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狼”斗滴滴

文/王伟凯

自从滴滴18个月前收购优步中国后，网约车领域无战事。但到了2018年3月，竞争对手突然多起来——美团、高德、携程三个圈外人高调杀来，隐忍多年的老对手嘀嗒拼车，也上线了出租车业务。

对手中，最气势汹汹的是美团，最具蚕食力的则是嘀嗒。高德上线的是顺风车业务，携程仅是拿到了网约车运营牌照，尚未具体开展业务。

美团直接在上海上线快车和出租车业务，在一线城市，与滴滴正面交锋。作为回应，滴滴则在南京和无锡偷袭美团后方，做起了外卖业务；嘀嗒出行的发力城市是北京、广州、深圳等6个城市。嘀嗒的主要投资人是有“出行教父”之称的李斌。李斌一手创立了易车网、蔚来汽车、摩拜单车等出行领域的若干家公司。

美团打车业务早在2017年3月份就已开始，当时的项目组叫做“X项目”，团队成员全部来自外卖事业部。此后，打车业务在南京试行了近一年。

2018年4月4日，美团宣布收购摩拜单车，李斌辞去董事长职务。据美团内部人士介绍，近日王兴将会在摩拜内部做关于出行的演讲。

首战上海滩

年过四十的裴师傅已在上海做了一年多的滴滴司机，如今他用了两个手机，同时接滴滴和美团的单。作为入行较晚的滴滴司机，裴师傅一直羡慕4年前入行的人。

根据裴师傅介绍，年前美团开始在上海宣传他们的打车业务，这一度在司机圈子里引起激烈讨论，不少人认为三年前的补贴大战会在上海重现。北京、杭州等地也已经出现了各种“美团打车官方群”，尽管这些地方的美团打车业务尚未开通。

裴师傅曾是上班族，当初选择做滴滴司机，除了有可观的收入之外，工作时间比较自由。不过，做着做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像滴滴和租赁公司的打工仔，他们向租赁公司交一笔首付，每天再将5%的经营所得交给租赁公司，滴滴也从他们那里抽取25%的提成。

美团的入局虽然未能带来他所期待的“补贴大战”，但美团的“低抽佣”依然让不少司机兴奋，在裴师傅的朋友圈里，月入两万的财富神话也开始流传。

根据美团打车客服的介绍，上海前2万名注册的司机，可享受三个月内零抽成，2万名之后的司机，则收取8%的抽成，同时会收取每单0.5元的信息费。此外，如果在线时长满10小时，每日接够10单，即可拿到600元的保底收入，如果每日流水超过600元，还将给予额外200元奖励。

在滴滴吞掉优步中国后，虽然易到、神州等竞争对手依然存在，但都避免与滴滴正面交锋，如神州专车就主做高端车业务。

美团打车业务最早发源于南京，在南京试运营了一年多。2017年6月底，美团打车在上海获得网约车经营线上服务能力的认定，同时还获得上海市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许可。

2017年1月份，美团成立上海路团科技有限公司，这是美团打车业务具体执行的公司。从该公司的成立时间来看，美团打车从一开始，就瞄准了上海市场。

2018年3月21日，美团打车正式登陆上海。根据此前美团公布的数据，美团打车在南京的日订单超过10万，在登陆上海的第二天，日订单就超过了15万，此后数日，占了上海网约车市场的三分之一。不过，滴滴在一封内部信中说，美团在上海市场份额被压制在15%以内，并持续下滑。

美团的高调入场，引起了滴滴的反击，滴滴开始向上海地区的老用户进行“单单立减14元”的补贴，试图将美团拖入烧钱的补贴大战中。从客户的角度来看，滴滴的补贴力度要远高于美团，笔者在上海体验两种打车方式，同样始终点，滴滴要比美团便宜一些。

在那封内部邮件中，滴滴区域运营高级总监孙枢算了一笔账，如果美团保持30元一单的补贴，即使做到滴滴去年总单量（74.3亿单）的20%，一年就要烧掉70亿美元。“以滴滴今天的规模效应和技术壁垒优势，补贴退去后的友商势必难以为继，出现颓势”。

