鹩哥的秘密

黎俊生

鹃花和茶花都在榕村小学读书，鹃花念三年级，茶花念五年级。

姐妹俩形影不离，总是手拉手上学，肩并肩回家。

这天下午放学后，姐姐茶花又在学校门口等候妹妹鹃花。

茶花和鹃花有个难题，两人已商量多次，还是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今天，茶花想和妹妹再次探讨一下，看看能否找到妙方良策。可是，茶花等候好久，也不見鹃花的影儿，只好独自回家去了。

没有等到妹妹的茶花心烦意乱，回到家里就一屁股坐在大门砧上，双手托着腮帮，又在苦苦地思索那个难题……

因为家里日子过得不富裕，茶花五岁、鹃花三岁那年，爸爸妈妈就往遥远的城市打工去了，留下她们姐妹俩在老家。

爷爷早几年去世了，姐妹俩的生活全由奶奶照料。奶奶为她俩做饭、洗衣、洗澡，还要喂鸡喂猪，整天不歇不休地干活，呼哧呼哧地喘气——拉风箱似的，衣服常被热汗浸得可以拧出水来……

如今，长大了的茶花、鹃花都懂事了，她俩不但帮着奶奶干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还想办法逗奶奶开心。

每天放学之后，以及节假日，茶花和鹃花几乎没去外面玩过，而是留在家里，除了帮奶奶做家务之外，还给奶奶讲故事，谈学校的新鲜事儿，讲外面的奇闻怪事，有时还给奶奶唱歌、跳舞，乐得奶奶合不拢嘴。

可是有一次，茶花和鹃花发现，当她俩不在家的时候，奶奶就完全不同了。

那是一个星期五，老师们都去镇上听报告，学校停课，学生放假。当姐妹俩从学校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奶奶坐在小客厅里，愣愣地面对着墙壁，脸上布满愁云，闷闷不乐。

茶花和鹃花意识到，奶奶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伴，没人跟她说话、聊天，是多么的孤独寂寞啊！

当她们不在家时，怎样才能让奶奶也乐着呢？茶花和鹃花一直想不出什么好法儿……

坐在大门砧上的茶花，正在苦思冥想这事儿的时候，几声清脆的鸟鸣忽然传入她的耳际。

茶花抬头一看，只见鹃花提着一个精致的鸟笼，鸟笼里面是一只鹩哥。

茶花知道，鹃花从来不喜欢养鸟。有一次，一只小画眉落在她家大门前，被奶奶逮住了。那画眉形态漂亮，叫声格外动听，奶奶本想留下来让鹃花养着玩，鹃花却说：“鸟儿整天喳喳叫，多烦人呀，我才不想养呢！”听鹃花这样说，奶奶就把画眉放飞了。

可是今天，鹃花却带回一只鹩哥，这真叫人疑惑不解。

“鹃花，哪来的鹩哥？”茶花问。

“不偷不抢，是我用自己积攒的零花钱买的。”

茶花瞪起灯笼眼：“你买鹩哥——没病吧？”

“养鸟——宠物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是，你过去都不爱养鸟呀，现在为什么一反常态？”

“这个嘛……暂时还是个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咧，我的亲姐姐！”鹃花偏着头，扮了个鬼脸。

茶花见妹妹不肯说出原因，也就作罢，便向厨房走去，她该去帮助奶奶干活儿啦。

茶花往厨房走的时候，鹃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鸟笼子也没放下。

当姐妹俩走入厨房的时候，奶奶发现鹃花提着笼子，里面装着只鹩哥，也不禁感到奇怪：“鹃花，你这是怎么啦？”

“奶奶，我养鸟儿咧！”

“以前，鸟儿落在家门口，我让你养鸟，你说不喜欢。现在，怎么又……”

“这是秘密，现在还不能公开，以后您会明白的，奶奶！”鹃花卖起了关子。

鹃花说完，就把鸟笼挂在墙壁的一枚铁钉上，然后去帮助奶奶洗菜。

鹃花常帮奶奶洗菜，她把菜叶一片一片地掰开，睁大眼睛细细地审视。当她发现叶间有虫子的时候，高兴得眉开眼笑，还找来个小小的玻璃瓶子，把虫子小心翼翼地投进里面去。

茶花见状，用责备的口吻说：“鹃花，你不是三四岁的孩子啦，还有心思玩这个？”

“我不是玩，我是在……”鹃花的话说一半吞一半。

鹃花把菜洗完后，玻璃瓶子里已有了七八条虫子。

鹃花把虫子放进鸟笼里。鹩哥看见这肥嘟嘟的虫子显得很兴奋，迫不及待地啄着吃，然后洋洋得意地欢鸣起来。

此刻，茶花才恍然大悟：“哦，你洗菜洗得那么精心，原来是为了捡虫子喂养你的鸟儿呀！”

