐关系,村落生成与发展以不破坏自然生态为前提,并具有广泛知名度和影响力的传统村落。生态文化是人们在与自然生态环境持续交往过程中,以特有的生态观、文化观和宇宙观为指导,调试生态与文化之间的关系,寻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存为落脚点而形成的生态物质文化、制度文化和观念文化的总和[13]。

田市镇公盂村正是上述生态文化型传统村落的典型代表(表6),公盂村坐落在高山深处、悬崖脚下,成为国内外登山客的户外基地。村落至今仍然拒绝作为现代性象征的公路,所以人们只能沿着山间古道才能到达公盂古村(图6)。此外,步路乡西炉村依永安溪一侧发展出坡地水乡型传统村落,淡竹乡尚仁村和油溪村的石天柱岩和石人远眺,其中,据《光绪仙居县志》记录,韦羌山的主峰天柱岩,“俗传有莲瓣自顶坠落”(图7)。而这座天柱岩,即位于尚仁村东南。还有,埠头镇既缺水又怕水的西亚村等等,都反映了村落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文化,这一类型传统村落共6个。

图4 仙居祖庙村落空间格局

图5 仙居羊棚头空间要素

表6 仙居生态文化型传统村落一览表

3 结语

本文以浙江仙居传统村落调查为例,对所调查29个传统村落按照文化类型分为六类。可以初步得出结论,即基于县域为单位的传统村落群体研究所得出的文化基因,实际上是对村落“小叙事”文化共性的归纳总结,是基于生活的实践哲学,尽管难以形成系统文化理论,但仍不难看出这种实践哲学中所蕴含的两方面智慧。一方面可以看出传统村落文化实践过程中人与环境协调的物质性文化,如耕读文化、民俗文化、生态文化中所蕴含的地理适应;另一方面可以看出人与社会协调的非物质性文化,如慈孝文化、民俗文化、宗教文化等所蕴含的社会适应。

在这些传统村落中,它们的文化基因通过村落的历史、建筑与民俗表现出来,并通过这些形式来延续传统村落的文化。若文化是传统村落的基因,那这些表现形式则是基因中的DNA,是这些村落中的历史、建筑与民俗才突出了这些传统村落的独特性与历时性。因此,保护传统村落,不仅仅在于保护它们外在的建筑形制,更重要的是要尊重它们的历史与民俗。单一的建筑保护,只能保住传统村落外在的皮囊,而不能传承传统村落的真正文化基因。为此,在传统村落保护中需要做到村落历史、村落建筑与村落民俗的协调发展,只有这样才能做到保护传统村落的外表与内在,才能达到传统村落保护的真正目的。

图6 仙居公盂村落空间格局

图7 仙居尚仁村落“天柱岩”等空间要素

注释:

①仙居县李宅村:《李宅家谱》,2010.9。

参考文献:

[1]关于印发《传统村落评价认定指标体系(试行)》的通知(建村[2012]125号)[R].住房城乡建设部等部门,2012.

[2]闵英,曹维琼.重构传统村落文化保护与发展的文本意识[J].贵州社会科学,2016(11).

[3]陈志华,李秋香.楠溪江上游古村落[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

[4]浙江省住房和城乡建设厅.留住乡愁-中国传统村落浙江图经(全2册)[M].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2016.

[5]王臣.中国传统民俗对农村文化建设的作用和影响分析[J].管理学家,2013(7).

[6]王维,等.耕读文化与古村落空间意象的功能表达[J].山东社会科学,2013(7):77.

[7]朱贻庭.解码“慈孝文化”[J].道德与文明,2009(3).

[8]商爱玲,等.慈孝文化与社会治理[J].克拉玛依学刊,2016(1):10.

[9]蔡志荣.民俗文化的当代价值[J].西北民族研究,2012(1):208.

[10]黄虞婷.浙江仙居皤滩针刺无骨花灯技艺研究[D].华东师范大学(硕士论文),2014(5):7.

[11]董琳.宗教文化中空间的符号表征与实践[D].中央民族大学(博士论文),2013(3).

[12]张峋.仙居历史文化初论[J].东方博物,2004(2):91.

[13]廖国强,等.文化·生态文化·民族生态文化[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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