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柚子在空中舞蹈的人

苏水梅

已有500多年的栽培历史的平和琯溪蜜柚早已声名远播，这种被誉为“黄金水果”的果实因果大皮薄、柔软多汁、不留残渣、清甜微酸、味极隽永而深受人们的喜爱。近几年来，中国柚都平和县利用品牌带动产业的做法值得点赞。一枚商标带活一域经济，“一棵蜜柚”带富了一方百姓。平和琯溪蜜柚寄托着平和人民发家致富的梦想，承载起平和农业飞速发展的使命。在发展蜜柚产业的过程中，平和县注重提升品质，倾力打造品牌，积极培育市场，以优势促规模、以品牌拓市场、以经营增效益，创造性地走出了一条发展“名优特”水果为主的绿色产业兴县之路。现如今平和是全国最大的柚类生产基地和出口基地县，是蜜柚的海洋。

一个地方之所以吸引人，或许是因为风光秀丽、文化深厚，或许是因为美食诱人、交通便捷。平和不仅拥有自然的生态景观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热情好客的品质自然也是加分不少。我一直认为自己对平和是比较熟悉的，在自认为的熟悉中便加入了许多的喜欢。念书时候，就和来自平和的同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闺蜜又嫁到平和，因此便时常探访平和的山山水水。有朋友送了我一个“平和通”的称号，我也乐呵呵地接受。直到这个初冬的早晨，我走进山格镇，才发现了自己的浅薄，曾经诗情画意地观赏漫山遍野的柚子花，饕餮一般地吃过无数绵软多汁的柚子，但是我从来不曾细想过成千上万的柚子如何从山上采摘、运到山下、如何分装打包，最后又如何来到了老百姓面前，这中间有多少的辛苦和学问，生活中有太多的角落是我未曾观照过的，而恰恰是这样的一些细节会引发许多的思考。

今天，我要说的是一个让柚子在空中舞蹈的人。

林木良是平和县良恒机械有限公司的总经理。甫一坐定，林经理就向我询问拍摄视频的事宜，原来是一些省外的客户需要通过视频了解更多的产品信息。他紧接着向我介绍了公司的主营产品：除了柚果清洗机、桔橙清洗机、选果分级机、电动升降输送机、多方位旋转输送机、输送板带、蔬菜大棚、自卸斗车等。“柚果架空立体加工设备已在市场运用多年，得到客户的普遍认同。可根据客户的需求，对场地进行精准测量，然后为客户进行量身定做。虽然我们公司生产的产品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但对于客户来说，却是非常地实用。最明显的好处是可以节省很多人力。大家都知道，一到平和柚子成熟的季节，请工人很难。”

短短的交谈打消了之前存在于我心中的疑虑。刚走进厂子时，我在想：这地方怎么看起来杂乱无章，一畦畦清脆欲滴的新鲜菜蔬是挺吸引眼球，菜地旁的空地上晾晒着几床被子，生活倒是很生活，可是和“企业管理”又是多么的背道而驰。进到厂房一看，除了一辆正在装货的厢式货车外，看不出更多的商业元素。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迎面向我们走来，山格镇的负责同志告诉我，这是林经理的女儿雅丽。后来，推着手推车的林经理也朝我们走来。互相介绍之后，我感觉出他有点紧张，一边请我们进屋喝茶，一边问镇里的干部：“那我应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位多么憨厚的老板呀！

进屋后，在父亲的指示下，打印了一份资料给我：

“公司成立于2008年，主营生产水果清洗加工设备。公司于2012年后，根据客户和市场的需求，自主开发架空立体加工生产设备，将清洗、风干、分级、分送等几个装置有机衔接，实现了连续作业。做到提高劳动效率、减少柚果损伤、保护柚果品质这套立体生产设备极大地减轻了员工的劳动强度，提高生产效率，降低柚果深加工企业的成本。另外，采用立体架空布置机械，实现了厂房空间的充分利用，减少厂房投资资本。产品远销广东、广西、湖南等地。”

奇兰茶的香气氤氲了整个屋子，屋里的墙上挂满了林家孙子的照片，大大小小的照片上透出了满满的幸福感。林家的儿子参过军，现在回来帮助家里料理生意。与其说这是一个客厅，倒不如说是小朋友的成长展示台。我们谈话的中间，小朋友被抱进来，蹒跚着走步，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一个人想干成任何事，都要能够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才能取得成功。说起来，一个人克服一点儿困难也许并不难，难得是能够一直做下去，直到最后成功。”林木良說，“最早从农用车厂出来的时候，我也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心，但是坚持下来就好了。在公司的运营过程中也曾遇到不少的困难，咬咬牙总能挺过去的。”当我问起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的时候，林经理笑了，他说：“现在是淡季。但是明年的订单已经有20单左右，按每单30-50万算，基本已经饱和了，公司的场地就这么大，我追求的是知足常乐。”林木良接着介绍道：“输送板带、打网流水线是最简单的产品，立体式半自动清洗、分级、分送旋转分送到各个区，将输送机架空灵活旋转，分级机分为外径分级和称重分级，多种产品可供客户选择。清洗机美观大方实用，可结合客户需要设计与制造。”