“呵呵，你才知道……”鹃花又做个鬼脸。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鹃花虽然照样帮奶奶干活，但她更多的心思是花在鹩哥的身上。

鹃花在笼子里放了两个小碗，一个装水，一个装食物。她常常在小碗里放上大米、小米之类。吃饭时，她把奶奶夹给她的瘦肉、鸡蛋留下来，给鹩哥作美餐。她还带着鹩哥到郁郁葱葱的草坡去，捕捉蚱蜢让鹩哥吃得饱饱的。

鹃花还带着鹩哥到小河里去洗澡。她让鹩哥泡在河湾的浅水处，用双翼“啪啪啪”地扑击着水，用嘴巴梳理着羽毛，洗去身上的灰尘和污垢。

鹃花费神去照料鹩哥，对茶花就有点疏远了。早上，鹃花起床特别早，不等茶花洗漱，就自个儿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然后提着鸟笼子，脚步匆匆地走了。

鹃花没有径直走向学校，而是绕到村后的那片林子里。她听人说过，鹩哥初学说话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而这片林子没人打扰，正是驯鸟的好地方。

鹃花把鸟笼子挂在树枝上，和鹩哥眼对眼，嘴对嘴，教鹩哥说话：“快乐！”“快乐！”

鹃花教了好几遍，鹩哥都没学会。这时，她想起开始识字时，老师先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教，然后才将字连成词来教。于是，她就先教鹩哥说“乐”字，教了几遍，鹩哥就“噜”（乐）、“噜”（乐）地说起来了，可是字音不正。

太阳快升到树梢了，就要上课啦，鹃花提着鸟笼子，步履匆匆地赶回学校。

鹃花没有忙着进教室，而是走进校门口的值班室，对值班的田伯说：“伯伯，我把鸟笼子放在这里，麻烦您照看一下，可别让猫鼠来打扰喔。”

田伯清楚，按学校规定，鸟儿是不能带进教室的，便满口答应：“别担心，我会保管好的。”

放学的时候，同学们都走了，鹃花才去值班室领回鹩哥。

鹃花听别人说，用磨刀的水给鹩哥吃，它学说话就会加快，而且音调清晰。于是不管这说法是否科学，鹃花就在家里磨起刀来，把那流出的水和在饭粒里，让鹩哥吃，希望它尽快学会说话。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当鹃花把鸟笼子提到林子里，挂上枝头的时候，鹩哥突然自动说起来：“乐，乐，乐……”字音准确度达到了七八成。

鹃花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教鹩哥学“快”字，只用了两天的时间，鹩哥就学会了。随即，她又把“快”字和“乐”字连起来，教鹩哥学说“快乐”，鹩哥很快也学会了。

接下来，鹃花又教鹩哥练习说“长寿”、“奶奶”等词语。鹩哥越来越聪明，会说的词语也越来越多。

鹃花的要求更高了，竟然教鹩哥唱流行的歌曲《小苹果》。歌曲长，音调复杂，鹩哥露出为难的神情，眼睁睁地看着鹃花，鹃花为此也感到苦恼。

她又去请教别人，有人说，鹩哥毕竟是鸟，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不可能唱整首歌，如果教法對头又有耐心，还是可以让它学会几个音节的。

正逢双休日，鹃花又提着竹笼子到林子里去。鹃花专门教鹩哥唱《小苹果》中的一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鹩哥不可能完整地唱出这么长的一句，于是鹃花把这句拆成“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两个短句，反复地教鹩哥学唱……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两个短句，鹩哥终于会唱了。

又是一个星期五，茶花早上来到学校时，得知老师临时接到通知，要去镇上听教学讲座，学校又停课了。

茶花有些失望地离开教室，走出校门时，忽然发现鹃花在等候她。茶花感到奇怪，问：“你今天怎么啦？”

“等你一起回家呗！”

“为什么？”

“等一会儿，你就明白了。”

茶花也不追问，便和鹃花肩并肩地回家。

当茶花回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屋里的鹩哥在叫着：“奶奶，快乐！”“奶奶，长寿！”

接着，鹩哥还唱起了歌儿：“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茶花跨进门槛，看见奶奶正站在那里，乐呵呵地望着笼子里的鹩哥，脸上笑容洋溢，皱纹舒展，像花朵绽放。

原来鹃花教会鹩哥说话、唱歌之后，就不再带鹩哥去上学了，而是把它留在家里。鹃花和茶花去上学时，鹩哥看见奶奶，就向奶奶问好，为奶奶唱歌。

鹃花拍了拍茶花的肩膀：“姐姐，我为什么要饲养鹩哥，你明白了吧？”

“你这个小精灵，点子真棒！”茶花的语气中充满着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