美团“调兵遣将”

工商资料显示，上海路团科技有限公司的注册地位于上海市长宁区安化路的一个创意园，那里其实正是美团在上海的办公场所。不过该场所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称，具体负责打车业务的团队不在此处办公。

据美团内部人士介绍，打车业务是由高级副总裁王慧文具体负责。他是王兴在清华大学读书时期的室友，早在校内网时期，便同王兴一起创业，打下了美团今天的这份基业。虽然与王兴都姓王，但是在美团内部被称为“老王”的则是王慧文。

“我们开始讨论打车业务两个原因，一是U ber做UberEATS，另一个是滴滴投资饿了么。为什么打车和外卖能一起做？这引发了我们的思考。”美团打车负责人解释。

该负责人称，在讨论过程中，他们发现用户的打车需求很旺盛，并且在打车场景中，有三分之一和美团点评吃喝玩乐的业务有关，同时用户对打车体验的满意度也不高，于是就决定找个地方做试点。

根据工商资料，目前上海路团科技有限公司已经在南京、北京、厦门、温州、杭州、福州、成都七地成立了分公司，除南京已开展打车业务外，其余6地是美团即将登陆的城市。

据上述美团内部人士介绍，这些地方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均是美团的区域经理，无论是在团购大战时期，还是在外卖大战时期，均是能打硬仗的“铁军”。

比如，温州、杭州两家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孙羽飞在2012年3月加入美团网，曾担任无锡、南京城市经理和江苏区域经理，在担任无锡城市经理期间，曾拿下无锡近50%的市场份额；北京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谢达峰则曾负责广东区域的工作。

在外界看来，曾经历团购和外卖混战时期的美团，他们的各地区域经理擅长“地面战”、“肉搏战”。以前他们面对的是餐馆、商店，现在面对的则是司机和汽车租赁公司。

不过，事实上，网约车与外卖的推广也有不同之处，尤其是在一线城市，掌握着大量网约车资源的是租赁公司，用私家车来做网约车的司机已经越来越少，一些租赁公司在与滴滴的长期合作中形成默契，面对新的挑战者也会与滴滴站在同一战线。

美团也正在努力争取这些汽车租赁公司的支持，根据美团打车客服提供的信息，上海已有18家租赁公司与他们合作，这些租赁公司将会支持自己的司机开通美团打车业务。

滴滴“围魏救赵”

程维在2017年12月份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谈到与美团的竞争，他讲了成吉思汗西征花剌子模的故事。当时他的部下写了一封战书，引经据典，词藻华丽。成吉思汗看了后，说全部删掉，战书只用五个字就够了。这五个字就是：尔要战，便战。

这也是滴滴面对美团的态度。

上海的战火燃起之际，滴滴决定抄美团的后路。2018年3月6日，滴滴宣布上线外卖业务，涉及的9个城市有无锡、南京、长沙、福州、济南、宁波、温州、成都和厦门。尤其是在无锡，美团、滴滴上演了争夺骑手的大战。

4月10日下午，滴滴和美团在外卖业务又打起了口水战。滴滴对外宣布，在无锡上线首日订单突破33.45%，市场份额跃升第一；美团针锋相对，称“你！又不是个演员，别设计那些‘第一’的情节”。并强调“美团外卖无锡市场稳居第一”。

不过，在外界看来，滴滴做外卖，更像是一招“围魏救赵”之计，通过在无锡等地掀起补贴、抢人大战，迫使美团将更多的精力和投入放在自己的主业上，同时也迫使美团在打车领域上大打补贴战的时候，顾忌自己的后方是否安稳。滴滴给外卖骑手的工资要远高于市场价，忠诚骑手（全职）保底一万，自由骑手（兼职）一单可拿15元提成，而美团、饿了么的骑手一单只有五六块，并且没有万元保底的说法。

一位跑了几年的资深骑手说，在勤快的情况下，他一个月可以跑一千单，到手也就是六七千块钱，很难破万。

目前，滴滴的忠诚骑手人员已经招满，那些想从美团、饿了么转向滴滴的骑手只能做兼职骑手。不过，也有一些骑手还在观望，他们认为滴滴刚开始做外卖，不知未来是否会持续，滴滴的外卖系统也不够稳定，定位不够准确。