我们聊得正欢。摄影家老蔡也来到了良恒机械。林木良让女儿雅丽带我们去他的客户那里看机器的实际操作过程。雅丽出生于1993年，长着一双大眼睛，她那白皙细腻的皮肤像水莲花似的。她开着车带我们到“久泰农业”。这是一家占地4000多平方米的柚果加工企业。只见厂房内用蓝色的大字写着“一级挑选区”“存储区”等大字。我手里的手机“咔嚓咔嚓”地拍着照片，雅丽和客户沟通完机器零部件的问题后，来到我的身边。我问：“为什么要把架子搭得这么高？那些柚子为什么要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雅丽指了指头顶上的输送带告诉我：“这些都可以根据需要随时调整，这个地方柚子装满了，可以把输送道沿着轨道往前推，这样便于操作区域的调整，省时省力。”

我站在阔大的厂房里，任凭自己“陷”在柚子的海洋里，一辆大卡车停在入口处，车斗已经倾斜，连接着的是一个大的铁皮斗，一个个柚子像一群听话的小朋友，整齐有序地通过输送带，清洗的程序开始，几台大风扇紧接其后，柚子在机器上不停的跳动，缓缓地通过清洗区，然后被快速烘干，通过倾斜向上的输送带往上走，到了分级的区域，这里设置了一个一个的孔，大小不一，柚子们在通过这里时会被分成三到四个等级，然后再通过不同的输送带分送到不同的区域。雅丽告诉我：“这里每秒钟有4个柚子同时落地，40分钟可以完成1.7到1.8万斤的柚子清洗任务。”我的眼睛看不过来了，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好像哪里都有柚子在跳，一个个柚子像一群调皮的小孩，欢快地舞蹈，不停地向前奔去。工人们在各个角落里装箱打包，黑板上写着“合肥149箱，南京2000件”等字样。参观完“久泰农业”之后，不得不感叹劳动者的智慧。

回到良恒机械后，林木良掰了一个柚子请我们吃。针对我关于柚子在这个季节木质化的询问，他做了一些解说，可以看出他的情绪放松下来，然后他把话锋一转，和我聊起了文学。他这样说：“你是写书的，你应该看过《平凡的世界》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书主要要说的是什么？”我有些吃惊，接着我们的话题关于文化和企业管理。他告诉我：他也曾仔细琢磨过公司的企业文化，也请人写了一些字挂在厂子里，但因为工人大多是文化水平不高，所以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是的，文化需要润物细无声的引导，于细微处见文化，传播文化需要载体。他的眉毛偶尔紧紧地皱起，眉宇间充满了淡定与从容。我注意到，整个交谈的过程中他的眉毛总是愉快地舒展着，像个感叹号，他那刺猬一样的头发又短又粗，透出一股犟劲。

我起身告别的时候，林木良让雅丽把挂在里屋墙上的专利证书取下来，嘱我要写一下他们的专利。在采访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在10年左右的时间里，平和已有几家企业也在生产“高架柚果行进输送装置”，目前平和有200多家农业企业在使用良恒的机械产品。这些企业的老板，有的曾经是林木良的朋友，有的曾经是他的徒弟。“他们在创业初期，遇到什么技术上困难，我都愿意帮忙指导。并不是我不重视知识产权的问题，也有人说，我以前要是懂得申请专利，现在就会有很多钱，但是我认为钱够花就好了。我很滿足，也很开心能带动平和的这项事业。朋友们说我对平和是有贡献的，这就足够了。”

写到这里，我想起走进良恒机械厂房的那一刻，映入我眼帘那块挂在墙上白色牌子。上面这样写道：“羡慕别人的收入，却不知他人的艰辛。嫉妒别人有房有车，却不知他为了这份付出的代价，一切都有代价，无论是财富事业爱情，你付出多少就会收获多少，勤能补拙、天道酬勤”落款是“良恒机械”。坐在电脑前，对照翻看手机里的照片，敲下这段文字时，我才发现这段文字的结尾处少了一个句号。

生活中，当我们遇到挫折时，或感叹命运不公时，坚持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哪怕坚持的道路是漫长的，崎岖的，我们也要在心中点燃一盏灯，告诉自己：不要放弃。和林木良的交谈，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他身上有一种“清浅的快乐”。林先生是性情中人，直来直去，敢于在陌生人面前一吐心迹，也许他得到的不只是敬佩，还能赢得不少人的喜爱，这是一种轻松的生活方式成就的愉悦的人生。我们在感叹人心复杂的时候，总会殚精竭虑地思前想后，平衡得失。老是猜疑着、算计着，真的太累了。清浅做人，不蝇营狗苟，不尔虞我诈，也就少了许多纷扰和纠缠，卸掉沉重的思想负担，自然活得豁达、过得舒心。

在平和，遇见一个让柚子舞蹈的人，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其实，你简单了，这个世界就简单了。