“当年烧钱是为了教育乘客、司机以及普及手机支付，现在这个事情都完成了。而且，我们不能靠烧钱烧赢，而是应该提供更好的B端、C端体验和更好的产品结合，然后让消费者做选择。”2017年5月，王兴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这样表示，他是不想再打烧钱战的。

不过，在打车市场已经趋于成熟的今天，如果不烧钱，要想打开市场并非易事。在争夺激烈的上海，美团也通过降低抽佣比例，增加司机补贴的方式来抢夺司机。

“美团能坚持多久呢？零抽成的本质是企业补贴，美团一样会遇到需要通过奖励机制调度运力的情况，需要提供安全保障，钱从哪里来呢？”滴滴相关负责人反问。他们更希望通过补贴大战打垮美团。

“美团是一个比较抠门的企业，他们很注重经营效率，它会将连接成本和运营成本降到最低。”一位曾在美团工作多年、熟知美团运作逻辑的内部人士分析，“滴滴对司机的抽佣在20%以上，美团抽佣只要在10%应该就可以实现盈亏平衡了。”

在他看来，一个行业被垄断之后，总是需要出现老二和老三的，为这个行业松松土，活活水。美团如果熬下来，占领20%的市场份额是没有问题的。

滴滴的壁垒

根据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CBNData）发布的《2017中国共享出行行业大数据观察》报告显示，中国每年共享出行次数超过百亿，全球市场份额达67%，领先于世界共享出行行业。2018年预计将达到3800亿元，潜在共享出行市场容量有望达到1.8万亿元。

美团、高德等互联网公司，在短短几年内积累了大量的用户，数据量比滴滴更大。目前出行市场平台的覆盖用户为1.4亿，滴滴本身覆盖的用户约1.2亿，而整个美团点评有6亿用户，活跃用户超过3亿。

以高德为例，高德地图共享出行负责人童遥提供的数据显示，高德地图已经积累海量出行用户，以及日均3.4亿次的出行规划需求。手握如此大数据，他们自然地推出了出行业务。

“人们的出行需求还没有被很好地解决，充分的市场竞争有利于带给用户更好的产品、服务和出行体验。”童遥说。

“打车”是一个热门领域，但似乎也是一个低门槛，没有护城河的领域。但滴滴相关负责人解释，滴滴有着自己清晰的护城河，大规模用户管理能力、实时交通规划匹配能力、网约车技术安全服务能力、大数据等，都是竞争对手难以与滴滴匹敌的方面。

“美团需要用30元一单的补贴来吸引司机，本身就说明了滴滴的壁垒很高，这是滴滴创造出来的价值之一，竞争对手要投入超过客单价100%以上，才能让用户选择他们。”该负责人说。

陈辉曾在美团与王兴共事多年，并且一直保持着很好的私人关系。在他看来，美团这种不设边界的战略，既是扩张，又是防御。“如果竞争对手掌握了你的边界在哪里，他就会知道从哪里打你，说不定斜刺杀出一个对手，就会把你打倒。”

美团相关负责人介绍说，美团8%的抽佣策略未来将会是常态。“打车是一个比较偏平台属性的业务，平台只是提供一个撮合信息的交易平台。我们觉得抽成不必太高就能做到可以接受的财务结果。”

这在外界看来，美团是想要倒逼滴滴改革自己的抽佣制度，从而重构网约车的市场秩序。

不过，美团的打车业务从走出南京城的那一天开始，就显得举步维艰。先是登陆上海后不断被约谈、整改，此后其宣称要开辟的杭州、成都等市场，也一直未见动静，要想实现占领网约车三分之一市场的目标，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对此，美团打车内部人士解释，作为一家仍处于创业阶段的企业，美团不会与监管部门正面交锋，只有在完全整顿好之后，才会在其他城市上线。“以前做饭否时，曾因为监管而关闭，王兴深知其中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